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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寨夫人成长记-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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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猩红的披风在冰天雪地里显得分外扎眼。站在他身旁的正是高大威猛的御林军陈统领,他披着一身银亮的铠甲,手握弓箭,双目炯炯,像一只随时备战的猎犬。

    北风渐紧,雪大如席,我紧了紧单薄的衣服,不由自主的向下瞟了一眼,城楼下面密密麻麻的黑影仿佛只是一截截钉牢的树桩。只一眼,目光便匆匆收了回来。我们分开了太久太久,久到我已经害怕重逢。如今他眼中只有天下,而我,也许曾经是他的全部,可是现在……低头看去,雪花已在身上落了厚厚一层,尘满面,鬓如霜,见面不识,那样的相逢该是怎样一种悲哀。

    突然,城楼下一声凄厉的嘶鸣打破了万籁俱寂的对峙。

    心头莫名的一颤,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在那儿,他就在那儿。双眼不自觉的看过去,他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帽顶的红缨在寒风中舞动,身上的铠甲已是污浊不堪,唯有手中那把利剑毫不畏惧的闪着寒光。风雪肆虐,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可我知道那就是我苦苦等候的人。

    “你想要这江山?”皇帝的声音穿透风雪,响彻天地。

    “不!”他拒绝的干脆利落。只这一个字,我便相信了他。身体不自觉的向前靠了靠,他的脸渐渐清晰。清瘦到棱角如此分明,憔悴到面色如此惨白,唯有脸上几道污痕和血迹在一片苍白中显得格外狰狞。那匹枣红色的小马调皮的前后挪动着蹄子,坐在马背上的人却是满脸挣扎的痛苦。

    他开口道:“如今内患已除,外忧已解,请皇上遵守承诺。”他的声音亦是宏亮异常。

    承诺?原来他想要的也只是兑现承诺。

    “你以为朕还会相信你吗?”面对城下齐整振奋的千军万马,皇帝的回话好似困兽之斗。他身旁的陈统领取下一只雪白的箭,狠狠的拉满了弓。

    “拜你所赐,朕学会了射人先射马。”

    话音刚落,耳畔嗖的一声,冷光一闪,便听得一声冲天的嘶鸣,那匹枣红色的小马应声倒地,血花飞溅,身子重重埋入深厚的积雪中,只一瞬,满地的殷红为银装素裹的世界涂上了一抹凄美的色彩。

    惊魂甫定,城楼下那批雕塑般的士兵突然活了过来,纷纷亮出兵器,无数刀枪弓箭毫不客气的对准了高高在上的红衣君主,而陈统领的第二支箭已经上弓,不偏不倚的瞄准了被甩出几丈远、俯卧在雪地上的卫风。一时间,兄弟间兵戎相见,诡异的朱雀门广场上戾气四溢。

    “住手!”卫风捂着胸口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命令他的军队放下武器。他身前的雪地上,竟是星星点点血色的红梅。

    我两手死死抠住城墙的缝隙,几乎忍不住要哭出声音。他竟是以这样的血肉之躯赶完这六百里的路程!

    “只要皇上信守承诺,给她自由,臣弟自然将项上人头奉上,绝无怨言!”他以剑撑地,仰首望着皇帝,直面锋利的箭尖,倔强的声音依旧高亢。

    皇帝的表情略有一丝松动,试探道:“即便朕放了她,她的病……”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灼灼最恨这种人……”说着,他竟笑着吐出一口血来。拄着剑,踉跄两步,他狠狠抹净嘴角,转身对那群将士说道:“从今以后,你们要效忠皇上,如有二心,有如此剑!”电光石火间,那把锋利的宝剑竟生生断成两截,而强大的后坐力终于将他掀倒在地。

    心口传来一阵经久不去的痉挛,全身的血液似乎逆流,原本轻快的身体忽然变得异常沉重,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错过,再也没有机会错过。越过厚厚的城墙,我探出头,向他伸出了手,拼劲全身力气对他喊道:“卫风,我不要死在这里,带我走!”

