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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省里做了金主,毕竟,德江开辟的这个云锦新区,也算是为省里减轻了负担。
可省里既然掏了腰包,就绝对不可能只区区二三十万,再说,薛老三这几天可不光是瞎折腾,围绕这个新区,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省里为这个新区,具体掏了多少钱,他早托锦官市公安局长韩工权打听清了,足足八十万。
如今,周道虔上嘴皮子和下嘴皮子一碰,就要抹去大头,这不是当他姓薛的是傻子么?
“第三期,第四期?想什么呢,行署财政局,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几乎长年空得能跑马。再说,地委别人不选,独独挑中你薛向挑大梁,就是看重你的能力,我也知道三十万,对于新建一个新行政区,实在是杯水车薪,可多少是多啊,总得靠你带领同志们,发挥主观能动性,拿出愚公移山的精神,客服困难嘛!”
周道虔显然早知道薛向会在启动资金上纠缠,措辞早就备好了,“这样吧,我看你也实在困难,从今年下半年到明年,云锦新区的行政开支,由地委承担,其他的,就靠你想办法,动脑筋了,地委实在是有心无力!”
按周道虔圈定的云锦新区的行政配置,吃公家饭的绝对不会超过二百人,满打满算,一年上头支付的薪水也不过六万多,偏偏在周道虔说来,像是给薛老三解决了多大的困难。
顺水人情,薛老三从来不收,更何况周道虔跟他这儿玩儿打一巴掌揉三揉,“这样吧,既然地委困难,我就不给组织添麻烦了,您不是指示说,要多多发挥主观能动性么,我拼了这顶乌纱帽,把这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最大,我去找省委!”
“云锦这摊子烂事儿,省委也是清楚的,咱们组建新区说好听是发展经济,可从根子上讲,还是为了稳定那块儿的乱局,也算是给省委领导减轻负担,他们总不能光得好处,不出力,周书记,你放心,我一定找省委拉来赞助,您要面子,我这人豁出去了,什么都不管,得,您坐稳了,等我好消息,不到太阳下山,保管给您传来好信儿!”
说话儿,薛老三就要起身,周道虔被杵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动作却是极快,几乎飞扑一般,将薛向截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章立此存照
“薛向,你这个同志,到底怎么回事儿,总爱干些特立独行的事儿,你去找省委,这不是给我惹乱子么,怎么着,难不成地委还管不了你了,要你越级上告?”周道虔怒道。
薛老三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周书记,我也不是非要给领导添麻烦,按您说的,尽全力发挥主观能动性嘛,要说,就米下锅也非是不可,但有些事儿,我得问在前头,在地委的安排里,新区的成立是否只是维持云锦湖周边的局势稳固,换句话说,也就是不要再发生群ti*件就成了?”
周道虔道:“哪有这么简单,诚然,我相信省委最后同意批准开辟云锦新区,更多的是出于治安上的考量,但这些都是不足外人道的原因,上不得台面。就像咱们地委也或多或少存了这种心思,但上报省委,请求开辟新区,照样得写一份以经济发展需要为主的可行性分析报告。”
“可既然写了这可行性报告,也算是在省委立字存照了,即便到时候,治安向好,可经济上不出彩,省里照样会打我板子,省里打我板子,那怪不得我对你们云锦班子不客气了!
谈判到这个份儿上,很多事儿都明了了,周道虔也难得推心置腹了一把。
薛老三道:“周书记说的在理,说实话,我对云锦那片儿,没有信心,那一带我去过几次,基本情况,也有相当的了解,除去民风彪悍好斗。宗族势力盘踞外,田地也相对贫瘠,耗费劳动力极多,产出却相当有限,据我所知。几乎每个自然村都欠着乡镇的提留。”
薛老三话至此处,却被周道虔截断:“放心,那些拖欠,也暂时由地方消化,决计不给你们新区添负担就是!”
有求必应,周道虔豪爽无比!
可细细一琢磨,便能发现这家伙送的尽是顺水人情,且俱是轻飘飘,不值一提的允诺。
薛老三知道周道虔打什么主意,无非是在玩儿仁至义尽的把戏。是在用潜台词对他薛某人讲:我已经帮你解决了这许多困难,你总不好得寸进尺吧!
