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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让少言分身乏术,一直抽不出时间找林文伦,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可一偿宿愿。
到了林家客栈,立於门前,少言有些失神。熟悉的气味、人来人往,一样的热闹。
在午後的阳光里,少言仿佛看见一个十一二岁的瘦弱少年,怀抱著蓝布包裹怯怯地走进客栈,对老板说:
“可不可以给我份活计做。”
一直积极地活著,就算在丁家这个让他万分厌恶的泥沼里,他也很积极地活著。虽然丁老爷不把他当做
儿子,虽然他也没有把丁老爷看做是父亲。虽然那些少爷不把他当兄弟,那些恶毒的、尖锐的谩骂,那些
拐弯抹角、含义不明的嘲讽,面对这些,也不曾起过退缩的念头,他的人生是自己的。
但是,假如……只是假如,他不曾为了求药而去丁家,不曾答应五爷那个条件,不曾对五爷心有所属,
现在他会怎麽样?在做著什麽?
细不可闻地叹口气,他终於还是走进了阔别七年的林家客栈。
迎面依然是那个齐胸高的红木柜台,林掌柜就曾坐在那里劈里啪拉地打著算盘。柜台旁是小门,林大娘就
曾掀起了帘子喊道:“老头子,小兔崽子又跑哪去了?”现在,那些没灵性的桌子椅子还健在,那些会哭
会笑活生生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一个小二扯开了笑脸迎上来打断了少言的惆怅,他扯下肩膀的毛巾快手快脚地擦了一个座,说道:“客
官是要吃饭还是要住店?”
少言没坐,只是向里打量著。仔细逡巡了一周,没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转头看那小二还是在一旁立著,
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
“林掌柜在吗?”
小二一愣,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是来找掌柜的。平时与店里有生意来往的老板他都见过,怎麽就没见过
这位公子,但还是极快地反应过来,将少言向後堂引,嘴里说著:“公子这边请,掌柜的在里面。”
掀帘子进了後堂,林文伦盘膝坐在床上,身下垫著一块凉席,胸襟敞开,挠头皱眉地看著手中的册子,
听见有人进来头也不抬恶狠狠地说:“我不是告诉别来打扰我!不管谁来,一律不见。”
少言摆摆手让小二出去了,笑著说道:“好啊,林大哥不见我,那我就回去了。”
听到少言的声音,林文伦飞快抬起头,满脸的惊喜,跳下床一拳捶在少言肩上,“嘿,你这小子怎麽来
了?终於想起我这个林大哥了?”
“今个儿便是端午,特地找林大哥你喝酒来的。”
林文伦拍著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想喝酒你可是来对了地方,别的不敢说,论起藏酒,我林家客栈称
了第二,就没人敢自称第一。小子,你等著。”说著掀帘子向外吼道:“小兔崽子,到酒窑里把那几坛状
元红统统我搬来。”小二嘀咕了一句,林文伦喊道:“少废话,去和师爷说再另找几坛酒给静王府送过去
,这几坛我要了。”
听著林文伦对夥计呼来喝去,少言无所事事,拣起林文伦扔在凉席上的书册。一看之下,只觉得一股热
气轰的从脚底传到头顶,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原来拿在手中的既不是什麽野史游记,也不是客栈的帐目
,却是一本春宫。书册里尽是男男交媾的图画,旁边还有文字记叙。翻开第一页,图中左上方一裸体男子
,席地而坐,显露出巨大的男性特征,并以手抓握,中为一树枝,上面垂挂著类似云朵的树叶。再向後,
精良的纸页之上,满是裸身、半裸的男子,或是互相追逐、或是互相嬉戏,异常生动,更有三人四人聚在
一起。一时间,仿佛手中握的是烧红的烙铁,急忙把它扔下。
抬起头,却看到林文伦黝黑的脸上也是红云弥漫。少言有些窘迫地在凉席上坐了,搭讪著说:“这才刚
过端午,天气变化不定,你怎麽现在就用上凉席了?”
林文伦拾起春宫书,放在一排书之後,说道:“我练的是外家功夫,怕热不怕冷,现在用凉席正合宜。
若等七八月天气热上来,那就是生不如死了,每晚总要冲个三四次才能入睡。”
一时间两人俱无话,林文伦窘,少言比他更窘。
半晌,还是少言先开口,说道:“上次听你说要带我去祭祠林伯伯林大娘,本来想著清明已过,现在去
拜祭不合时节。但实在是於心耿耿,正巧今日有空,便过来了。”
林文伦脸上的潮红终於褪去,又恢复了半个市井泼皮的模样,笑著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很好。
我们这就走吧,回来再喝酒。”
少言也站起身随他向外走,“只是来得仓促了些,没买些香烛三牲,这样就去未免不敬。只好路上看著
采买些了。”
ps:这两天赶文赶得头顶乱发,两眼发青,目光呆滞,比犯了大烟瘾还惨!
