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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上网,搜索这个晚上外面发生了什么。是的,伊拉克俘获了103个英美的士兵,两个农民用冲锋枪击落了两架美军的飞机。他们在顽强地反抗着,以最落后的方式和最古老的信念,抵抗着最先进的军事装备和强大的军队。全世界的人民都在为他们声援反战,抗议着没有联合国决议的暴行。
紧接着我看到了奥斯卡颁奖的新闻报道。然后我看到了下面的这一段发言:
The most outspoken was Michael Moore; who won the Oscar for Best Documentary for Bowling for Columbine。(注1)
He launched a vituperative attack on President Bush; saying: “We live in fictitious times。 We live in a time with fictious election results that elect fictitious presidents。 We live in a time when we have a man sending us to war for fictious reasons。 We are against this war。 Mr。 Bush。 Shame on you。 Shame on you。”
迈克尔?摩尔,这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我反复地默念着他说的这段话,突然不可抑制地感到一种强烈的流泪的冲动,我感动得差点掉下泪来。我第一次感到有种东西在我的血液里燃烧,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说但是说不出来,但是我知道我感受到了它的存在。我知道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强大的力量笼罩下来,让我不得不写出了这些文字,虽然我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虽然我已经不知所言。
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他攻击布什总统:
“我们生活在虚假的时代。我们生活在一个用虚假的选举结果选举出虚假总统的虚假的时代。我们生活在一个有人为了虚假的原因把我们推向战争的时代。我们反对这场战争,布什先生,你可耻,你可耻。”
注1:最直言不讳的是以《科伦科恩的保龄》一片夺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奖的迈克尔?摩尔导演。
第61节:3月29日:战争时期的爱情(1)
3月29日 大学公寓
战争时期的爱情
我们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在战争发生以前。
我们不断地发着邮件,短信息,打着昂贵的手机电话。
平时因为我住在学校,他在伦敦,我们无法见面。
这个周末,我住在伦敦的朋友家。第二天我给他发了个短消息,告诉他这个下午我有时间。
他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他正在上班,晚上7点和我见面。
他迟到了,因为堵车。他把车停在我所在的公寓附近,然后我们在公寓的大厅里相遇。见到他的时候我说,不要开车了,我想散步。
然后我们就去散步。他陪着我,一路走到泰晤士河岸。
他说,我们已经到河边了。在穿过了无数个人行道的红绿灯以后。我的视线穿过河岸的矮墙,一眼就看到了下面的河水。
夜晚的,荡漾的,妩媚的河水。和对岸星星点点的灯光与建筑。
沁凉的空气从河面传来。
我和他靠在明亮的大桥旁边,我问他这座桥的名字。伦敦的桥很多,我完全分不清它们谁是谁。他说出了那座桥的名字,但我还是没记住。
第62节:3月29日:战争时期的爱情(2)
我们继续在夜晚散步,从河岸走到大本钟,再步行到附近的教堂。一路上我们一直在说话,忘了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我说,我喜欢布鲁斯南,从12岁开始就喜欢他。我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我的最爱。
他说,那你还会爱其他的男人吗?
我说,不。当然不会。
他说,那我呢?
我猛地回过神来,看着他放声大笑。我知道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告诉你。
他是一个地道的英国人,出生在英格兰中部的伯明翰。他叫Tony,是一个35岁的单身男子,在伦敦经营着一家自己的广告公司,主要为Channel4设计和制作一些电视和平面广告。Tony的父母家离我读书的大学很近,开车也就是半个小时左右的距离。Tony周末开车回家看望父母的时候,会路过我们学校,不过他也不是每个周末都会回父母家。
我们在伦敦西区的一家酒吧坐下来聊天。这之前我们已经找过了两家酒吧。第一家太闹,音乐大得像打仗,让人完全听不清别人说话。第二家人又太多了,进去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音乐倒是不错,只是人声嘈杂,我想这也不是适合我们的地方。
我们在一家安静的酒吧的角落里坐下来。他要了啤酒,我喝橙汁,我告诉他我不能喝酒,17岁的时候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喝过小半杯的啤酒,然后就昏睡了一整天,头疼欲裂。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喝任何的酒。
邻桌是几个打扮入时的漂亮的英国女郎,一看就是典型的单身白领,周末了几个要好的女友聚在一起聊天。她们喝着低度的纯酒,谈论着一个星期以来有趣的话题,偶尔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我没有太仔细地去注意她们,只淡淡地掠了几眼,但已经惊艳于她们的美丽。
我感叹地对他说,英国女孩子真的很漂亮。
他看着我,不置可否,但是我发现他在微笑。
我们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正在发生的战争。已经是第8天,在我们坐在伦敦街区安静的酒吧的时候,战争正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如火如荼地进行。我说乔治?布什是个神经病,已经不可理喻。他说战争太可怕了,不断地在有人死去。布什疯了,他说,我说布莱尔也疯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布莱尔没有。我知道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自己国家的尊严。
