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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其实并不了解他丈夫,他们似乎认识了很多年,可是直到婚礼,薇如都从未向我提及这个人的存在,她只是说,迟早要嫁人,他刚好是那么一个合适的对象。”
田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你的故事好长,让我给你总结一下吧,就这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迷惑不解:“何意?”
田野却不解释:“你也许恋爱过,可是婚姻是更复杂的事情,此时你还不懂。我的直觉告诉我,沈薇如的丈夫比你以为的更好,对,除了好这个字,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你的朋友是有福气的人。”说罢他径直去另外一张床上睡了,我心里却翻江倒海思考田野的话,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才睡着。
作者有话要说: 沈薇如的故事是取材自我身边几个朋友的真实经历融合而成。现实生活中残酷的一面足以摧毁任何校园纯爱,对夏莎而言一直难以接受。
☆、三人行
第二天我睡得昏昏沉沉不肯起来,田野已经洗漱换好衣服,朦胧中又听见人敲门,用德语交谈了几句。我还赖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田野只好拉开窗帘,让阳光洒进来,又扯开被子狠狠捏了我的脸:“太阳晒屁股了,你再不起床今天没时间去下个地点玩了。”我还想赖一会儿,突然想起Andreas还说今天要找我,赶紧爬出被窝去洗脸刷牙。我嘴里还含着牙刷,咕哝着对田野说:“求求你一定要陪着我,Andreas可能要来找我,我真的不能跟他独处,他太帅了,我怕我抵挡不住他的攻势。”
田野恨得牙痒痒:“我才认识你几天?利用我倒是不遗余力,那你打算怎么挡他,我要扮你的男朋友还是老公?”
我大笑:“你当演琼瑶剧呢?我没那么可耻,你只要陪着我给我壮胆,看我意乱情迷的时候掐我一把让我恢复理智就行了。”
去浴室洗漱换衣服的时候我才发现,田野借我的衬衫还是Hugo Boss的,这衣服不便宜,他竟然不动声色拿给我当睡衣,此刻被我穿得皱巴巴,恐怕不好意思再还给他了。他对我真是大方,还是他对女人都这么慷慨?
此时看见昨夜送洗的衣服都送回来了,打点得极好,我的内衣裤还另外用白色纸袋包起来,真是细心体贴。田野那一沓衣服上也是熨烫得干净整齐的一打手绢。我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年头还用手绢的年轻男人不多了,你这习惯倒是有趣。”
田野一边去整理行李,一边回答我:“这是我某任女朋友的癖好,她总是送我手绢,还亲手绣上我的姓名缩写。后来我们分开了,但这个习惯我再也改不过来。”
“你是不是借此纪念她?”
田野朝我眨眨眼睛:“你好奇心太重了,也许下次我们同宿的时候你请我喝酒,酒后吐真言,我把我的情史都一一交代给你听。”
我大笑:“好啊,那我要是利用了你的故事写专栏赚钱,岂不是还要把稿费跟你五五分?”
他耸耸肩:“无所谓,免费让你利用,我对女人很大方的。”
笑谈之间已经来到楼下餐厅,9点,正是早饭时间,餐厅几乎座无虚席。正找位置,一个人站起来唤我名字:“Sascha!”定睛一看正是Andreas,我对田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千万别丢下我一个人跟他独处。他拍拍我的肩膀和我一起走到Andreas那边去坐下。Andreas见到我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欢喜,眼里哪里看得见旁人,赶紧拉着我的手一起坐下,急急地说:“Sascha,我一大早就过来找你,可是旅馆的人不肯透露你是不是住在这里,我打你电话也是关机,我好怕你又消失。”
我不露声色地抽出被他握紧的手,介绍坐在我对面的田野:“昨天是我的朋友田野,昨天是他陪我去听你演讲的,他很喜欢你的摄影集。”田野很大方地站起来和Andreas握手:“您好,应该称呼您为Von Thurn und Taxis先生吗?我姓Tian名Ye,不过你可以叫我Ti’an(类似德语名字蒂安,便于记忆),我的德国朋友们都这么称呼我。”
Andreas却显得很随和:“你好Ti’an,请不要用敬称叫我Andreas就行,很高兴认识你。允许我和你们一起吃早饭吗?”
