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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趟航班基本满座,但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起飞,乘客开始骚动不安,机组人员的解释开始含糊不清,再到后来广播说航路因雷雨,不能起飞,而且深圳那边也突降大暴雨。不具备降落条件,飞机上鼓噪、抱怨声顿时响成一片。叶知秋时常出差,经历过不少飞机晚点,倒也并不着急,只拿笔记本打发时间。静静坐等。过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机组人员送餐,又通知大家深圳那边雷雨暂停,但各家航空公司在排队,他们这趟航班还得继续等候。可怜的乘客已经被折磨得彻底没了脾气,只能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吃饭。
到了晚上九点,飞机才起飞,抵达深圳时已经十一点。一个个乘客疲惫不堪地拿了行李走下飞机。机场里多架航班在这个时段相继降落,出港的乘客十分多,都在外面排队等上出租车。
她也没带大件行李,只拎了一个旅行包、一个笔记本包,先站在一边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音不停响起,大部分是许至恒发来的。问她“有什么急事非要立刻赶过去”、“到了没有,怎么还不开手机”、“开机以后马上给我打电话,一定”。最后一条发送的时间正是十分钟之前。
叶知秋有点说不清的愧疚,她拨通许至恒的电话。只响了一声,他就接听了,声音焦急:”秋秋,怎么这么长时间不开手机?”
“飞机晚点,我刚到。”
“不是说还能在这边待两天的吗?有什么急事非要这么急着赶过去?”
叶知秋一时有点哑然,她没法解释自己因情绪波动做的这个决定,恰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知秋。”
她握手机回头一看,正是曾诚。带着一个索美的高层和两名工作人员陪着另外几个领导模样的人一块走了出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另一个人叫道:“曾总,终于到了,今天这飞机晚点得太厉害了。”
许至恒清楚地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他收到叶知秋短信后正在开会,开完会打电话过去,她手机已经关机。他心神不宁地陪父母,大嫂和侄子吃饭,隔一会儿就打一下她的号码,手机却始终未开。大嫂送侄子上床睡觉,再和父母交谈,他又不可能不参加。谈到动情处,父母大骂长子,并拍胸膛担保让他改过。母亲河大嫂都流下眼泪,但大嫂始终不肯改主意,只能各自回去休息。这样的一个晚上让他疲惫而烦恼。
此时听到曾诚在叶知秋旁边,他一晚上的焦灼顿时化为恼怒:“曾诚是你提前动身去深圳的原因吗?”
叶知秋有点吃惊:“不是啊。”她歉意地对曾诚示意一下,走开一点轻声说:“深圳这边雷雨,好多航班都晚点了,只是出机场刚巧碰到。”
“的确很巧。”许至恒努力按捺着自己的怒意,但还是冷冷地说。“秋秋,我们之间一向都算得上坦诚,我希望你权衡比较做出选择后,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挂了电话,叶知秋握着手机一片茫然。她只想两人的圈子完全没交集,流言不大可能传到他那儿去。
而他一向敏锐,也不是轻易听信人言的人,没料到他会对曾诚反应这么大。
她此时才能断定,许至恒的确早知道了曾诚的求婚。可是两人为了风度还有自尊、自负都彼此回避谈及,总之嫌隙早就存在了。爱得如此分寸分明,她只觉得无力,站在这个机场,心下茫然一片。
叶知秋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打电话过去,而打过去又怎么解释。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午夜,她决定还是等他冷静一点再说。
“知秋,你过来看展会吗?”曾诚走过来对她说。“坐的哪一趟航班?”
叶知秋强打起精神回答:“我从杭州那边过来的。曾总,您不是一向不大热衷看展会吗,怎么也过来了?”
