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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浩大的天一殿里做事,不计算也是不行的,否则潘筠也不会一避几年图清净。说起来,对家里等着他的人,免不了有几分歉疚。
歉疚归歉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倘若带了一家老小一起闯荡江湖,那还不如出家去的好。
“你知道琼玉平时干什么?”
“不知啊。我忙得很”孟知年不爱说这事,虽然并不讨厌琼玉,但心里终究还是记着当年的事,不很舒坦。
“我也不知道。”潘筠道。
“也许珠璃知道些,你去和她说说吧。”
潘筠“嗯”了声,过了一会儿,看孟知年神情,好似有什么要说一样,等着又没声音。
“怎么,有事?”
孟知年不说。孟知年道:“无。”
八 无毒
忙碌办事的日子溜得飞快,方过了天街落小雨的时候,就已经是暮春了。孟知年回到府里,老父听说了他的英勇事迹甚是高兴,摆了洗尘宴,又邀远游多年的潘大人一起来吃。宴是好宴,也是家宴,没什么闲杂人等,孟知年便欣然照办了。禁城中主君皇甫九渊也知晓他回城,但听孟鸿文大人言道“有所损伤”,着即命他暂不上殿,在家休养,并命太常寺卿率着医官前去探视,正好潘筠留在孟知年家,顺道一起看了。
孟知年故意似的拉潘筠一起来给医官瞧,又把“潘大人”念了几遍,看太常的脸色就知道是记住了。潘筠起先没留意,等留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一张脸虽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好歹当年掌领南北禁军的时候也被好多人崇拜过,表白信和定情信物都没少往值宿的殿所送。果然,第二日下午在家中接到旨意:令五日后上殿面圣,不得有误。
潘筠家很久没有来客拜访过了,潘老夫人一时激动,跨房门时还绊了一跤。琼玉在一旁拉,但力气小,婆媳两个一起坐在地上,把潘筠吓个不轻。
几天功夫,琼玉变得活络起来。她打叠精神亲自下厨做了许多精致小菜,她早上比潘筠早起来,晚上陪着潘筠看看书,有时候还弹琴给他听。她不吵不闹,也不问潘筠怎么三四年一次不回来,更加不怪他翻墙回家隔天又走。潘筠无可挑剔,也无心挑剔,在家老老实实做了几天好相公,心也安静下来。
在外飘泊久了,才会觉得家有家的好。一日三餐有人服侍,穿多了吃少了喷嚏打了几个,都有人嘘着问着。潘老夫人平素疼爱着院里的小兔小鸡们,潘筠发现她竟然管其中一只身上带一点灰毛的叫“筠哥儿”,联想起孟知年养白鹤的样子,不由慢慢地望天。
琼玉偶尔也问:“孟家公子现在如何了?我和母亲平日深居简出,也没机会到府上探望。”
潘筠道:“他很好啊,性子也比以前好了,以前动不动就发脾气,现在好得多了。”忽然又一怔,随即就明白琼玉问这话的意思,道,“珠璃也不错,她跟着知年不受半点委屈。”
琼玉微笑谢他知晓心思,又道过几日母亲要去云居寺上香,不如陪去。潘筠答应了。想起孟知年,不知他在府里忙得如何。自己赋闲无事,日子过得滋润,孟大人可有无数事情要思量着处理。想了想,见天气不错,时辰尚早,换身出门的衣裳往太保府上去了。
孟知年在自己屋中。这日见过两个影子,说话几句又离开,之后便独自关在房里。过两日要见皇甫君,免不了也要见见自己的上司,他虽是贵胄之子,为官却不在父亲翼下,这时正在御史大夫申无方手底。想着那人素日面孔,想得头疼起来,放下笔杆子吃了些珠璃新学做的马蹄糕,正吃着,潘筠来了。
潘筠道,出去逛街吧。
所谓逛街,不是真的拿两条腿把天都城里踩个遍。肩舆两乘,径自往城北角烟花繁华的地界去,如孟知年这般身份的人,是可以有独自一个包间在楼上的。就对着舞姬表演的地方,旁人不抬头看不到他们,他们低低眼却能把下面全看见。
这日是休沐,来了最妩媚最婀娜的姑娘,两幅宽袖好似蝴蝶翅翼般地,舞起来风动飞花,当真赏心悦目。潘筠和孟知年清净坐在包间里,新采的春茶恭敬送到桌上,散发着鲜润清香,这时候潘筠未免也说,当官还是有好处的。
孟知年闷闷笑着:“那你回来当官啊,瞧着哪个姑娘好的就留下。”
潘筠道:“哈。你也会玩这些?”