纯是为了堵薛老三的嘴。
可如今的薛老三脸皮早厚过城墙,哪里会吃周道虔这套,但听他道:“周书记,老话都说。授人以鱼。不若授人以渔,光免了拖欠,依旧不是办法,这些人在原来的乡镇拖欠,划到新区来,照样还得拖欠,照这样下去,别说让我完成省里定下的经济指标了,我看维持新区运行都够呛。”
周道虔摆摆手,“薛向啊。别绕了,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一会儿还有个会!”
到这份儿,周道歉算是看明白了,圈子再绕下去,肯定得没完没了,他诸事繁杂,可跟这家伙耗不起。
薛老三道:“我还真有些想法,我这个人,周书记你也知道,行事向来莽撞,团结同志的能力不行,有时候做事爱独断专行,没办法,小时候打架打多了,养成的毛病,这些年,我虽然再改,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考虑到我这个毛病,本来周书记您把云锦新区交给我,我是无论如何不该也不敢答应的,可既然都报到省里去了,我也只有勉为其难。”
“但考虑到我的行事风格,我希望周书记您既然交付新区,就要交的彻底,要不然,以我这蛮冲蛮干的性子,免不了总跟地委起摩擦,长久下去,别说干工作了,只怕官司都打不完……”
周道虔不满道:“说了,让你照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能答应的,地委绝对没二话。”
薛老三一拍额头,慨然道:“既然书记时间紧,我就说快些,我是这么想的,新区草创,说句难听的,两三年内,绝对难有起色。在我看来,地委上交的那份可行性分析报告,实在大有商榷之处,那份分析报告,主要瞄准的是借翠屏山——玉女峰景区的东风,可实际上,云锦湖距离最近的翠屏山也还有十多公里,且交通阻塞,在云锦湖的基础建设未完成之前,很难吸引游客,所以借旅游东风,发展经济这条路根本就走不通!”
薛老三话至此处,周道虔眉峰一挑,暗忖:“活土匪到底是京大高材生,倒非浪得虚名,我这篇可行性分析报告,可是下了功夫的,理论依旧无懈可击,哪知道竟还让这家伙一眼瞧出破绽。”
心念一闪,周道虔越发沉下心,静听薛老三葫芦里到底卖的何种药。
“旅游经济走不通,几乎注定了新区开始两三年,只能由行署输血,而不能给行署供血。而靠行署输血,就咱们行署目前的情况来说,有些天方夜谭。”
“如此一来,咱们就只能别出机杼,而云锦地区,唯一值钱的,也就是这云锦湖,可偏偏这云锦湖又是云锦地区民乱频繁的根由。”
“我既然想打云锦湖的主意,就必须兼顾各方的利益,我就想到了这么个办法:您看新区管委会是不是能向划入云锦的二十八个自然村集资,大伙儿共同开发这云锦湖,然后按照出资比率,享受分红。”
“而既然是集体出资,资金就必须有独立性,为怕行署其他领导朝云锦新区伸手,我需要周书记保证给予云锦新区独立的财权。”
“也就是三年内,免除云锦地区所有税收,即便是云锦新区拉来了投资商,这利税,也由云锦新区收取,自行支配,三年以后,云锦新区比照其他兄弟区县,向行署缴纳税收。”
“此外,周书记所说的那三十万建区资金,我希望能一步到位,作为交换,云锦新区就是穷到当裤子,我也保证再不向行署伸手!”
“我就这些条件,如果周书记答应,我二话不说,立时就去云锦。如果周书记不答应,那我万万不敢担任新区管委会主任一职,宁可静等省委降下处分!”
说了极长一番话,薛老三似乎渴了,端起茶几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复又倒上一杯,再度喝干,这才停手。
一边的周道虔却是始终没有反应,唯一与往常不同的是,那张白皙的脸蛋,两腮间布满了不正常的嫣红。
“咳咳咳……”
满场正寂寂无声,伺立一边的古锡名忽然毫无预兆的剧烈咳嗽起来。
薛老三回头瞧了瞧,古大秘一张俊脸已然通红,好似喝急了水,被呛着了一般。
“咳咳!”
周道虔重重咳嗽了两声,将薛老三注意力拉了回来,“薛向,你刚才说什么,就是那个打算找村民们集资,后边的是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有些没听清楚!”
薛向也不着恼,放慢了语调,将方才所言,重复了一遍。
啪的一声脆响,周道虔重重拍了下巴掌,忽地扯过薛向的大手握住,使劲晃动几下,喃喃道,“好好,好同志啊,我答应了,答应了,关键时刻,还是你薛向挺得住啊!”