“索美的工业园项目也准备面向沿海将要内迁的服装和面辅料企业招商,会趁展会时间做两场路演。上车一块进城吧。”
来接曾诚一行的是辆奔驰商务车。司机已经下来拉开了车门,索美其他员工都认识她,此时一齐看向她,她连忙摇头:“谢谢曾总,不用了。我已经订好了宾馆,自己坐出租车过去就行。”
曾诚看她一眼,目光中含着了然和无奈,显然明白她的顾虑,也不勉强:“那好。再见。”
叶知秋预订的是离深圳会展中心大概十分钟车程的一家经济型酒店,办了入住,洗过澡疲惫地倒在床上,却实在没什么睡意。想到许至恒,不禁愁肠百结,不知道该如何结束这样的僵局。
可是如此小心,似乎更证明了她的患得患失。她长久辗转。难以入睡。这样失眠大半夜,早上醒来对镜子一看,面色憔悴,黑眼圈来得触目,她只能暗自叹息,知道自己有限的青春实在经不起折腾了。
叶知秋迟疑良久,拨通许至恒的电话,心里着实有些忐忑:“至恒,现在忙不忙?”
“今天还好,正在等约好的几个客人。”许至恒语气十分平静,“你呢?住在哪儿?”
她告诉他酒店的名字:“我一会儿去会展中。昨晚的事,我想解释一下”
“不必了秋秋,你并没义务把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向我汇报,昨晚是我太没风度了,我很抱歉。”
他表现得这样理智礼貌,叶知秋心里一沉,良久,她短促地一笑:“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把话说清楚吧。提前离开,只能算是我任性了,对不起,没有特殊的理由,更没和谁约好碰面。”她的嗓子一时有点硬住说不出话来,只能深呼吸一下,努力让自己镇定,“你忙吧,我先挂了。”
她靠到床头,仰头望向外面的天空,尽管头天晚上下了大雷雨,但今天却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这里的天空是内地城市难得一见的清透碧蓝,南国夏天的骄阳一早就十分热烈,光线明亮眩目,她合上眼帘,只觉得胸口仿佛堵上了一块巨石,沉重得甚至不能呼吸。
手机在她手里响起。她无情无绪地接听:“你好。”
“对不起,秋秋,别误会,我真的无意质疑你的行为,而且确实认为你有选择的自由。”
两人同时默然,手机听筒里寂寂无声,似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隔了一会儿,叶知秋苦笑:“不要这样想我,至恒,我从来没把感情这件事当成一个选择题来做。”
许至恒长叹一声:“我承认,我是吃醋了。有点吃昏了头。”
他一向表现得自负又自信,从追求她之始,就毫无犹疑和不确定,这是他第一次明确流露出吃醋的情绪,但她却没丝毫胜利感觉,只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在小心维护这段感情,生恐有什么无端的变故发生。这哪里还是她最初设想的轻松恋爱?
她只能轻声说:“对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女人来说,你这份醋吃得很及时。”
“我让你没安全感吗?”许至恒微微诧异。
“不怪你,至恒,我好好想过了。是我自己的问题。”
“如果一个男人没法让自己的女朋友有安全感,那问题在哪儿很明显了。我们相处得很开心。秋秋,可是我确实觉得,你宁可自己解决你遇到的问题,并不指望有我在你身边。”
许至恒那边内线电话响起,他一手握了手机,一手按下座机接听,秘书向他通报越好的客人已经到了,他简单答应一:“请他们稍坐我马上过来。”他转向手机:“秋秋,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等见面再谈吧。有客人等着你,我也得去会展中心了。再见。”叶知秋挂了电话,她怕自己软弱到无可收拾的地步,不愿再继续这样的谈话。
放下手机,她长久出神,突然懈怠得不想动弹了,这样的心力交瘁,她感觉比上班还要累。从辞职以来,她的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似乎真的被那份难以言状的不安全感占据了身心。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都实在有点难以为继。
叶知秋几乎想倒头躺下,哪儿也不去,可是既然已经来了,也没理由窝在这异地的宾馆里蒙头大睡。她努力说服自己,爬起身化妆。架上太阳镜出门。外面阳光炽烈,好在靠海,并没内地城市那种闷热的感觉。
