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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穆紧紧的闭住了眼睛,粗糙的双手摩擦着手中雕刻的塑像。
这是他在夜深人静时自己凭着记忆,雕刻出的陈诺曦的样子,不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而是盘着发丝,身穿麻衣,双手紧握的端庄模样。他不介意这一世的陈诺曦待他如何,他只想努力的对她好,哪怕没有一丝回报都无所谓了。
欧阳穆厌恶死了上一世吊儿郎当的自己,所以重生后和前世判若两人,走了另外一个极端,一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他不断的压迫自己,不断提升身体的力量,将自己困在一个黑乎乎的小房间里,这里只有属于陈诺曦的记忆,他的眼底,心里,人生中,不会出现第二个女人。所以他故作冷漠,宁愿让所有人害怕他都不愿意留下一点误会,有了让陈诺曦拒绝自己的理由。
“大公子!”老者的声音从房间外响起,欧阳穆用力摩挲了下手中白色玉雕的画像,轻轻的放进了胸口处,淡淡的启口,道:“进来吧。”
老者进了屋子,抬起头,说:“天色已晚,怎么不点上烛火。”
欧阳穆没说话,光亮会把他拉回现实,他宁愿在漆黑一片中回想记忆力陈诺曦的言行。
这些记忆是刻在他心脏处的蛔虫,时不时的侵蚀一下他的肌肤,他的血液,告诉自己前世到底有多对不起陈诺曦。
可惜他回到上一世,永远见不到真正的诺曦了。每当想到此处,想到诺曦死去前苍白的面容,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心情都有,若不是她,那群女人又何苦去烦诺曦。所以此次重生后,他避女人如毒蝎,凡是靠近过他的女人没有能活着出去的。他厌恶女人,厌恶除了陈诺曦以外的所有女人。如果没有那些女人,诺曦不会生不出嫡子,诺曦也不会死的那么惨了。
老者命人点了烛火,望着一脸疲倦,表情阴暗不明的欧阳穆,叹了口气,道:“大公子,那位小娘子认出了你的身份,还在原本的马车留下痕迹,我认为应该立刻总她离开。”
欧阳穆的眉头掬起,目露困惑,片刻后方微微颔首道:“倒是差点把她忘记了。”
老者咳嗽了一声,说:“咳咳,总是国公府的姑娘,我们没必要无故树敌吧。”
“他如何知晓我的身份?”欧阳穆顿时警觉一眼,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在经历过上一世众多女子后,他深信这世上最恶毒的便是女子。
“这……”老者很是犹豫,道:“我已经派了大夫给她摔伤的丫鬟看病,如今宇文静被俘,我们不用担心她添麻烦,稍后是否直接送她回去。她一个国公府的姑娘,倒是不会刻意透露出去什么,反而会极力遮掩此次的事件。”
欧阳穆望着跳动的火苗怔了片刻,目光一凝,道:“不行,不问清楚原因不能放她离开。徐伯,劳烦您去唤黑白过来。”
被唤作徐伯的老者顿时僵硬住了,黑白是欧阳穆亲兵里用刑的好手,他们家主子莫不是想对国公府家的姑娘动刑?
“大公子,这不好吧。”徐伯俯身,有意劝阻主子三思而后行。
欧阳穆无所谓的低声道:“她是国公府的姑娘,碍于名声,就算受刑也不会说出去,那么,我为什么要放弃最为有效的办法?”
徐伯非常无语,他们家的大公子对女人那真是……太过狠绝,竟是不留一点情面。无奈之下他唤来刑拘的好手大黑和二白。这二人是欧阳穆从死人堆里捡出来的少年,凡是欧阳穆不方便出手的都习惯用上他俩。
夏墨在大夫的医治下已经苏醒,就是神色极其疲倦。梁希宜心底松了口气,只要活着便好。她见老者回来接她,知道是欧阳穆要见自己,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下服饰,披上暖和的袄袍,走了出来。
梁希宜一进入大堂便看到站在旁边的凶神恶煞,更看到故意摆放在桌子上的器具,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徐伯也有些头皮发麻,他忽然很希望六皇子可以尽快回来,否则,他偷偷瞄了一眼梁希宜,这姑娘看起来也不太像是好脾气的主儿,真较劲起来如何收场?
梁希宜心底有了一套对付欧阳穆的想法,她深吸口气,扬声道:“欧阳公子囚禁我到如此时辰,到底有何目的?若是无事,不如放我归府可好?”
