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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眼晴张的大大,那情形,吓的瑞珠一时魂不附体,只稍稍一动就要尖叫起来,檀婉清一下子伸出手先一步捂住她的嘴。
她耳边听到那用弓箭射杀了马夫的瓦刺,正追着马车而来,她们逃不出去,留在马上车是死,跳出马车仍是死路。
瑞珠瞪大了眼晴,看到离她极近极近的小姐,微微颤抖的嘴唇,她知道小姐在怕,小姐也在极度的害怕,因为连捂着她的嘴巴的手都是抖着,那绝不是冷的发抖。
檀婉清有一瞬间脑子都是空白的,她怕极了,世上最可怕的事不是死,而是死的恐惧,从没有一刻,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甚至在抄家时,在流放时,都没有过。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知道扯过了许多布匹,堵在了车尾,她按着瑞珠,低低的伏趴在后面,那一刻扭曲的身体,传来的疼痛,仿佛已传达不到自己脑中,恐惧能让人忘记一切疼痛。
带着弓箭的瓦刺追上的马,勒住了马缰,让惊跑的马停了下来,嘴里乌啦乌啦的对同伴说了一串话,却是檀婉清听不懂的。
接着车和后面几辆赶在了一起,十几瓦刺绕着几辆马车转,边围转边得意的乌拉乌拉,有人跳下马,去翻头车后面的盖布,见是一箱一箱的名贵绸缎,声音里有着惊喜,哈哈大笑,手抓出一块滑的如女人皮肤的缎子,冲同伴大叫。
接下来几人翻身下来,将车盖布挨个掀,大概只有前两车是绸子,后面三车都是棉布,当檀婉清听到有人走向她们所藏身的车棚时,只觉得心有一瞬间停上,那名瓦刺一掀开,大概看到车里乱堆了些粗黄的棉布,无什么兴趣,只看了眼,就放下来。
在黑暗重新盖在了两人头顶后,檀婉清趴在那里,只觉得自己似死了一回,全身冷汗的整个人都虚脱了下来。
将一行人该杀的杀,该掳的掳,一番屠戮后,几十瓦刺抢了女人与几车粮草布匹,收获丰富,得意的高声谈论,甚至兴奋的大声哟嗬,很快带着大批战利品返程。
檀婉清与瑞珠藏在布匹之中,像两只可怜的被堵住洞口的小老鼠,幸运的是还未被人发现,可是当她们发现前后左右,都被瓦刺包围住,正连车带人越走越远,越走越无人烟,竟是赶着向着瓦刺的老巢前行时,两人伏在那里,竟比之前时更加的害怕,身体下意识的颤栗,恐惧的一动不敢动,听着近在咫尺的说话声,全身寒毛都直立起来。
……
军营这几日,饭菜油丰厚,几个军兵从伙房出来,还擦了下嘴巴,摸了摸肚子,居然吃到了两块排骨,个个咂了咂嘴巴,意犹未尽,可是半年未见肉星了,前日几还吃了一顿肉包子,里面真真的大肥肉,肉多菜少,可香了!
王骥愁着脸,跟查看军营粮草的谢承祖道:“这几日,这群兔崽子可吃的香了,他们一人两块肉,这粮饷可是掉了一大半,若再没有什么收入,大家就得一起喝西北风了。”
见谢承祖脸色,他知道大人这几日比他更焦急,只得转了话题道:“昨日听说三十里外有小股瓦刺出没,到处劫粮掳人,大人,要不要出兵查探一下。”
谢承祖合上手里的帐薄,蹙眉问:“劫的哪一处?”