    原本仰卧不动的他,忽地睁开双眼,努力向我伸出手。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清澈见底,他微翘的嘴角渐渐绽出温柔的笑,苍白的嘴唇上下翕动,那无声的絮语只有我一个人能明白。他说,我一直都是他的全部,从未改变……

    

归去来兮 石破天惊(三)

    狭小的石室里,两盆旺旺的炭火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融融的暖意熏得人两颊滚烫。我伸手推开头顶上一尺见方的小窗户,夜风飒飒,沁人心脾,晶莹的积雪在清辉的映照下更显得剔透耀眼。我踮起脚,伸长脖子,终于见到了那轮久违的圆月。

    月圆,人圆,老天还算够意思,好歹容我熬到了这一天。

    透了会儿气,我踱回床边,他还在睡,呼吸平静而均匀,好像一个酣睡的婴孩。刚才来过一个看上去水平很高的大夫,他捏了半天手腕,皱了半天眉头,说了一堆废话,我只听懂了最关键的四个字,性命无虞,这就足够了。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他,直到他醒来为止。

    生命就是生生不息的循环,一切好像倒回了从前,只是这次,他休想从我手里逃脱。

    我俯下身,痴痴的望着他,手指不自觉的从他挺拔的鼻梁划过,直至唇间。大漠的风沙赋予了他的皮肤粗糙的质感,紧抿的双唇苍白如纸,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却让他看上去如此柔和俊朗。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那副龌龊十足的样子,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竟然花痴大作,埋下头去深深的吻了他微凉的唇。本是一时兴起浅尝辄止,不料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唇瓣凉如寒玉,柔软的卸去了我唇间的燥热,微微探出的舌尖触到他齿间淡淡的腥锈,我的心头漫过一阵疼痛,他的血几乎为我流光了。我闭着眼睛,轻轻为他拭去伤痛的痕迹,浑然不觉间,竟由浅啄陷入了深吻,他紧闭的牙关不知何时松开,濡湿的灵舌热烈的回应着我的纠缠。越陷越深之时,我忽而头脑清明起来——他醒了!

    我双手撑床,几乎将自己从他口中拔出来,瞪着眼睛,又惊又喜的看着他。过度激烈的反应显然令他措手不及,他同样瞪着眼睛看着我。

    “你非礼我?”他的眼珠滴溜溜的转着,一脸天真无邪。

    “吃了老娘的豆腐你还敢恶人先告状!”我有心与他调笑,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胸膛。

    只听嗷的一声惨叫,他呲牙咧嘴,五官纠结在一起,嘶嘶的挤出一句话:“最毒妇人心……”

    我这才蓦地想起他心脏下方有一个拇指大的洞尚未愈合,正在丝丝渗着血。心中一紧,我赶紧不由分说的掀起被子要检查他的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你还想干什么?”他仰头看我,咬着嘴唇,语气不肯放松分毫,好像我真的占了他的便宜似的。

    看着他冷汗淋漓的样子,我皱了眉:“让我看看你伤口!”

    “凭什么给你看?我不认识你!”他依旧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放松。

    僵持三秒钟,我突然想到一种狗血的可能,他不会真的……失忆了吧?

    大概因为伤口疼痛,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有些放松,我顺势掀起棉被,只见缠在他胸口的白布已是殷红一片。

    “你放手,让我看看!”我甩开他的手,心疼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灼灼,你别哭,我……我没事……”见我落了泪,他顿时方寸大乱,急切的伸出手来够我的脸,忍着伤口撕裂的痛苦,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真的没事,我刚才逗你玩的……”

    我蹲下身,握着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他粗砺的手指在我的面颊上轻柔的摩挲着,缓缓开口道:“你是我的灼灼,我的妻子,我怎么会忘呢?”

    我扭过脸赌气道:“你不是跟我离婚了吗?”脸上仍是泪水涟涟。

    “大颂何来离婚一说?”他虚弱的笑笑,无赖的扬起嘴角。

    他越是强作欢颜,我越是心痛难当,紧紧握住他的手,抽着鼻子哽咽道:“以后再也别想丢下我不管……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他轻摇着我的手,气若游丝,却语气坚定。

    我们相互偎依着,像两个情窦初开的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彼此要求着,承诺着,仿佛谁都不曾离开,仿佛我们总有未来。

    拙手笨脚的换完药,我蹭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懒洋洋的问:“这到底什么地方?难道是皇室专用死牢?”