周道虔简直要乐疯了!
倒非是因为薛向钻进了他布好的套里,而是因为薛老三道出的那个“绝妙”好主意——找村民集资开发云锦湖的方案,让周道虔欣喜若狂。
方才周道虔听到这儿,就忍不住想狂笑,这才憋得两颊殷红,以至于狂喜得都忘了薛向后边说什么了!
而古锡名之所以没忍住,最后剧烈咳嗽,也正是因此。
说来,周道虔也是没办法不兴奋!
如果说,趁着薛向不在德江之时,他周某人召开紧急地委委员会议,通过了薛向担任云锦新区管委会主任的决议,是将薛向一脚踹进了陷坑里。
那此时,薛老三言说要通过向村民集资开发云锦湖,就等于是自己将头伸进了绳套里,且系了个死扣。
周道虔折腾这许多,处心积虑,为的不就是让薛向完蛋么?
如今倒好,他还没发功,薛向自个儿先把自个儿整死了,周道虔焉能不兴奋?
却说,周道虔大手握紧薛向右手的时候,薛老三也扣紧了指头,乍一看上去,两人简直就好似在井冈山会师的朱毛红军。
“周书记,我这人心眼小,你别介意,许多事儿,不落实在纸面上,我不放心,你看咱们方才说的那个,地委三年内不插手新区财政的事儿,您能不能给我写个条子?不是我不相信您,实在是和那帮港商谈判,落下了病根儿,不见这白纸黑字,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薛老三用力摇晃着手臂,满目真诚!
周道虔抽回手,微笑着拍拍薛老三的肩膀,“你呀,得得,我写给你,你薛大主任不安心,新区如何能安心,新区不安心,我自然也不安心!”说着,便吩咐古锡名取来纸笔。
刷刷刷,三下五除二,一行优美苍劲的硬楷,就落在了雪白的信纸上:三年内,云锦新区财政独立,新区管委会无须向德江行署缴纳利税,立此存照,周道虔!
“颜筋柳骨,飘逸出尘,好书法,好书法啊!”
第二百四十一章谁算计了谁
薛老三拍着巴掌赞美着周道虔的书法,说话儿,就将那字据摘入手中,小心一卷,便塞进兜去,接着,便站起身来,“周书记,既然您还有会,我就不打扰了,告辞,不送不送,留步留步!”
说罢,不待周道虔客气出声,薛老三蹭蹭三两步,转瞬就出得门去,好似得了宝贝,要赶紧回家找地儿挖坑,埋藏起来一般。
“哈哈哈……”
薛老三的身影方在视线里消失,周道虔竟大笑出声来,长笑许久,隐隐飙出泪来,丝毫不顾忌领导形象,谁叫这位着实压抑得久了,感情瞬间爆发,荒唐之处,倒也在情理之中。
周道虔这般失态,慌得古锡名匆匆而去,取来毛巾递了过去。
周道虔却不借过,笑着道:“锡铭,中午让厨房多备几个下酒菜,我得好好喝上几杯。”
话音未落,忽然瞅见古锡名脸上神情不对,眉峰凝聚,殊无半点笑意,以为他是为了方才剧烈咳嗽的失态而纠结,摆摆手,“别闹心了,别说是你了,方才就是我也憋够呛,哈哈,薛向那家伙绝对是脑子生锈了,竟会打那帮苦哈哈亡命徒的主意。”
“让他们集资,先不说他们有不有钱,就是有钱,也决计藏得比耗子储粮还严实逼急了,这帮人能跟咱们那位薛助理玩儿命,打他们主意,嘿,这跟让老虎拔毛有何区别,愚不可及!咦,薛老三不像这么蠢笨的啊。不对,不对……”
周道虔悚然惊醒,他分明发现问题大条了。
“让村民集资”的主意不靠谱,如此简单的道理,他想得着。活土匪怎么想不着,细细再一想活土匪来时的怒气冲冲,似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争辩时却是调理分明,现在想来,分明这小子来前儿,把什么都想好了的呀,妈的,被骗了啦!
一疑生,百疑生。周道虔募地想起种种不对劲儿来,微眯的眼睛霍然圆睁,“锡铭,你觉得薛向今天的表现怎样?”
尽管心头已隐隐猜到怎么回事儿,可周道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