孟知年道:“当然。”
潘筠好奇起来:“你平时这么忙,居然也来这里消遣么?”
孟知年略笑:“多半为公事。说起来都是联络感情,你又不是没见过。”
潘筠不由点头:“原来你不娶妻,还是因为忙的。”说着又把头转过去。
孟知年起先没反应,接着指间捻着的瓜子就弹到潘筠脸上去了:“你以为是什么?”
潘筠笑着,也没躲,两人继续一起磕瓜子。孟知年暗里又瞧他一眼,笑过之后不免生些别的念头。他自己磕瓜子是直接就吃了,潘筠却一下隔一下地把瓜子仁磕给他,并且做着这些的时候,好像也没觉得是在对别人好,只是觉得很有意思似的。孟知年看着看着,心潮渐渐有些起伏。
他自小时来到天都之后,就常常和潘筠玩在一起,潘筠年长他五六岁,总是很爱护着他。起先不大懂,后来年岁一增,见多了些情场韵事,不觉就有了心思。但也知道龙阳之好难为人所接受,况且潘筠为人正直,不敢说,就只是默默想着。待到他十七岁,潘筠娶了妻,二十岁时,潘筠又受了伤辞官远去,以为从此再无机会,数年间心思渐渐成熟,这情却始终如缕不绝着,缠得人难受,及至今日再会,宛如重生一般。这么想着,表面看起来挺平静,有一下没一下磕着瓜子,有几次就连壳一起吃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潘筠听见没动静,抬起头来,只见他目光深沉的,手里捏着一枚瓜子,都给捏扁了。潘筠虽然性子随和,还不是钝拙的人,当下觉得有些不对:“怎么了?……我脸上粘了瓜子壳?”
孟知年目光垂了一下:“没啊。”声音却是有些低。
潘筠看看他,把手里的瓜子仁扔进碟子:“过去你年纪轻,也没想着对你说。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你瞧珠璃怎么样?”
“挺好。”孟知年道,说完呆了呆。
“刚才琼玉跟我说,珠璃现在不大来和她说话了。可能是身份关系吧。”潘筠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挺坦然的,“我看你们俩整天一起,她人好,你们俩感情也挺好,不如……”
孟知年忽然笑了,道:“你何不把她娶过去?我送给你吧,那样说话更方便。”。
潘筠有些吃惊,见他虽然笑,但眼神中冰凉凉的,显见是生气了。恰好丫鬟敲门进来添茶水,谁也没再继续这话头。
歌舞热闹着的时候,孟知年和潘筠他们斜对面的包间其实也有人,而且只有一个。因穿了一身玄衣,眉目又很深,明显与本地人不同,这人最近在街上走,老有小孩子爱围观他。小孩子只是看个稀奇,但一圈稀奇看下来往往手上会多出些东西。小糖块,小铜板,小银锭子什么的。拿回家给大人一看,说这在天都不能用,不过可以托人顺便带到金石市去熔一熔,以后还是有可为的。
孟知年站在窗边往下看舞姬的时候,这人的目光就正巧在看着他,很深的眉眼里神情不很清晰,看了一会儿,孟知年一转头,两人目光遇上了。
人说第一眼相见就会注定你对这个人的感觉,孟知年对任无毒的感觉是:很冷很压迫。不是因为那人没笑,分明在看着他微微笑呢,但感觉就像是冻在冰里的尸体对你咧嘴,怎不叫人寒冷。
后来任无毒听见孟知年对他的这番评论大喊冤枉,一边寒冷笑着一边说:你要来试一试,才知道我冷不冷。
孟知年因此简直有些怵他,但这并不影响任无毒在他的心目中排到前列,因为任无毒这个人其实非常有意思。而且任无毒说,他看孟知年到第三眼,基本就能确定深藏不露的孟大人对潘筠的想法了。
孟大人不信,任无毒说:沾我口水的瓜子你吃不吃?孟大人就默然了。
不过在这之前,至少还在他们三个相遇第一面的时候,天气很好,茶水很香,任无毒的表现也很健谈,很真诚,幽默风趣得简直让人怨消愁散。
他说他来天都快一个月了,之前在江北沿路的每一个城镇,差不多都要呆上十来天,因此从星罗的地界到这里,花了快两年的时间。
孟知年问:“你从未到过长江北岸么?”