欧阳穆抬起头,这才第一仔细打量梁希宜的容貌,倒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身材高挑,玲珑有致,就是脑子有点蠢居然还敢大声质问,不由得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这位姑娘何出此言?我请你过来叙话不过是想问几个问题罢了。”
很好,问问题。终于不用再打打杀杀,随意处置了她。
梁希宜很满意欧阳穆的回复,努力令自个对着眼前三个冰人亲切的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么烦请欧阳公子尽管问好了,我好赶在祖父入睡前回去。”
这是在提醒欧阳穆,若是她没有回去定国公定不会安然入睡,搞不好就把欧阳穆劫持自己孙女的事情捅出去了!这对于一直想抓欧阳家错处的皇帝来说,真是个及时雨。
当然如果欧阳穆较劲起来就是不放她离开,明日定国公还不主动找欧阳家的话,她的谎话便可能会败露出来。但是梁希宜相信,即便欧阳灿不顾及后果,他身边的幕僚也不允许他意气用事。
放她离开又不是什么难事!
欧阳穆眯着眼睛,第一次认真的看着眼前淡定的女子,冷声道:“你见过我?”
梁希宜摇了摇头,任由他上下打量自己,面部保持着友好的微笑。
上辈子倒是见过他,不过应该不算吧?
两个人始终默默无语的对望,欧阳穆目光深沉,深邃的瞳孔仿佛是一汪清泉,笼罩着梁希宜的全部神经。她不是不紧张,她真的只是假装淡定,心底不停腹诽,骂了欧阳穆全家不下一百八十遍。
如果有机会,她一定给他小鞋穿!
什么玩意,混蛋,畜生,不要脸的恶心男人!
欧阳穆似乎打量足够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即便他从那道目光里总觉得有一点点熟悉的东西,却依然肯定的判断,这张脸,不曾出现过。
“那么,你是如何认出我的?”欧阳穆猛的启口,声音寒冷至极。
梁希宜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她仿佛打起了一百二十倍的精神,镇定道:“我跟欧阳灿很熟悉,你的面容和他有五分相似,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就联想起欧阳灿。再加上……”她假装皱眉,其实是胡诌的开始,反正欧阳穆不会去找白若兰对峙,再说他一个大男人要是真舔脸去确认,那时候她已经回到国公府内,欧阳穆能把她如何?
“再加上白若兰同我关系也很好,她经常拿着树杈在泥土上画你的模样,说你有多么的勇敢,高大威武,然后对着泥土上的画像痴呆呆的凝望,我就算再不想看也可以记住七八分样子,所以认出你一点都不奇怪。”
一旁的老者当听到白若兰的名字时便知道要出事情,果然又要丢脸了。拿着小树枝孤零零的在树下画欧阳穆的样子,倒是极有可能是表小姐干的出来的。毕竟白若兰在欧阳家老宅住过好几年,对欧阳穆痴迷的事情数不胜数。
但是拿着小树枝在泥土上画着欧阳穆的样子……
饶是见惯世面的大黑和二白的面部表情都略显扭曲,更不要说脸颊黑的不能再黑的欧阳穆了。他本是生的极其好看,虽然他故意表现的凶狠也无法掩盖住那两道修长的眉毛,细长而明亮的眼眸,还有仿若雕刻版英俊冷意的面容。
面对这样一个答案,欧阳穆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言语。他想过很多种理由,没想到结果如此简单粗暴,却让他无法质疑。
梁希宜咬住下唇,从腰间拿出欧阳灿送给她的匕首,交给了老者,诚恳的说:“这是欧阳灿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据说是很有价值,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去验此物,是不是欧阳家的东西。”
“不用了!”欧阳穆率先启口,这把匕首上的宝石还是他从西凉商队里淘换出来,亲自镶在匕首上送到京城,没想到那臭小子转脸就送给眼前的姑娘。想起欧阳灿往日里对刀具的爱护之情,可见这女孩的言语八成是真的,否则那个混蛋小子,怎么会舍得把他亲手制作的匕首转送他人?