“据说是渡口那边,。”
谢承祖想了想,放下帐薄道:“先派人过去,最好查探到他们的落脚地,连窝端掉。”随即又道:“渡口是两城交易拉运货物的要地,明年外城建到渡口一里之遥处,在那里设也一下道城郭,派下重兵把守。”
王骥很想说:“现在连伙食钱都无预算,明年建外城之事,岂不成了空淡。”不过也没敢说出口,只道:“我手下一个小兵家出事了,那伙瓦刺杀人放火烧村,还掳走了他亲姐姐。”
“现在正红着眼要找他们拼命,一直在营里闹呢,三五个人都拉不住。”随即他咬牙切齿道:“那群该死的瓦刺,女人若落在他们手里算遭了殃,若被我探到老窝,非一个个扒了他们的皮不可,算是遭了殃。”
他与大人缴了多少瓦刺老窝,见了多少被折磨的死不瞑目的卫安百姓的妻女,她们个个都是好人家的妻子女儿,到了那群畜生手里,连猪狗不如。
看到那般惨状,连不少杀进去的军兵见之都落下了眼泪,个个激奋的恨不得生剐了他们。
谁家里无妻女,谁不人生父母养,谁能亲眼看自己的亲人被畜生糟蹋不成人形,落到那些人手里的女人,鲜少有好胳膊好腿的,那刀刀划皮肉的情形,自是不必提的剐心之怒。
谢承祖立即站了起来,严声道:“此事为何不早说?不必派人我亲自去。”说完又回身道:“他是哪个营的,将他立即带过来,备好马一起出发。”说完站起身。
王骥心道,这不是没找到老窝吗,若找到了,他早带人冲进去了,不过大人亲自出马,自然多几分把握,随即又笑了笑,一个手下小兵的姐姐,大人都愿为其出头,可见其真性情,不过话说出来,如果不是这般的性情,谁又愿意为他出身入死,一旦按下此事,那小兵必然心寒,军营内必是有怨言,但若为其挺身出头,就算救不回人,也是受人敬重人心所向。
谢承祖大步走至门口,王骥跟随其后,刚迈过门,突然一人飞快奔跑进来,见到谢大人,便往地上一跪,伏在地上低头抖着声音道:“大人,沈姑娘不见了,与她的丫头一同不见了,属下五更时发现门户紧闭,平日这时,姑娘早已起身梳洗,可是今日一点动静都没有,属下斗胆攀上门墙,发现已人去宅空,后墙有布绳与凳,恐是昨夜翻墙离开。
属下将四个城门查遍,沈姑娘二人是今早四更,坐与曲家运送布匹的马车,自西城门离开,恐怕此时已到渡口,大人,是属下疏忽,请大人快些派人前去将姑娘追回来吧。”
谢承祖听闻后,整个脸色都阴沉起来,抿着唇,还未待开口,突然外面隐隐传来一声炮声,几人心头一震,那是敌军临城的信号。
接着杜和匆匆从外面赶来,一见到谢承祖,便低头拱手道:“大人,离渡口最近的炮台连发三炮,有三十名以上的瓦刺出现在渡口一带,据三十里外快马回来的传信兵所言:“共有三十七名瓦刺骑马自渡口西面山坡冲下来,截走了施家粮商四车粮草,曲家五车布匹,所有男子被当场斩杀,除去两具赤,身露,体女尸,其它人都被其一同掳走!”
谢承祖回头,盯着地上的左进道:“你刚才说她坐谁的马车?”
“大人。”那探子左进头已拱在地上,他道:“是今日四更,坐的曲家的马车。”
谢大人的拳手突的发出几声捏紧的骨脆响,一脚踹开了跪在地上的左进,一言不发的向门外快步走去,可任何人都看得到,那神情的可怕。
杜和同样看不出不对劲来,大人年少老成,少有这种失态的时候,连颈上的青筋都暴起数下,“大人这是……”
王骥难得的一脸郑重的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的左进道:“你就原谅大人吧,他现在,恐怕肝胆都要疼碎了,难受的控制不了自己,诶,大人他护着这么久,自己都不舍得下狠手的人,却落到群畜生手里,你想想他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第29章
车马七拐八扭,顺着小路一道颠簸的进了一处稍茂密的丛林,也不知这些蛮子是如何将马车赶入其中,车中藏着的两个女人,可受了大罪。
檀婉清的额角火辣辣的疼,不知蹭到了哪里,恐怕是破了皮,两人被车翻的东倒西歪,多少会发出些声音,全靠着马匹拉不动时发出的嘶鸣声,才堪堪遮掩过去。
直倒马车被拉入了林中的一片空地,才总算停歇下来。
这一股人数不算少的蛮子,一直躲在这片丛林中落脚,靠着小股四下抢钱抢粮补足供给。
游牧一族居住之地气候恶劣,物资匮乏,族人常年四处迁移,居无定所,远不如城原之内地质优良,土地肥沃,一眼望去,大片的粮食积谷,黄灿灿的引人。
加上他们剽悍勇武,弱肉强食又善于骑射,城原之边防自然深受其患。
檀婉清心里清楚,这是游牧与农耕的风气引发的冲突。
都是靠天吃饭惹的祸!
最苦的就是战乱中百姓。
一边是文章词赋,靡靡之音的盛世,另一边还处于靠食猎野兽而生,追逐水草而居的原始时期。
一旦被抓住了,满腹的理论跟谁讲理去?