我苦笑一下,还能拒绝吗?早餐是自助式的,田野去取了一壶咖啡跟我一起分着喝,Andrea因为不是住客,自己叫服务生过来另外点了一杯卡布奇诺和可颂面包。我暗想:“这么法式的早餐,他还真的是贵族范儿。”
田野的做派俨然是老德国了,熟练地用全麦面包夹了奶酪和火腿,就着咖啡吃起来。我虽然在德国待过还是吃不惯半生的火腿,在餐台前面绕了好几圈,只拿了两片烤吐司和一盒酸奶。
Andreas看我倒了很多奶在咖啡里面,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记得你以前在德国都是喝茶的,我们一起去咖啡馆的时候你也总是点薄荷茶。”
我一边搅拌那几乎可称为拿铁的奶咖一边说:“Andreas,那是四年前了,你在变化,我的口味自然也会有变。你现在不也是改成喝卡布奇诺?我现在不怎么喝茶,倒是天天喝咖啡了。”
Andreas脸色微变,他听懂了我的潜台词——今非昔比,旧事莫提。
田野看我俩尴尬,主动找话题:“Andreas,你的演讲很精彩,接下来你还会在别处演讲或者办展览吗?我想向我的朋友们推荐。”
Andreas说:“谢谢你的捧场,接下来确实还有一些安排,我原本今天要出发去Salem(博登湖边的一个老城,该地有宫殿遗址改建的美术馆)出席我的摄影展,不过我想多些时间陪陪Sascha,这几天的行程我都取消或者推迟了。”
我赶紧说:“谢谢你的好意,其实我这次有工作在身,我的行程是没法取消的,所以你千万不要为了我改变你的计划。”
田野却很大方地说:“我们接下来要顺着浪漫之路一路南下到新天鹅堡,你想和我们一起玩几天当然是非常欢迎。”
“我们”这两个字似乎唤起了Andreas的疑惑,他突然盯着田野问:“Ti’an,容我冒昧问一句,你一直陪着她,你是Sascha的男朋友吗?”
我一下子呛到,大声咳嗽起来,狼狈不堪,田野忙递了餐厅纸给我,Andreas也赶紧拍拍我的背。
田野冲我眨了眨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看我,又一本正经地对Andreas说:“目前Sascha还没有承认我是她的男朋友,不过我想你看得出来我很喜欢她。像她这么漂亮的姑娘在中国也不乏裙下之臣,我正在努力追求她呢,所以她这次在德国短暂停留,我是争分夺秒地想多陪着她。”田野一席话行云流水面不改色,Andreas却是听得字字惊心,嘴唇颤抖欲言又止,我瞪大眼睛看着田野,无声地威胁他:“请你掩护我可不是让你这么信口胡诌的!”
一顿饭三人吃得各怀心思,草草了事。饭后我们退了房,行李田野一起拎了放去车上。今天计划是去看罗腾堡的教堂和国王花园,然后出发前往下个目的地。Andreas铁了心要当跟屁虫,双人行变成三人游,看来昨天的谈话还不足以让他死心。田野瞅了个空档跟我耳语:“怎么样,我演技还行吧?要不要再跟我亲密一点,我可以考虑牺牲一下。”我恨得牙痒痒,偷偷在他后腰掐了一把:“谢谢你用力过猛的演技,我可没请你跟我演情侣,我不想用一个谎言去伤害他。”田野笑说:“你还是心太软,下不得猛药。”
Andreas一路扮演起了义务导游,给我们讲解教堂的内部装饰,和一些老建筑的历史。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却在宗教史和建筑史都颇有造诣,我们听得津津有味。路过一家古董店,我兴致大发跑进去东看西看,店里不少瓷器摆设,都太累赘买了也带不回去,倒是一些旧银饰和金饰吸引了我。我左挑右选,选中一枚状况不错的贝雕镀金胸针,镀金雕花的底座有些磨损痕迹,旧得恰到好处,打算送给薇如,标价79欧略贵,不过千金难买心头好,她一直想要一枚类似的胸针。我自己相中一枚银戒指,花枝缠绕中间托起一颗心,镶嵌一颗小小的红色宝石。从银子氧化的程度看起来有年头了,我试戴了一下,看起来既有巴洛克的华丽又有点哥特的神秘感。我想问更多物件的细节,店主浓重的方言让我听得好吃力,Andreas和店主攀谈了几句,有些词我听不太懂,他尽可能简单地解释给我听。那戒指是1920年代的物品,835银,手工制作,是当时流行的装饰艺术风格。不过镶嵌的石头并不是什么贵重的红宝石,只是德国旧时流行的石榴石,物美价廉。因此价格也不贵,50欧还有得商量。见我流露出很想要的样子,Andreas又和店主低声说了两句,100欧两件物品成交。我万分欢喜,正去掏信用卡,Andreas已经眼疾手快将两张50欧的纸钞塞到店主手上。我着急了,坚持要自己刷卡,店主笑嘻嘻地对我说了一句:“女士优先,但付账除外”。田野凑过来对我说:“小小意思你就不要计较了,男人想献殷勤的时候给他点面子,方为淑女,大不了今天你请吃饭。”我又想起昨天在店里田野付钱给我买衣服闹得不愉快的经验,哎,大男子主义的人真是难伺候。