十一
两人并肩向城外骑去,只见一路上,住家、店铺,门前俱都悬著菖蒲艾草。街上的小儿手里握著粽子,
手腕、脚腕、脖子上拴五色线,打打闹闹。更有三五成群的成年人笑语晏晏,赶著去城外观看赛龙舟。
林文伦的座骑是匹高大神骏的“紫骝”,少言所骑则是匹长腿长身的白马,一个威武,一个儒雅,路人
无不侧目,纷纷猜测著这不知是哪家王孙公子出游。
出了城,人流骤减,路也变得空荡起来,林文伦指向西南方山峦起伏处说道:“由此向西二十余里有座
白马寺,你可知道?”
“知道,”少言颔首,“前年自长安返京,途中经过,曾进去一游。”
林文伦摸著紫骝的鬃毛说:“他二老生前常抱怨说经营客栈,镇日里吵吵闹闹,不得清闲。他们故去後
,我便将他们葬在了白马寺的後山之上,依山面水,清静之地。”眼圈一红,忙扭过头不让少言看见。
少言伸手抚上他的肩说:“林大哥无须伤神,你既有此心,已是孝顺十分。又将客栈打理得如此之好,
让林记的招牌在京城发扬光大,二老泉下有知,想必也是十分欣慰的。”
“是啊,以前爹爹总是发愁,说林家只怕要在我手中没落了,现在他们二老可以放心了。”长出了一口
气,忽然又大笑道:“大眼睛,我看你的马也算神骏,敢不敢和我赛上一程,以白马寺为终点。”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少言答得逸兴豪飞,闷在丁家许久没有舒展身骨。再说赛上一程,也能帮林
大哥稍解烦忧,“既说赛,便得有个采头。”
“采头?”林文伦想了想,一拍大腿,“这样好了,我若输了,客栈酒窑的好酒随便你喝。若你输了,
便要……便要”便要什麽,却是一时说不出来。
少言悠然接口道:“仗剑携酒江湖行,快意恩仇。既然有酒,如何可缺了剑。我若输了,就罚我舞剑以
助酒兴。”
“好,”林文伦摩拳擦掌,“就这麽定了。有大眼睛舞剑助兴,我也能多喝一坛,驾。”一声暴喝,座
下紫骝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去,转眼间已经跑出十来丈,远远地传来林文伦狂放的笑声:“我先走一步。
”
少言微微一笑,双腿一夹,白马急窜而出。
两匹骏马一前一後,迅如惊雷,转眼变成了两个小小黑影,只留尘土在身後飞扬。
少言起步较晚,虽然拼尽全力催马扬鞭,却始终追不上。跑到後来,白马发了性子,竟是四蹄如飞,犹
似凌空御风一般。
到得白马寺前,林文伦一提缰,胯下紫骝马猛地立起前蹄,唏聿聿一声长啸停在庙门之前。转身後看,
不禁吃了一惊,白马竟然只落後二丈不到。
眼见这场比赛是自己输了,少言缓下缰绳,任由白马慢慢走近。林文伦得意洋洋地看著他,只胸膛不住起
伏,两三道汗水从古铜色的脸上滑下来。少言笑骂一声:“乘人不备先起跑,真是小人行径。”
林文伦浓眉一撇嘻嘻笑,也不分辩,总不能说他是为了观少言舞剑而甘当小人,见少言白玉般的脸颊上
泌出几颗细细的汗珠,便将他抓过来,用袖子替他抹去了。
赤骝凑向白马,啃了啃它的脖子算是亲昵,白马嘶鸣一声,歪头将赤骝顶开了。两人看得好笑,林文伦
道:“这白马和你是一般的性子,倔得很。”
将马交与寺庙的知客,先进白马寺上了一柱香,添了香油钱,再出来细细观赏。只见绿树红墙,梵殿宝
塔,松柏凝翠。大雄宝殿之内,左侧坐为文殊,站为迦叶,右侧坐为菩萨,站为阿难,慈眉善目,栩栩如
生。更兼地处偏僻,少有游客,名副其实的清幽之地,看得少言暗暗点头。
林文伦却不懂少言这些风花雪月的想法,眼中所见者不过是一堆破砖乱瓦,只是见少言游兴正浓,不想打
扰,便跟在後面姑且一看,心中百无聊赖。待两人出了白马寺,他回头看著寺匾上大大的“白马”两个字
,暗想:“这寺庙破破烂烂的,哪里比起大眼睛骑白马好看,亏它也有‘白马’这两个字。”
