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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内的所有人也跟着慌了起来。其实不必听到詹文奎的叫喊,只要见到产妇流血不止就知道事情糟了!有的忙着注射药剂,有的忙着递给詹文奎所需的工具,有的给杨小姐进行内管插管,好让她在全身麻醉之后能够呼吸。在紧张的氛围中,她们不时瞅着没有全身麻醉的病患痛苦的表情。
静下来、静下来!眉头深锁的詹文奎深吸了口气,努力把急燥的情绪压下来。他脸色凝重地一手伸进子宫颈的地方压住,一手在子宫按摩。同时,助理从静脉注射子宫收缩剂Ergonovine。
他蓦然蹙起眉头,既迅速又仔细检查子宫腔里是否存在残留胎盘,甚至还留下一个副胎盘。然后又叫护士把胎盘拿过来,翻开观看里面是不是平滑。一切都没问题,他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满脸惊慌的麻醉师以为自己的麻醉出问题赶紧奔了进来,以最快的速度为杨小姐进行全身麻醉。他的心脏急遽跳动,瞠目结舌地望着产妇,过了一会儿才晓得不是自己出事,而是产妇并发其它急症不得不进行全身麻醉,这才松了口气。当他瞧见病人不时淌出鲜血,仍然担忧地退到一旁待命,不敢抱着已经没我的事了,就不在乎地离开。
詹文奎一边盯着流血量的多寡、一边迅速进行子宫动脉结扎,却依然流血不止,他急忙在子宫颈阴道动脉分枝血管结扎。但是,除了没办法完全止血之外,子宫还是无法收缩,他只好再注射PGF2α。
子宫动脉已经缝合了,怎么还继续流血,到底是那里出问题了?他在心里嘶喊。冷汗宛如杨小姐不时涌出的鲜血从他的额头一颗颗冒出来,一旁的护士不时帮他擦去。
为了让这个手术能在最少的瑕疵中结束,詹文奎拼命尝试各种止血的方式,寻找出血的原因。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仍然无法将血止住。
他,睁睁望着鲜血不时渗出来的腹腔,惶惶然地瞅着逐渐昏睡的病人,最后只能狠下心,下了相当不愿意的决定…拿掉子宫,这样才能挽救产妇的性命。
已经麻醉的杨小姐根本无法同意,他只好急忙离开产房,找杨小姐的丈夫签署拿掉器官的同意书。
正在外面等待的家属看到詹文奎走出来,兴奋地小快步走过去,七嘴八舌地说。“我太太怎样了?”“一切都顺利吗?”“医师,你有没有把我媳妇的开刀口弄小一点?”
“因为婴儿太大的,再加上是前置胎盘,造成产妇血崩,现在必须拿掉子宫,才能保住一命。”他面无表情地说,彷佛告诉大家这些问题不是我造成的。
“什么?你再说一次。”杨小姐的丈夫万分惊愕地用力抓住他的肩膀。
“产检的时候不是说都很正常吗?”公公既困惑又紧张地问道。
詹文奎露出诡谲的神情,奋力拨开男人的手。“因为胎盘延伸到子宫颈,造成拿出胎盘后子宫无法正常收缩而大量流血,必须拿掉子宫。”他认为自己的处置没有错,因此严肃地说。“现在只有这条路可走,才请你们签署同意书。”
“子宫拿掉了就不能再生呀。她这一胎是女的,如果不能再生的话,以后要怎么传宗接代呢?”杨小姐的婆婆板起了脸,既惊慌又严肃地说。
“保住性命要紧啦。”杨小姐的丈夫焦急如焚地喊着。
“我还要等她生一个金孙呀”婆婆气愤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转身对詹文奎哀求。“医师,求求你,不要拿掉子宫可以吗?”
“子宫拿掉之后,我媳妇就能平安无事吗?”公公六神无主地说,双手不自觉地搓揉。
自动门开了,护士神情慌张地跑出来,五官纠在一起地轻唤。“詹医生,快呀”
“你们有听到了吧!要救人的话,只能拿掉子宫。你们再举棋不定,让抢救的时间白白浪费的话,谁都救不了。要不要签?”