胸针店主给了一个小小丝绒盒子装起来,戒指我自己戴上了。Andreas对我说:“不知道你喜欢这样的饰物,其实我家老宅里有不少这些小玩意儿,要不我让家里人找一找送来给你?”我背上冷汗直冒,赶紧说:“太谢谢你了Andreas,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我这人喜新厌旧得很,戴几天又换别的了。你家里的东西还是好好收藏着吧,给我这个不识货的太浪费了。”
他却是痴痴地看了我一眼:“其实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都恨不得全给你,我没有的,也会为你寻了来。”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假装没听懂,低头往前走。田野见我尴尬,主动和Andreas攀谈起来,聊聊德国本地的风土人情。
不知不觉走到国王花园,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地方很开阔,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行其间。我走到墙边眺望远处层层叠叠的红顶老房子,田野一一指示给我看,哪些建筑是我们昨天已经看过的。Andreas掏出一个小巧的银色相机拍了几张照片,我认出是他几年前就用过的禄来 35。不禁好奇地问:“你至今还在用胶片相机吗?”
Andreas微微一笑:“其实我大部分时候都使用胶片相机,我还是喜欢老相机的质感。一个胶卷只有24张,每拍摄一张我都当一副作品用心去拍,不是随意按快门而已。而且胶片相机和数码相机不同,它是一种延迟满足,当下我不能看到作品,要隔一段时间全部冲印出来之后才能欣赏到。隔一段时间之后我可以再次回味拍摄时的情绪,这种期待的过程和惊喜感是数码相机无法给予的。不过在拍摄一些风景照和建筑物的时候,我还是会使用高像素超广角的数码相机,那都是些精心策划的拍摄项目,和我拿着小小一部老相机随意行走拍摄,感觉完全不同。应该说,胶片相机带给我更多愉悦。”
田野听了这番话来了兴致,让Andreas教他怎么用禄来 35,那相机非常娇小几乎和现在的数码卡片相机差不多,乍看之下如同玩具,可是沉甸甸的金属质感和严密的机械结构又让人赞叹德国工业技术的高超水准。田野大大的手捏着那袖珍小相机,试拍了两张,直叹有趣,他都想去淘一部老式胶片相机来玩玩了。
三人一路笑谈,几乎让我错觉是密友重逢,Andreas穿了一件半旧的银灰色风衣,敞开露出格子衬衫和黑色直筒牛仔裤,脚上一双黑白拼色雕花牛皮鞋倒是显出几分精致,肩上背一个深棕色的牛皮邮差包,用得包底都有些磨损和变色,又有些不羁大学生的气质。田野是一件麻质的棕色休闲外套,天然的褶皱看起来闲适淡定,领口设计颇有以前中山装的韵味,里面是简单的米黄色的套头衫和靛蓝的牛仔裤。俩人走在一起,一般的瘦高,都有让我这个女人也羡慕嫉妒恨的笔直长腿,田野的长相虽然不如Andreas那么天使般俊美出尘,可是另有一番平和冲淡的气质,眉宇之间没有Andreas那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强烈光芒,只觉温柔可亲。我看着他们两个,心中五味杂陈,初夏的阳光带着天空透明的蓝洒下来,把我心里每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都照亮。 此时此刻我几乎要忘记了那些纠葛不清的往事和眼前三人行的尴尬局面。
午餐我坚持要请客,Andreas便提议去一家意式餐厅吃披萨,我心想:“其实是怕我太破费。”披萨物美价廉,热乎乎地送上来,看了就让人食指大动,Andreas仍旧很文雅地用刀叉进餐,我在心里偷笑——人家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