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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凤来仪作者: 绯语(bl)-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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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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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醒来的时候,宣慕正带着我骑马继续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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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我醒了,他握住我的手,放慢了速度,低头看我,那眼眸里竟是意外的、多日不见的平和宁静,他喃喃道:“少寒,想去江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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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他这样,我安心不少。口中火烧似的难受,头也痛得很,不能多想,于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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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听到一阵水声,宣慕停了马,将我带了下来。原来昨夜逃跑,竟朝着东行了好些路,现在来到了一个海崖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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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日出时分,可苍天迷蒙一片灰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在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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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下二十多米便是翻滚着一个个巨浪的海洋,从崖上一路往过去,墨蓝的海水与灰沉的天空连成一片,无尽头,真正的水天一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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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个个海浪翻腾着,怒吼着拍在崖石上,仿佛宣誓着自己的强大,迅猛的速度激起层层的水汽,浪花四溅,我定定地看着崖下恶狠狠的冲打岩石的海浪,那强暴与羁桀不驯的巨浪似乎昭告着我有多么的不堪与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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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软弱无力的身体无法支撑,几乎一头栽进崖下的时候,宣慕才慌张地回神过来,让我坐下,然后他坐在我旁边,握住我的手,忽然轻轻地喟叹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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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宏伟的景象……当初在宫中,自以为便是天下,怎知原来还有这般景象,以前,不过都是坐井观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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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应了一声,又想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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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慕轻轻摇了摇我,道:“少寒,不要睡……你已经睡了一夜了……来……陪我说说话……”说着的时候,有灼热的水滴落在我的脸上,他声音里的哭腔很是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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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勉强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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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慕看了我片刻,将目光投向远方,仿佛想起什么美妙的光景般绽开一抹微笑,那声音既悠远又咫尺,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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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寒,你记得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么?”他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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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时候?是你要我跟你去南巡时么……?”我淡淡地问,配合着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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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是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宣慕忽然看着我笑起来,将我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又俯身在我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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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我额头实在灼热,还是宣慕的唇冰冷,那个吻,我觉得有些冰凉,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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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慕将我整个人都搂进了怀中,我听着他的心跳,也静静地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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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我很早很早便一直看着你了。你是凤少寒,在太子的身边。那么漂亮,那么飒爽,我还不知道你真就是男儿身,我常常想,怎么世间有你这样的女子,能美丽如斯,却又英俊得如男子一样……像一阵风,有时是三月的和暖春风,有时是七月的清凉之风,有时是十月吹黄了叶子的秋风,有时又是寒冬里凛冽的强风,那么奇妙的一个人……我喜欢看你笑,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真诚,一点也不虚伪,和我平时看到的皇亲贵族那虚假的笑容完全不同……那时候我小,看到你的笑,只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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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他这么说,真觉得他是个痴儿了,我不禁笑起来,看到我笑,宣慕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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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续道:“可一直找不机会和你说话,因你一直在他的身边,形影不离……他霸占了你所有的心思……后来,你十二岁那年,皇上举办猎赛,你陪着他到林子里打猎。那身的英姿,又有何人能及……我虽然小你一岁,却也能打些小动物了……那天正是春天,我看到雁,便拉满了弓,要射它一只下来,正放了箭,便看到旁边也放了箭,将我的箭生生击了下来,我怒然回头,正看到你在对我微笑。那是你第一次对我笑啊。你对我说第一句话便是‘六皇子,可曾听过:凭君莫射南来雁,恐有家书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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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记得了……”我想了想,头又痛起来,便闭目养神,惋惜地道,这么美丽的回忆,竟因年代的久远与当初的不上心而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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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你不记得……”宣慕的声音全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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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那次,我还未来得及回你的话,或许你也不要我的回话,太子来了……你立刻调转马头,与他一起奔入了林子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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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以为你……去了……”他顿一顿,将‘死’字换成‘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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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便常常地看着雁,春天的时候,总想起你的那句话:凭君莫射南来雁,恐有家书寄故人。我很傻的,我是抱着期望,我想,会不会哪只大雁身上,带着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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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子……”我笑着睁开眼睛,沉吟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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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京城,秋天雁便南下,若我们以后在江南,那就是能看到秋天的大雁了……我在离开皇宫的时候,本只是想到你府中避一段时间……然后到江南去……在一个湖泊旁边,建一间书院,教一些小童读书……书院要幽静的,春天开着不知名字的淡雅小花,还有微风拂柳……夏天……书院里的小池子中有白荷飘香……秋天,便是煮酒,静静坐在亭子里,边听小童们的朗朗书声,看着从北方的京城里来的雁在天上徘徊……很宁静的感觉,也很自由……真想要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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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我这样说,宣慕急迫地道:“这个好办!我们这就去江南!我想与你一起在秋天煮酒看雁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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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大孩子。我看着他,宣慕的脸上仿佛染着日出的晨光般发亮动人,方才的绝望已经一扫而空。他无论如何的落魄,总能有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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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秋天煮酒看雁赏菊……诗似的……”我应承着,心中的希望也受了他的感染,渐渐地涌现出来,春的柳,夏的荷,秋的雁,冬的梅……多么令人羡慕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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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这时,一阵尘嚣扬起,被海浪掩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终于让我们听到并回神过来。现在上马离开已然迟矣,宣慕脸上煞白,抱着我的手臂渐渐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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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我们的前面,已经围了重重的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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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首的人勒定马,朗朗地诵读了圣旨,正是要将我押回京城接受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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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无恐惧,竟得平静,只因早已知道何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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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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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领兵前来的是四方将军之一的东方将军欧阳冲与易汶的大儿子易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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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冲是朝野上下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与铁面无私,忠君报国之心天地日月可昭,一生打了无数场为朝廷基业奠基的胜仗,可谓是平民重臣无不敬重的老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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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宣读了圣旨后,定定地看着我,强烈的海风将他已有花白在鬓的发丝吹得向后舞动着。犹记得我小时候,总喊他欧阳叔叔,被他那双布满伤痕和老茧的手扎得我的脸生痛,他将我举高于头顶,总笑话我胆子小,想来,我不畏高他功不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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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欧阳冲还是欧阳冲,却再不是我的欧阳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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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冲长长的叹了口气,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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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儿,十二年没见了……”他浑厚的声音夹着海风,淳淳传到我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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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我淡淡一笑,那真是相见不如不见了……如今再见,竟是要来取我性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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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祈一扬手,后头冲上来一队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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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慕紧紧将我护在怀里,如困兽那般赤红了眼睛,那手臂,仿佛锁链似的,在我的身上上了锁也长了根,呼啸的海风掩盖了他的怒吼和挣扎。宣慕的挣扎在我身上烙得很痛,剜心的疼痛,死死的不肯放开我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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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又如何及得上那么多既有蛮力又有武功的士兵?宣慕终于还是被他们生拖死拽地带到了后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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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慕被五六个士兵拖着,一声声的喊着“少寒!少寒!少寒!不要!少寒!”,那声音凄厉之极,划破了海风,也划破了迷蒙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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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依靠,强烈的海风吹来,我摇晃了几下身体,几乎倒下,用尽全力方才稳住虚软的身体不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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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视线凝注在欧阳冲身上,我透过叫嚣的海风一字一顿道:“我要看看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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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祈哼道:“难道皇上的圣旨也有假的?你别妄想侥幸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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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冲淡淡地看了易祈一眼,易祈立刻被他眼里的魄力震慑得收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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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冲将圣旨交与一名贴身士兵,那士兵几步小跑来到我面前,手一伸,将圣旨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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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过来,异常淡定地摊开明黄色的丝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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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上面白纸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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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