眼前的女孩不过十五岁的样子,举起却落落大方,眉宇间流露出超乎一般女子的淡定从容,她的肌肤如雪,面容虽然不算小巧秀美却精致秀丽,浑身明明已经脏兮兮了却没有一点狼狈的样子。抬着下巴的脸颊笑若桃花,心情好的让欧阳穆觉得碍眼。
梁希宜看出欧阳穆眼底深深厌弃的情绪,不由得十分高兴,憋屈死吧,憋屈死吧,谁让这家伙刚才说要随意处置了她的,以后千万不要给她机会,否则绝对落井下石,毫不犹豫!她的丫鬟现在还在旁边屋子里躺着呢,这个仇可算是结大了。
不过,她身边还有欧阳灿,不信没机会给欧阳穆挖坑。她的心里小小的愧疚了一下,若不是欧阳灿这把她十分看不上的匕首,今日未必可以轻松脱身。
欧阳穆似乎真是从心底里讨厌死了梁希宜,索性懒得再同她说一句话,吩咐徐伯处理余下的所有事情。老者顿感欣慰,此地不是漠北,若是真少了个国公府小姐必然会闹到皇帝那里。他急忙整顿马车,安排下人立刻送定国公府的姑娘回家,总算可以把这个烫手山芋送走了!
徐伯望着梁希宜高挑纤细的背影,心里暗暗感叹,这姑娘可真不简单,不知道在定国公府排行老几,或许回头该和世子爷说一下,毕竟他们欧阳家的男丁尚有许多并未婚配。
在马车离开大门的那一瞬间,梁希宜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这种差点毙命的感觉太差劲了。她捏了捏夏墨的被角,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此时此刻,不知道祖父在做什么,但愿尚未报官!
徐伯担心定国公会把他们家少爷吐露出去,在梁希宜同欧阳穆解释的同时已经派人去了定国公府的别院。说是梁希宜的丫鬟坠马,他们家夫人路过好心救治就把人带走了,稍后就会送回来。不管此事真假,至少有人送来了消息,便足以证明梁希宜没有出生命危险,定国公梁佐也算放下了心。
否则依着他对梁希宜重视的疼爱程度,怕是真的熬不过一夜就要进宫面圣了。京城治安到底何等之乱,堂堂国公府嫡出姑娘都能在光天化日下,被劫持出事?
不过还好,送信的人是欧阳家的子弟,那么应该问题已然解决。所以梁佐,梁希义二人一直大眼瞪着小眼在书房等着梁希宜抵达别院。
梁希义同祖父不熟悉,这次又是在他的看护下导致三姐姐出事,梁佐震怒之下,不仅找茬打了他屁股一顿,还让他抄书反省,怕是过年前都没法踏出家门一步。
面对如此不好伺候,脾气怪异的祖父,梁希义腹诽,三姐姐这几年的日子该是何等凄惨!
作者有话要说:欧阳穆是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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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暗恋
梁希宜走后;几个侍卫在收拾房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沾血的手帕;例行公事的交给了欧阳穆。欧阳穆厌烦透顶女人;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却忍不住又拿近研究了一会。
这个手帕在别人眼里是十分通常的花式;绣法是大黎国最普通的平针,按理说不会引起欧阳穆的注意力。但是偏偏手帕被鲜血浸染,一片通红,反而将边角处收针的痕迹暴露的十分清晰。
这种通过旋转收针在抽线处留下小蝴蝶,或者小花朵图案的手法他上辈子也不过才见过两次。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李家家道中落后;陈诺曦曾在仅存的少量嫁妆里,淘换出一些添妆绣图。
其中一个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绣图;在当铺里却典当出高昂的价格;就是用的这种收针手法。当时为了生计;陈诺曦亲手开始做刺绣,他心疼她,就劝她让不愿意离开李家的老妈子们帮忙,陈诺曦婉转拒绝了他的要求。因为这种手法是她外祖母的传承,若是不是外祖母疼爱她私下授予,怕是她根本认不出来。据说当今世上能够晓得这种手法的人不超过十个,她怎能随意外传呢。
真想不到,他再一次看到了这种收针手法,却是在定国公府三姑娘的身上。
欧阳穆怔了良久,亲手小心翼翼的将手帕洗干净了,收藏起来。那个曾经对他不离不弃的女子……前一世刻骨铭心的存在,如今,灰飞烟灭了吧。
梁希宜坐在车里翻来翻去,发现给夏墨附在额头上的手帕不见了。她思索片刻,宽心道,还好,她的手帕都是最普通花式的,又沾满了鲜血,怕是会很快被欧阳穆扔掉吧。
她整个人特别的累,迷瞪一刻钟就到了别院,一眼看到徐管家苍老的身影来回在大门前踱步。大红灯笼挂在门的两侧,将别院前面安静的道路,照的十分明亮。她带好面纱,整理干净身上的服饰,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