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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是我。”门口传来掌柜的声音,“我是来送开水。”
“不是让你不要打扰我吗?”李维正快步走到门前,刚要开门,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自己住的可是预留房啊!预留房的规矩就是客人要求第一,自己已经说过不要打扰,掌柜怎么还来?
不对!他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就在他刚退后到一半的刹那,一把冷森森的长剑‘嚓’地一声穿门而出,闪电般刺向他的脸,李维正惊得魂飞魄散,退无可退,眼看长剑将透脑而入,剑尖却在离他眉心半寸处到底了。
机会稍纵即失,李维正一个侧翻,滚出了两丈远,旁边有一把椅子,他随即一脚将椅子向木门蹬去,翻身冲进里屋,就在同一时刻,‘砰’地一声巨响,木门被撞开一个大洞,一个黑衣人团身滚入,正撞在迎面而来的椅子上,他挥剑将椅子劈成碎片,不加思索地一扬手,一道黑影从他腕下射出,直射李维正,此时的李维正跳上桌子刚要跃窗而出,左小腿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使他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两人这一连窜的动作只在兔起鹘落间,局势便已经明了。
黑衣人冲进了屋,离李维正不到两丈远,他取位在房门和窗户之间,控制住了李维正所有的退路,此时他倒不急了,半伏在地上,就象一只胜券在握的毒蛇,目光冷锐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汗水已经湿透了李维正的衣服,一阵阵胀痛从他小腿肚传来,他开始感觉到头目眩晕,他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忽然,他似乎看见窗外晃过一道黑影,念头一闪,他毫不犹豫一脚向墙面踢去,求生的本能激发了他的潜力,墙上顿时发出木块碎裂的声音,黑衣人也发现了他有逃生的可能,低喝一声,一剑光寒向他后背猛刺而来,李维正的思绪已经模糊了,毫无躲闪的意念,就在他即将丧命剑下的瞬间,三道寒光从窗外射入,无声无息地没入了黑衣人空门大开的后脑。
“五哥!”窗户那边传来杨宁的声音。
........
李维正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树林中,身旁没有一个人,一阵寒风拂过,他顿时觉得自己的体内仿佛火烧一样。
‘水!’他挣扎着要坐起来,腿上传来一阵剧痛,几乎使他晕厥过去,不过李维正一颗心也悄然落地,他的左腿还在,还有疼痛。
“五哥别动!”杨宁拎着一壶水跑了过来,他一把按住李维正,“你的伤口刚止住血,不能动。”
“要不是你,我今天就死了,多谢了。”李维正吃力地喘气道。
“五哥,不要说话,先喝点水。”杨宁扶起李维正的头,给他灌了几口水,泉水冰凉沁脾,李维正心中的燥热渐渐平息下来,他只觉得浑身无力之极,头脑昏昏沉沉,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数十道光柱从树梢射入林中,光柱中雾气翻腾,树林里弥漫着泥土的清香,腿上的疼痛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虽然浑身还是没有力气,但思路却很清晰,这时,不远处传来杨宁的声音,“马车就停在这里,担架随我进去抬人。”
随即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人在他身下问道:“老爷,就是他么?”
李维正这才发现自己悬在半空中,杨宁用藤条给他编了一个吊蓝,杨宁走上前,见李维正已经醒了,便笑道:“五哥别动,我放你下来。”
吊蓝缓缓放下,几个农夫索性也不用担架,直接抬着吊蓝把他挪到树林外,林外停了一辆马车,农夫小心翼翼将他移入马车,杨宁拎着物品也坐了上来,马车缓缓启动,向不远处的官道驰去。
马车虽然颠簸起伏,但杨宁考虑得很周到,下面垫了厚厚的褥子,丝毫感觉不到震动,李维正侧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武昌府。”杨宁一边给他检查腿上的伤势,一边道:“我去三木村调查,和那个包打听说的一样,姓严的家丁十天前回来过一次,随即又去了武昌府,村里好多人都知道。”
李维正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叹了口气道:“咱们在水塘发现尸体时有些大意了。”
“是的,他们一定还躲在树林里窥视,我在三木村发现有人跟踪,这才想到你的安危,急忙赶来,差一点就误了你,这是我的责任!”杨宁口气充满了自责。
“这怎么能怪你呢?”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要是我也会个一招半式,也不至于这么狼狈了。”
“不!五哥已经表现得很不错了,实在是这个刺客厉害之极,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事实上五哥腿上中箭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一直在等待机会,要不是五哥踢墙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我也无法得手,五哥反应之敏锐着实令人惊叹!”