   凤家余孤凤少寒 



   抱颠覆朝野之心,杀岳安王妃,诱拐岳安王爷,败坏朝纲,若不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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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惩,歉对臣民,愧对皇天后土,命东方将军欧阳冲擒之,押返之途若有异情,可就地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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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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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那朱笔的红色在我看来触目惊心,仿佛写着无数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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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地笑起来,且来看看圣旨上正文第一行的第一个字,与第二行的第二个字,抱、歉——抱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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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少寒。那人在圣旨上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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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当年,他还是太子,我还是凤家的少寒,两人笑语晏晏形影不离,却终究是身在深宫,并非什么都能说出口、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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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只能告诉彼此;有些话,在他人之前说不得,有些话,说出来便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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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便约了不成文的方法,把想说的话,精简了,嵌在文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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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行的第一个字,第二行的第二个字,第三行的第三个字,第四行的第四个字……如此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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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这个倒成了游戏,将诗句,将心事,将情话都这样一字一字地嵌进了文章中,让对方在文章里寻找着自己的心意,猜测着,寻找着,真是无比的快乐。 



   可这个游戏到什么时候被遗忘了?又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再这样做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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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是从他将我自刑场上偷龙转凤地救下来后;好像是我们之间所有的笑容都成了伤害对方的利器后;好像是我们永无休止地纠缠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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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背下各个年份各方的灾情,是为了让他想起来要防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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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学乐理,是为了让他在改奏折累了的时候,听我吹一曲洞箫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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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学诗词,是为了和他吟诗作对,举杯邀月,为他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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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学武功,是为了保他平安; 



   我学兵法,是为了帮他平定江山,拓展他的江山版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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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做到最后,还是离开了他;做到最后,所有的都成了一场水月镜花。 



   是啊……有什么游戏可以一直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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