男人深吸了口气,表情担忧、声音坚毅地说。“拿来,我签”
“你疯了呀!”婆婆把儿子当成抢夺她挂在胸前沉重的金项链的抢匪,龇牙咧嘴地紧扯住他的臂膀。
“你才疯了”公公气呼呼地狠狠把妻子拉开。
“你不能签呀,签了就完了!”被丈夫抓住的婆婆激动地厉声尖叫。
男人不理会母亲的鬼叫,一把攫取詹文奎手中的文件,在底下签了名字,然后激动地说。“求求你,一定要救我老婆”
“医师,拜托了。”公公同样拉垮着脸,哀求着。
完了!婆婆惶惶然地瞅着那份同意书,颓然地叹了口气,心想着这辈子没有金孙可抱了!
“嗯。”詹文奎略为不耐烦地接过文件,朝他们应付似的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产房。
然而,詹文奎过晚判断必须拿掉子宫,又为了证明自己的医术高超而迟迟不愿下这个决定,再加上家属为了要不要签署的争吵,硬生生拖延了宝贵的时间。
因为詹文奎早在杨小姐的腹部划了一刀剖腹接生,因此他直接从腹部切除子宫。但是当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子宫拿出来时,还是太晚了!
纤维蛋白已经沉淀于微循环里,造成一些器官缺乏血液。再加上失血过多,血小板和凝血因子大量损耗,以及胞浆素原的活化,导致泛发性血管内血液凝固症(DIC),血管里形成透明的血栓,造成器官出血,皮肤出现紫斑、瘀青、指端坏疳,以及肺部呼吸窘迫等症状。
詹文奎慌了。依照杨小姐所出现的症状,应该是急症DIC才对!
“快去拿Platelet(血小板),和FFT(新鲜冷冻血浆)!”詹文奎喊着。“先注射抗生素!”
护士宛如消防队员灭火似的拔腿奔出产房。
这段期间,他运用全部的知识和技术帮病人止血,然而情况依旧,所有人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护士不时帮他擦拭因紧张而冒出的汗珠。
“要不要请各科来会诊?”护士胆怯地瞅着他,用紧张的口吻说。
五官全揪在一起的詹文奎瞅了护士一眼,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但是如果请求支持的话,等于是对他的医术一大讽刺。
他忧心如焚,脸上仍然硬挤出肃穆的表情,以维持医生的威严。虽然他竭尽所能进行了各项的抢救,也把自己的医术发挥到极致,一样无法遏止出血。如今产妇又出现流鼻血和牙龈出血的状况,四肢发冷,血压降低。再拖下去,可能发生脑出血、肾脏和肺功能衰竭。
他那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握住止血钳,目光狂乱地紧盯着只有跟其它主治大夫一起处理过,却没有单独面对的DIC,狂擂的心脏彷佛是他的嘶吼。
最后,他不得不叫护士通知院方,产妇并发DIC,请求紧急支持,心里却是气愤不已!
医院高层惊骇地旋即召集各科医生,紧急成立医疗小组。
杨小姐的家人原本以为只要拿掉子宫,产妇就没事了。如今却看到护士匆忙地进进出出,又有几个穿白袍的医师神色慌张地以百米速度奔进手术房,不得不惊得只要看到有人出来,立即一手抓住。“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太太是不是发生危险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被问到的人都是在跟时间赛跑,没空、也不想增加病人家属的忧虑,只能说声正在抢救中,就急忙甩开用力箝制的手,慌地跑开。然而此举却加深家属的惊慌,在得不到任何解说的情况下,不得不认为杨小姐正在生死的边缘徘徊。尤其看到血袋一个个送进来,更加深这个念头。
冰凉的空气、平滑的墙壁、光亮的地板,此时宛如在大地震中狂烈摇晃。他们就像飘浮于空中灵魂,只能眼睁睁看着山崩地裂楼垮墙颓地倒向嘶喊救命的亲人,却又无法伸出颤寒的双手拯救她,唯一能做的是面对无法撇过头去的惨剧,忍受椎心裂肺的精神上痛苦。他们狂乱地环顾这个由上帝主宰生死的人间,再多的吶喊与担忧也无法表达此刻的心境。
叶晓芹认为杨小姐已经生产完了,兴高采烈地来到病房,却没见到杨小姐,不由地狐疑询问护士,所得到的答案却是在产房急救。她的脸随即拉垮下来,小快步地奔到手术室外面,只见家属慌乱成一团。
她不想加深家属的惊慌,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杨小姐的丈夫,发生什么事了。