“我的腿伤怎么样,能恢复吗?”李维正笑了笑,又岔开了话题。
“没有伤筋骨,问题不大,是手弩射出的短箭,虽然箭头有毒,但我还能对付,五哥好好将养一个月便可恢复如初。”
李维正沉吟一下,又问道:“那个客栈掌柜呢?”
“已经死了,被刺客割断了喉咙。”
李维正松了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此去武昌不知又会遇到怎样云诡波谲的斗争?
........
卷一 卷进大案 第三十七章 公私兼顾
武昌是湖广行省的中心,扼东西南北要道,富饶繁盛、人口众多,是天下大城之一,洪武二十三年的春天,蓝玉率大军平施南、忠建叛蛮(现湖北施恩),武昌便是大军的后勤基地,三月初,大军离武昌西去,武昌恢复了平静,但就在这貌似平静的下面却暗流汹涌,一封关于蓝玉和太子朱标勾结的信件引发了各大势力的争夺,三月的武昌城风起云涌,鹿死谁手、未为可知。
这天中午,刚刚赶到武昌的李维正带着杨宁在黄鹤楼附近寻找空房。
“知道吗?我最喜欢那句诗,‘此地空余黄鹤楼,白云千载空悠悠,’道尽了人间的沧海桑田,所以我一直有个愿望,住在黄鹤楼边,天天看着它。”
李维正已经勉强能自己走路,他柱着一根单拐,显得颇为滑稽,他指着附近的房子笑道:“这里地势开阔,正好一览全景。”
杨宁却皱着眉头,犹豫好久,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五哥,为什么我们不住客栈,却要来租房呢?”
“住客栈要登记姓名情况,容易被有心人发现,还是租房隐密,其实最隐密的办法是去当叫花子,保证无人过问。”说到这里,李维正忍不住自己都笑了起来。
这时,领他们看房的车夫从院子里走了出来,对他二人陪笑道:“两位公子爷,这座宅子最符合你们的要求,又宽敞又能推窗便看到黄鹤楼,这是我亲戚的房子,一个月一贯钱,不能再便宜了。”
李维正进屋扫了一眼,院子里有一口井,井边是棵老槐树,已经吐出新芽,房子看起来刚翻新过,十分干净整洁,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么决定了,你去把房东叫来,我付钱给他。”
车夫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公子,不瞒你说,我就是房东。”
“你这家伙,怕我压价是么。”李维正笑着摇了摇头,取出二十贯钱递给他道:“先租三个月,其他钱是我雇你的马车,你也住在这里,我们可以随时可以出去。”
车夫大喜,他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才能赚三五贯钱,这下可发了一笔小财,他接过钱慌忙道:“我先回去取点东西,再把老婆也接来,给两位爷烧水做饭,我家离这里不远,马上就来。”
马车夫赶着马车匆匆去了,杨宁却笑道:“以五哥的精明怎么这样大意,无凭无据就让他走了,如果他骗你或是诈你怎么办?”
李维正却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反正这钱也不是我的,来得容易,他要骗我也认了,咱们是为做大事而来,犯不着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伤脑筋。”
说到大事,杨宁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他沉思一下便问道:“我们已经到了武昌,不知五哥准备从何入手?”
李维正走到井台边坐下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觉得要在几十万人口的大城中找一个可能存在、又可能不存在的人无疑大海捞针一般,不仅是我们,就是俞平、秦王还是蓝玉他们的人都难以办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地头蛇的势力,象官府的衙役之类,我是最清楚,别看他们地位低,要他们找人,却是最合适不过。”
“五哥的意思是让我们找武昌知府?”杨宁摇了摇头,“我估计蓝玉、俞平他们都已经找过了,我们再去凑热闹就没有什么必要了。”
李维正却神秘一笑道:“这你就不要问了,我等会儿出去一趟,你好好休息吧!”