展会开幕照例是人流的高峰,叶知秋进了展馆,先拿到展会会刊研究一下展位分布,并不去那些观众多的大品牌展位,看的重点是新上市且首次参展的品牌。一家家看下来,收集了一部分资料,也填了几家公司的加盟代理意向表。留下联系方式,不过并没找到合心意又合条件的品牌。
中午,她到楼上餐饮区简单吃了份盒饭,稍事休息,就继续去馆内参观。下午馆内观众渐渐稀少,她驻足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小展位前拿了份画册,略翻看一下,倒有点诧异,画册制作得十分精美。一些小服装企业爱启用业余外籍模特,只图既有异域风情又价格低廉。而手上这本,模特是两名相貌清冷的东欧少女,架势颇为专业,造型、用光、摄影、印刷无不讲究,薄薄一本画册,一看就是下了大本钱请专业摄影机构做出来的。
她转了大半天,本来已经疲惫。这时却来了兴致,细细看挂样服装,有点感叹。居然件件都颇有设计感,个人风格十足。可是展位布置局促也就算了,陈列实在有点草率,与服装、画册的精致形成了对比。新品牌就是这点不稳定,偶一发挥让人惊艳,随即又会让人失望,做代理的风险和机会并存。
销售经理殷勤做着介绍,看上去倒很尽责,不因为下午观众渐少而懈怠。叶知秋随手指着挂样:“这两件服装倒是很有特点,但和整个系列风格不一致。放在一起似乎有点奇怪。”
旁边一个本来要离开的年轻男人停住脚步,站到她身边也打量着,然后对销售经理说:“对,这两天看来看去始终觉得不对劲,唉,下次叫小米不可以这么任性了,非要把她自己的得意之作加进来。”
他转向叶知秋,递上名片,原来他就是这个品牌的老板蒋定北。白净斯文,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左右,戴副无框眼雄,文质彬彬:“小姐,你的眼光这么专业,一定做服装时间很久了,对我们这不牌子有什么看法?”
叶知秋动身之前印了一盒最简单的白卡纸名片,留了联络方式,再随便挂了个子虚乌有的商贸公司经理头衔。因为没一家参展企业会高兴业内同行来拿资料,更别提她这会儿是无业人士了。她也递帐名片给他,客气地说:“从画册和服装看,感觉不像新品牌,思路很清晰了。小不还得看后期操作怎么样。”
“新品牌就是这样,大家都会觉得好是好,但不确定因素太多。这次参展,也想看看市场最直观的反应,倒不敢有太大指望。”
两人攀谈起来,衣着整齐如城市白领的蒋定北说起自己创立的新品牌,想法很多,思维活跃,和叶知秋一谈之下,颇为投机。
看看接近闭馆时间,展馆内开始清场,叶知秋打算告辞,他却不肯罢休:“我没想到现在客户有这种见地。倒让我这个从一毕业就开始做服装的人汗颜了。叶小姐如果没什么事。我们约个时间再找个地方小坐一会儿,我想继续请教一下。”
“请教说不上。这会儿我得到对面五洲等个朋友。”她接到从香港看完时装周过来的辛笛打来的电话,约她碰面,“方便的话,在那边咖啡座谈吧。”
第三十八章莫逆
叶知秋和蒋定北出展馆到五洲宾馆,在一楼咖啡座坐下继续聊,叶知秋听他介绍公司的基本情况,然后针对他的产品定位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蒋定北听得十分认真,提出的问题也专业,不知不觉两人谈了快一个小时。叶知秋一转头,正看见辛笛和戴维凡进来,连忙对他们招手。只见辛笛绷着脸只拿了个小背包走在前面,戴维凡提了个旅行包和几个提袋,又拖了个大大的行李箱跟在后面,分明在给辛笛做观音兵,还是没讨到好脸色的那种,不禁好笑又是纳闷。
蒋定北看到辛笛,眼睛一亮:“辛笛,久仰了。”
辛笛好笑地看看他:“是久仰我德高望重还是我才华出众啊?”
这个促狭的问题一点没难住蒋定北,他笑道:“都有都有,你是名设计师了,三月份我在北京看过你的发布会,我招供,我是拿了个单反冒充摄影记者混进去的。对了,我还给你和他,他指一下戴维凡,“拍了几张照片,个人对那些照片的角度、用光都十分满意,留个邮箱,我回头发给你吧。”
辛笛承认这个恭维听着很受用,可是提到戴维凡,仍然有不豫之色,戴维凡连忙递上名片:“谢谢!发到我邮箱里来吧,大设计师一般不理这些俗事的。”
蒋定北和他交换了名片,站起身笑道:“今天收获很大,叶小姐,如果愿意赏脸做我们的代理,我一定给你最优惠的政策。我先过去,回头再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