林文伦在前少言在後,沿著清幽小径拾阶而上,信步向後山走去。一路上古木参天,绿荫匝地,更有山
林特有的幽香缭绕鼻端,闻之暑气顿消。两人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被一片五六丈高的石壁阻住了去路,
抬头看时,石壁上“白马”两个大字映入眼帘,笔迹雄浑有力。
绕过屏风似的石壁,一阵劲风扑面而来,扯得袍角猎猎作响。林文伦转身将少言护在了怀里,说道:“
山里的风最是阴冷。”
少言推开他,笑著摇摇头,“林大哥,我又不是深藏在闺中的弱质女子,这点风还受得起。”说著,越
过林文伦便向前走去,只觉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山壁後竟是一个方圆十来丈的平台,三面皆空。极目远眺
,清水河便似一条玉带般蜿蜒盘旋於山脚,面临云海凭空当风,少言心胸为之一爽。
“便是这里了。”林文伦醇厚的声音在身後响起。少言转头看,两个白石砌成的坟墓并立於石壁之下,
左面的碑上写著:“先考林公桥之墓”;右面的写著:“先妣林伍氏之墓”。 少言忽然之间忍不住满腹的
悲哀,急走几步抚上那汉白玉雕就的石碑,想起林掌柜带点责备地说:“你这孩子!”言犹在耳,说话的
人却是长眠於此了。
凭吊了一会儿,少言这才想起,在城里时只顾著躲避人群竟忘了买香烛。出了城,又与林文伦一场赛马
,兴高采烈,竟是谁也没想起这件事。思索半晌,从随身带著的荷包里掏出几块龙涎香,用火折点了,恭
恭敬敬放於墓前,一撩衣襟跪在坟墓前,林文伦也跟著跪下,两人各叩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来。
林文伦上前一步,将石缝中钻出的小草拔起,说道:“自从你走後,老爹他还时常提起,说不知道你娘亲
的病怎麽样。”少言心神激荡,两滴泪珠夺眶而出,哽咽著说道:“当年我只身来京城,多亏林伯伯收留
,才不致栖身路边。这一番恩情,叫我如何报答。”
林文伦伸出麽指,抹去他脸上的泪珠,笑著说:“傻瓜,老爹他又不是贪图回报才收留你。若是心里有
愧,等会儿付了酒钱便是。”
少言破涕为笑,白他一眼,说道:“你抢先跑,这笔帐尚未清算,还敢让我付帐,也不怕林伯伯骂你小
气。”两人相视一笑。
拜祭完,两人在平台边坐了,双脚悬空,任山风掠过鬓角。
少言问道:“林大哥,上次在里听你说道你还开了一间镖局是不是?”
“嗯,”林文伦点头,“功夫学成之日,师父便走了。我求师父带我一起去闯荡江湖,他说我有根在京
城,父母年迈,不可就此抛下不管。我学了一身功夫却困於京城里,实在是不甘心。思前想後,就开了一
家镖局,偶尔出去走两趟镖,既可以做生意,又可以闯荡江湖。打打杀杀两年,有些厌烦。黑风寨来劫镖
,动手时受了点伤,回到京中老爹又走了,我便将镖局的生意交给手下打理。”三言两语地交待完。
“黑风寨?刘寨主一手回旋剑也不是轻易对付的,伤在哪里?”看林大哥神完气足,眼中神光内敛,修
为颇深。但刘寨主在江湖上素有威名,也不可等闲视之。虽然林大哥口里轻描淡写,只说“受了点伤”,
但可以想见伤势一定不轻。
“在这里。”林文伦转过身去,将上衣褪到腰际,露出宽阔健壮的背。一条伤疤如蜈蚣般斜斜地爬过大
半个背部,时日已久,伤疤色呈灰白。林文伦自傲一笑说道:“姓刘的的确是个人物,手中一把剑忽缓忽
急,回旋曲折,我那时经验浅,闹了个手忙脚乱。那老小子也真邪,明明站在我对面,却在我背上开了个
口子。不过他也没有讨得好去,被我一掌打断了右臂骨,纵然养好伤,武功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