    “呃——”他睁开半眯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轻轻摇头:“不知道。”

    这里的确不像牢狱,而像一间毛坯房,四周青灰色的墙壁在炉火的熏烤中渗出片片水渍,地面也有些泛潮,好在炭火够旺,空气温暖微湿,十分舒服。房间内家具设施齐备,大到床铺桌椅,小到笔墨纸砚,应有尽有,不一而足。

    那天,眼睁睁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突然失去了光彩,我绝望之下差点翻墙从城门楼子上直接跳下去。千钧一发之际,血冲脑门头晕目眩,一口气没上来就厥了过去。一觉醒来,惊觉乾坤逆转,他竟然活生生的躺在我身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我终于相信了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狂喜之后不免有些后怕,冲动是魔鬼,还好当时没有跳下去,不然我们连这最后的幸福都要错过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见我想得出神,他碰了碰我,声音有些紧张。

    “没有……”我翻过身,抱住他的胳膊,久久不愿松开。

    他吃力的挪了挪身子,拨开我盖在脸上的头发,用手背蹭着我的脸,心疼的说:“你从前不爱哭的,是我害你受苦了,我……”

    他后面的话全部被溺毙在我深深的一吻中。他为了我不惜以命相搏,不顾身败名裂,而此时我能给他的,也许只有这么多了。

    深埋在彼此心底的绝望终于被狠狠的挖了出来,血淋淋的摆在眼前。

    他不顾一切的将我紧紧搂住,耳畔几乎能听到他胸口血管破裂的声音。

    我贪恋着他怀抱的温暖,甚至他双臂微微的颤抖。

    在他怀里厮磨了许久,我才依依不舍的挪出来,努力朝他笑道:“我已经把下辈子的泪都流光了,以后再也不哭了,真的。”

    他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笑得更是勉强。

    我抽出手,胡乱抹着他的眼角,撅嘴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哭,当时我还想,这人怎么跟个大姑娘似的……”

    “灼灼!”他再一次霸道的把我的脸埋进他的胸膛。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泪水。

    他胸前的衣襟濡湿温热,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血,还是我的泪。

    “卫风,我不想死,我怕。”我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松手,似乎这样就能拖住死亡的脚步。曾经那个视死如归的陶灼灼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死亡,因为有了生的眷恋,而变得无比可怕。

    “灼灼,别怕,我说过,再也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却再也闻不到一丝绝望的气息。

    后知后觉的我终于恍然大悟。他说再也不会离开我,竟然是这个意思……

    我挣脱出来,一把堵上了他的嘴,抢白道:“不许胡说!我只要你一直记得我就好了。”说罢,放开他的嘴,拿手指指他的胸口,命令般说道:“把对我的念想塞进那个洞里,藏的深深的,千万别被麻辣鸡丝发现。”

    “好像有点儿醋味儿……”他哭笑不得的刮刮我的鼻子,郑重其事道:“我只要你一个,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

    我笑了,主动投怀送抱。我知道,我的老公从来不会食言。

    “他一定会成全我们的。”他温柔的抚着我的头发,虚弱的声音若有似无。

    躲在他湿热憋闷的怀中,我却神清气爽。越是病入膏肓越没有痛苦,这恐怕是那变态毒药唯一人性化的地方。

    

归去来兮 花絮篇(五)

    万万没有料到,往后的日子里我却越过越懒,越懒越困,逮住机会就会躲在犄角旮旯里睡个天昏地暗,似乎已经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醒醒,醒醒,再睡天都黑了。”

    迷迷糊糊中,一双有力的胳膊把我从桌子上架了起来,我极不情愿的睁开眼,懒洋洋的嘟囔着:“困……”

    “你是白蛇精投胎吗?一到冬天就犯懒。”

    两脚悬空,他一猛将我打横抱了起来。再睁开眼时,眼前红纱幔帐,身下温暖柔软,我已经躺在了床上。我眯着眼睛朝他笑笑,拉着他的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嗯,我要冬眠的。”

    “不许睡!”他扳着我的肩膀,蛮横的把我拉起来,死死抵在床背上。

    我吃痛,混沌的头脑一时清醒了许多。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困恹恹还不忘打趣道:“上回你受伤,拖着赖着总也不肯好,这回倒是好的挺快的嘛。”

    他坐近了些,直直看着我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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