第63节:3月29日:战争时期的爱情(3)
那个晚上他步行送我回家。我们在公寓门前分手。他说,和你聊天很高兴。我说,我也是。分别的时候我们仍然只是轻轻地握了握手,像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样。然后他说,晚安。
我告诉了他很多我的事情。事实上我本来没有打算告诉他,但是他问我,我只好说。他问我有过几个男朋友,最长的交往了多长时间,我只好一一告诉他,心想反正我胡说你也不知道。心里虽然很不情愿说真话,但是最后说出来的仍然全都是真话,因为觉得没必要骗他。他告诉我他和过去女友的故事。他和他的第一个女友交往了7年。
为什么分开?我问。
他想了很久,然后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于是他的回答直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总之他告诉我,他们分手的时候他很难过,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她也结婚了。
我替他惋惜。我说为什么不把她追回来。
他笑了。我知道我说的话很可笑,但我总是这样傻里傻气的,怎么也改不过来。
他的笑很忧郁。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笑容里流露着一种忧郁的气息。我告诉他,我很喜欢他的笑容,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忧伤的东西从何而来。
他平时是一个很快乐的人,我想。而我无法猜透他笑容里的那种东西。
第二天我打算回学校,买票的时候才知道这天火车公司的工人罢工,大部分的线路都停止运行,包括我回学校的那一列。
也许是因为正在进行的伊拉克战争,整个伦敦都是反战的标语和宣传。上个周末刚刚举行过一次几十万人的反战游行。
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没有火车的消息。我说我可能多住一天,明天再走,也可能去坐长途汽车。那时候是早上10点半,他刚刚起床。他让我在火车站等着他,他马上开车过来。
在等他的时间里,我一个人在伦敦的大街上散步。在早上10点半钟,一片迷茫的大雾笼罩着整个伦敦。在泰晤士的岸边,我听到汽笛般鸣过的声音,却看不见远处行驶的船只。大本钟的钟声准时地在整点悠扬地响起。早春的季节,大片的风吹过发芽的树枝,一些鲜艳的花朵开放在绿色的草地里。
第64节:3月29日:战争时期的爱情(4)
11点的时候,雾渐渐地散了,天边渐渐地露出了太阳的一个小脸。然后是阳光,先是一点点的,一缕缕的,羞涩的轻烟般的光线,浮游在白雾参差的河面上,然后花儿般一片片地绽放开来,直到呈现出淡黄色的阳光温柔地洒落在整个城市的画面。
他送我回学校。
车辆行驶在英国并不宽阔的高速路上,车窗外飞驰着纯绿的乡村景色。雾弥漫着,覆盖着两岸的田野,零落的房屋,烟一般的湖水,和树。
我喜欢英国的乡村。我说,但是只是旅行。
他笑,他知道我说的下半句是什么。
可以在那里住一两个晚上,我说,或者一两个星期,但是住久了就会觉得寂寞。
车里播放着BBC电台最新的流行音乐,间或是主持人的声音。路上的风景在不断地变化,从眼睛里飞驰而去,飞驰而去。
我还是喜欢伦敦。我说。
一路上我们一直在说话,从伦敦到我们大学是一个半小时的车程,我们就聊了一个半小时。
中间的时候我问他,有音乐吗?
他打开电台。
忽然间我听到了一首歌。在他打开音响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男人的歌声突然飘满了整个空间。就是我最喜欢的那一首,柔软得像梦一样的声音和旋律,就是那个男人。他在如此深情地歌唱着,而这个歌声,从前只曾出现在我幻觉般的记忆里,在那个瞬间我陷入了完全的恍惚,仿佛突然坠落到一个久远的梦境当中。
却又是如此的清醒。
我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和他继续谈论着正在发生的战争与爱情。
回到学校,我请他到我的房间里坐坐,休息一下。他在旁边的停车场停了车,然后和我一起穿过正在扩建的体育馆来到宿舍楼。
上楼的时候我们碰到正坐在楼梯上等人的鸥嘉,一个西班牙来的女孩,和我住在同一个楼层。我给他们作介绍,说这是我的朋友,这是我的室友。
第65节:3月29日:战争时期的爱情(5)
我的房间几天没有人住,走的时候也没收拾,简直乱得不像话,尽管我已经提前和他打过招呼了,可一开门还是非常惭愧。被子散落在地上,桌子上满是乱七八糟的废纸和书,椅子上堆满了穿过一次的衣服,床上还有银行的账单和拆开的信封,进屋简直都没有下脚的地方。我赶紧收拾出个坐的地方出来让他坐下,然后跑到厨房去倒水。
在厨房碰到回来的鸥嘉,诡秘地笑着问我:他是谁?
一个朋友,我说。一面忙乱地洗着水杯。
说是你的男朋友吗?她很直接地问。我说不是,怎么会,如果是的话我一定告诉你了。
她看着我笑,似乎不信的样子,然后她说,他很帅。
我端了两杯水回到房间,给了他一杯,然后自己一口气喝掉了大半杯。
我们面对面地坐着,有些莫名的尴尬。不知道怎么回事,到了这里我们反而变得很拘谨,没什么话说了。那时候我突然想,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如果不是因为火车工人罢工,如果不是因为那趟失约的列车,也许,我和他的关系也不会变得如此亲近。
他说他正好回去看看他的父母,我说好啊,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他笑,说就因为我为你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吗?
我赶紧说不不不,不是,本来见到你就很高兴。
过了几分钟,他说要走,我看出他有些疲倦,便没有留他,只说送他出去。
临走的时候他突然问,你会想我吗?
我看着他,一下子被他问住。我突然哈哈大笑,说实话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反正我们很快又会见面的。我微笑着回答他。
他看着我,轻轻地笑了。这一次,他的笑容里没有我所熟悉的忧郁。
我陪他去停车场取车。旁边的体育馆正在扩建成一个更大的体育中心,所以这里简直变成了工地。我们走过满是泥沙的道路,穿过钢筋水泥的高架,来到乱糟糟灰扑扑的停车场。我想我们就要在这里告别。
我说,再见,反正我们很快还会见面。他笑了,说对,很快。
在分别的时候他轻轻地抱住了我。我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