檀婉清就算知道,言语不通的情况下,也吓得通通都不管用,一时之下,当真是六神无主,只能与瑞珠两人缩在一堆布匹之下,连气都不敢大喘,茫然无措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野兽呼嚎,寒风刺骨。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须臾四野难分路,视线十分的暗,只一会的工夫,便千山不见痕,一切都成了银霜般白茫茫的一片。
借着天气的寒冷,那群蛮夷回来后,并未急着清点战利品,而是将几辆劫来的马车一齐赶至空地,留下两个蛮军看守,便进入了帐篷里取暖。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棚子内的檀婉清根本无法知道准确的时间,她只是在一切都毫无动静之后,才紧张的探出头,尽量让自己手不发抖的去掀盖布的一脚,刚刚掀出条缝隙,便眼晴一缩,将盖布赶紧放了下来。
在车子不远,有一双用鹿皮布带绑着的靴子,估计是留下来看着货的蛮夷子。
他们并不固定在一处,而是不停的绕着车辆走走停停。
大部分人进了帐篷,又是在这样的野林中,有着绝佳的逃跑机会,可正因为这两人,檀婉清与瑞珠仍是连头也不敢出,又被困在了方寸之地。
听着两个人,踩着雪“咯吱咯吱”的脚步声,身后的瑞珠,紧紧的闭着嘴巴,可是脸上都快哭了出来,被檀婉清再三的对她摇头,她只得用力的憋着,两人悄悄的趴在那里,严寒地冻间,一动不敢动,这滋味儿当真是半点不好受。
好在心中有一股逃生的希望在,才能苦苦的坚持下去。
檀婉清并不是天生畏寒的,只因她的这具皮肉最容易冻伤,后来才避免这样的阴冷雪天,可偏偏今日的天儿冷极了,虽穿着厚袄,可对她而言,也如酷刑般,可她心底,却一直在不断的祈祷,希望这场雪一直一直下下去,不要停。
因为只要雪过天晴,就到了帐篷里的人出来清点车棚的时候,她不敢去想她与瑞珠被人发现,从车内被人拖出来的情景,必须要在之前,想出办法逃出去。
只要离开这辆马车,哪怕是钻进离的最近的枯草里也好,只要能熬过寒冷,就能一路顺林子下山,寻到出路,为着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出路,她不得不忍着寒冷的北风,一动不动侧着耳朵,不敢漏掉外面任何声音。
这一场大雪,下的扬扬撒撒,一直从早上下到了晚上,车棚上积了厚厚的一层,看守着货物的蛮子已经换了几波。
雪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暗,空中竟是挂上了一轮上钩月,在寒冷的雪夜里,透着几分惨白。
托了夜晚的福,帐篷里的人并没有过来查看,只是在帐篷外,升起了几堆篝火。
所有人围在火堆旁,大声的呼嚎着,举着手中的碗,似乎有碰撞的声音,卧在车棚里已近一日的檀婉清,此时已狼狈不堪。
幸好,山中的树林挡住了些寒风,也幸好,她是在一堆布匹当中,听了一日守着马车的两个人的脚步声,她已摸到了规律,当两人在离车棚另一头碰面的时间,也是离她们最远的时候,为了不在逃出去前,冻死在这里,她与瑞珠,轻手轻脚的将车内布匹辅在身下,并将大部分堆起来,挡住风。
一次交头的时间,她们只敢小范围的轻轻挪动一两匹,偶尔有两人聚在一起乌里乌啦的时候,还能快手快脚的多堆是几匹,总算堆出了一个隔离寒风的空间,让两个女人在寒冷中,多熬上一会儿。
檀婉清也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只可惜,前面两次,没有把握都失去了。
心下也是焦急万分,只怕入了寒夜,山林一片寂静,稍有动静便会被人发现,更加难以走出去。
她忍不住挪了挪,早上的衣袄早已皱的不成形,头发也有一些凌乱,额头的伤口早已经麻木了,血迹已是干在上面,在雪白的肌肤上,有点触目惊心。
她喘了两口气,听着声音渐远,然后伸手掀起了盖布一角,借着远处帐篷的火光,很快发现了火堆那些人。
头带兽皮帽,坐势很高,腰挂箭筒,肩挂长弓,不知雪地里哪儿打来的野物,正坐在那儿大口啃肉,大口喝酒,舀着用盐巴后制成的肉干煮着汤,大声欢呼说笑。
有人喝醉了,就把嘴一抹,起身向帐篷走去,帐篷里隐隐传来女人哭泣声。
几人倒出了位置,围坐其中的两个圆头颅的蛮子,突然高声向看守车的二人摆手大叫,虽听不懂话,但听着声音,估计是招呼他们过去喝酒。
两个人犹豫不决了一下,大概是是觉得火堆离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