“医生说我太太拿掉胎盘后发生血崩,必须拿掉子宫,要我们签署同意书才能救她一命。结果呢?就是护士跑进跑出,连其它医生都赶来了。你说、你说,我太太要不要紧?”男人越说越气也越担忧,整个人既紧绷又松垮。他了无意识地紧紧抓住叶晓芹,期盼她能说出他的妻子笃定平安没事的话。就算是谎话,至少还能抱着那么小小的梦想等待下去。
“你要坚强呀,杨小姐还需要你的照顾、你的支持!”虽然她在震惊之际也同样浑身虚脱,但是当了几个月的志工趋使她挤出精神,安慰男人和他的父母。同时,她也用这些话安抚自己搅乱的情绪。
里面,外科主任除了尽全力止血之外,同时从静脉注射冷冻沉淀品(Cryoprecipitate) ,补充纤维原蛋白和凝血因子。
当支持的医师们奔进来时,听完詹文奎的报告,皆认为他的前置处理并无不妥之处。但是,一看到病人严重的情况,随即认为詹文奎这个在他们眼中经验不足的医生一开始就有拖延的迹象,又仗着艺高人胆大的心态太慢通知他们赶来急救,才会导致这等严重的地步。尔后再获悉詹文奎居然事先没有做前置胎盘应有的准备,不由地怒从心起,厌恶地把他晾到一边,充当助手。
鲜血从杨小姐的鼻孔和嘴角渗了出来,冉冉沾污了这张苍白的美丽脸庞,护士既不舍又心疼似的温柔地擦拭,还她一付姣美的脸蛋,却还不了红润的血色,只留下苍白的绝望。
詹文奎眼神紊乱地瞅着她,在心里狂乱地喊着,我的处置有错吗?没有!我没有错!
护士们除了递上医生所要的工具之外,有的在心里为杨小姐打气,加油、加油!千万别认输!有的则木然地做着应该做的工作,只想着手术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脚好酸呀!
这时,主刀的医生脸色凝重,一味地只想救活这位产妇,寻找出血的原因,拿着器具的双手忙碌地在腹部抢救,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那些无关抢救生命的杂事。詹文奎在外科医生赶来前,已经给杨小姐注射了肝磷脂(Heparin),预防血栓的症状。这时情况仍然不太乐观,医师只好再补充抗凝血酶III(ATIII),企图缓和DIC。
时间既缓慢又飞快地过去,医师再注射蛋白分解酵素抑制剂(gabexatemesilate),用尽所有的知识与技术全力抢救正在和他们一起跟死神奋力搏斗的产妇,根本忘了身体已是劳累不堪。
此刻,詹文奎才相当不情愿地承认自己的医术跟他们仍有一段差距。
这几位主治大夫能以最短的时间找到出血的原因,迅速开刀抢救,而他却只能茫茫然地发呆。他不由地痛恨起自己,更埋怨医院不给他更多的机会,累积更多的临床经验。因为经验,是提升医术的关键之一。
血袋,一袋一袋地送进手术房。
里面,仍旧一片忙碌,气氛凝重地铺天盖地。在医生不时喊出的命令后面,是维生器具和检查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只有杨小姐,不晓得自己正处于生死一瞬间的致命危机!
已经一点多了,叶晓芹特地买了三个便当给杨小姐的家属。但是,现在谁吃的下呢?连她自己也吃不下。
杨小姐的丈夫只感到一道道强烈的冲击搥向他的腹部,拼命地搅缠卷滚,放射性的寒颤不时急遽地在全身蔓延,冰寒的胸口空荡荡的,却又感到浊气猛然填塞了胸膛,逼得他痛苦地蹲在墙角,双手抓扯头发。悲愤、伤恸、担忧的表情全挤在脸上,温润的眼睛更布满了血丝。
她的公公,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缄默不语。沉默中,流露出苍老的祷告。
她的婆婆,脸上布满复杂的表情,一方面为了终于有个健康、八字又好的孙子高兴,另一方面则相当懊恼媳妇这下子没了子宫,以后要怎么再帮她生个男孙子传宗接代。最后,她才忧心媳妇的安危。不过,当她瞄见儿子忧心忡忡又伤心的神态,不禁厌恶地噘着嘴,儿子被别的女人抢走的醋意悄悄在脸上流泄出来。
这三种截然不同的神情,以及对爱的相异表达方式,一再冲击着叶晓芹。虽然她也一样紧张的唇焦舌敝、四肢发冷,仍然撑起精神安慰他们。然而,再多安抚的话语有用吗?手术中的灯依然亮着,护士匆忙地进出,这些全然表现出那些劝慰的话语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连叶晓芹自己也不相信。
病危,她并不是没见过,但是她从未像此刻这般的惊慌。是因为她认识杨小姐?是因为杨小姐的美丽与气质?是因为独生女的她在潜意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