“五哥不要我护卫吗?”
“不用了,只是一件私事。”
‘私事?’杨宁一头雾水,五哥在武昌会有什么私事。
........
和今天的武汉一样,与武昌府隔江相望的便是汉阳府,汉阳城位于两江交汇之处,虽然比不得武昌商业繁华、人口众多,但也土地丰腴、物产富饶,从武昌到汉阳,明朝时并没有什么跨江大桥,全靠大船摆渡,下午时分,李维正来到了渡江码头。
他确实有私事,李维正从小订了一门亲,是邻村叶员外的小孙女,叶员外的长子十年前考中进士出去做了官,三年前叶员外去世后,叶家长子便将妻子和儿女接去了官衙,从此老李维正和未婚妻劳燕分飞、音信渺无,老李维正已经消失,新李维正继承了他的皮囊、继承了他的身份,自然也继承了这门婚姻,而他未来的岳父大人正是汉阳府知府。
各位可能还记得,李维正在发现哑妹会说话那个晚上曾和父亲谈了一席话,就是关于退婚之事,这退婚一事在李家闹得颇大,前任李维正就是因为退婚之事和杨缨吵翻,一怒跳了井,新任李维正也继承了前任的遗志,一定要把退婚进行到底。
在李家只有杨缨坚决反对退婚,她认为叶家是官宦人家,能攀上这门亲有利于李家发展,至于李员外,虽然他是妇唱夫随,但他心底下的儿媳妇标准最好是大屁股大奶子那种,能给他多生多养孙子,而叶家小姐身子单薄,不符合他的条件,他心有不喜,不过他的态度不重要,一直以来他的态度就是摇摆不定,儿强随儿、妻硬随妻,不过这次杨缨却破天荒地同意了退婚,并亲自给李维正准备了退婚书,这不,退婚书就在李维正的手上,一只厚厚的信封,口封得很牢,李维正也没有打开看过,估摸着就是叶家二小姐的生辰八字之类。
退婚书他一直随身带着,这次来武昌办事,李维正决定顺便把婚也退了,说不定叶伯父内疚之下,还肯帮忙找人。
“李公子,前面就是渡口,我这马车不能乘船,要不我扶你过江,再替你找辆马车?”车夫见李维正还柱着拐杖,心中十分内疚。
“你回去吧!我不碍事,对了,如果我今天回不来,就告诉杨爷,照我早上吩咐的话去做。”
车夫万分抱歉地去了,李维正慢慢地走到渡口前,渡口上只有一小一大两艘船,小船做工考究、雕梁画栋,船头上站着两名大汉,显然是私家船只;而大的渡船则是公共船只,体型很大,至少可以一次载渡两三百人,渡口的乘客正在上船,大多拎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许多汉阳人就是特地过江来武昌购物。
李维正交了二十文钱上了船,走过挤满人群的甲板,又走过一片喧闹的船舱,来到了后区,这里明显的安静了许多,大多是两人间、三人间的船舱,最顶头就是单人上舱了。
“这位公子,可是要坐船舱。”一名船员热情地上来招呼。
李维正递给他两贯钱,“我要一间单人上舱。”
单人舱只要一贯钱,另一贯钱自然就是船员的小费了,“有!有!”船员兴高采烈地上前替他拎东西,一边笑道:“公子运气很好,这种上舱我们一共只有三间,两间已经满了,现在只剩一间,正好给公子赶上了。”
“公子请进!”船员推开一间船舱,里面果然是单间,十分干净整洁,有床有椅子,一张小茶几上摆着几盘水果和点心。
“公子请休息,马上就有人送茶来。”
‘起船喽!’远远的喊声传来,船身晃了一下,慢慢地驶离了码头。
李维正走到窗前,凝望着大江平阔,一层薄雾弥漫在江面之上,令他心胸豁然开朗,这几日寻找信件的压力也渐渐地松懈下来。
来到大明已经半年,因机缘巧合,他投到了太子帐下,也有幸成为人人羡慕的锦衣卫百户,这就是他的理想吗?李维正微微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该是什么,他曾经想象过自己成为朝廷大员,成为大明的中流砥柱,可当他真的靠近了这个门,他才发现自己想得是多么简单幼稚,他有什么?胸无安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