任无毒道:“你来过长江南岸么?我回答和你一样。”
孟知年点点头:“你是做什么的?”
任无毒道:“走南闯北,吃喝玩乐,哪里有美人我就往哪里去。如果美人生病了,我可以免费替他看一看。”说话时看着孟知年,笑眯眯的。
孟知年觉得背上的寒毛动了一下,但说也奇怪,他竟不感到如何。大概是任无毒这个人太真诚了,也可能因为这异邦的面目带有些欺骗性的真诚。总之在这一天,在他和潘筠正没话说时遇到这么一个人,还是很有趣味的事。
任无毒请潘孟两人到他的包间里,去了才发现,那个位置似乎更利于欣赏,因为楼下是在堂宾客坐的地方,姑娘们跳起舞来多对着这里。而潘孟两人之前欣赏得更多的,是那群形形色色公子哥们的色相以及吃相。
孟知年略笑笑,并不介意。他心思完全不在这件事上,对潘筠正有些爱理不理。而潘筠当然也不会介意,他对与人生观无牵连的事大都不会太在意,但今天话却有些少。看着任无毒和孟知年聊得渐渐起劲,从江北的饮食习惯聊到江南的天气如何,冬天冷不冷夏天热不热,潘筠觉得孟知年今天很奇怪。以往他不会对一个初相逢的人表现得这么亲近,最少也要疏冷着,观察个几天才会一连说出十句以上的话。今天不仅十句,一百句大概也有了。
潘筠思考着这些,益发被排挤到谈话圈子的边缘,只在任无毒问到他的时候,嗯嗯啊啊几句。大多也无甚出彩。任无毒打量他,笑而不语。
末了,正逢一批舞姬献舞完毕,妖娆成列着退下,任无毒道:“潘兄,我和知年说的话你不大感兴趣,要不要找几朵花上来解语?”
潘筠一怔。这么快就叫上“知年”了,还真是一见如故啊。
孟知年道:“嗯,我瞧方才右列第二个相貌很是不错,身段也好,想必能合潘大人的胃口。”
任无毒听说,当即就要命人去找,潘筠忙道不必,任无毒又说:“姑娘要是没意思,找几个小兔来,就是得换个地方,不过也不远。”
潘筠只得摆手道:“今日已不早,稍后还要回府,不能耽搁太久。多谢好意。”
任无毒道:“原来你有家室?”
潘筠道:“是啊。”
任无毒看看孟知年的神色,他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百多句话说下来,该收集的讯息也就收集到了。这时道:“那知年你要不要?”
孟知年也一怔,继而略笑:“好啊。”那笑真是非常生动。也非常迷人。
潘筠独自先走,回家去了。孟知年和任无毒留在包间里,窗闭上,姑娘还没来,任无毒发现孟知年的话少了。好像说累了,劲头没了,眼里的神采也黯淡去一些。虽然面上还轻摇折扇很潇洒漂亮,但内里明显已神游。
任无毒瞧着,伸手过去按住那折扇:“天还不热啊,别搧了,小心搧出病来。”
孟知年觉得他有些失礼了,但那意态都很自然,也就不去计较:“你见过有人搧扇子搧病的么?”
任无毒略笑,按住折扇的手按到了他的手腕上。
这一下不仅失礼,还带有威胁性了。孟知年脸色微沉下来:“虽然你是大夫,不过脉象也属于个人私事。”
任无毒又点头:“当然,窥探隐私是每个人都有的本性。”
孟知年完全沉下脸来,因为他看得出任无毒已经摸出了些什么,脸上神情很微妙。有些人虽然外表看上去耽于享乐,什么事情他都要上去看一看,插一脚,但实际上在某一方面,他们有着超乎寻常的修为和耐性。任无毒显然属于这种人。
“我会替你保密的。”他放开手,很真诚地道。
作者注:小兔就是男妓。
九 君颜
这日并没有换地方,随后就招来了姑娘,的确是色艺俱佳,任无毒仿佛对江北的姑娘很有心得,时不时对孟知年说两句。孟知年大略应着,心里仿佛有什么盘算。后来带着姑娘去了后边房间,那姑娘是鹅蛋脸,一双杏眼非常勾人,服侍起来也很熟练。孟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