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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个个方阵一边缓步向前逼近,一边不断地发射弩箭火铳,他们没有退路、没有弓箭、没有马匹突破对方的箭阵,只能徒劳地在冲锋中不断丧命,用鲜血和生命铺近彼此的距离。
终于,在白白付出四千多个信徒的生命之后,两军混战在一起。狭路相逢勇者胜,千军万马拥挤在一起亡命拚杀,一步一个血窝,最胆怯的人也不会后退一步,因为他们根本无路可走,四下到处都是挥舞起来时淋起一串血点的兵器,勇猛的人还可以在厮杀中寻求一线生机,怯懦躲避者只能在别人的刀下丧命。
到处都是血与火,浓烟、呐喊、惨叫和嘶吼,李福达斯文懦雅的形象不见了,掌中一柄宝刀几乎劈砍的卷了刃,又是一刀,把两个刀盾兵的皮盾砍成了两半,一颗人头飞上了半空。他还来不及回刀刺死另一个失去遮蔽的士兵,三柄长枪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刺了进来。
急退,格架,肋下还是中了一枪,血流如注。李福达踉跄后退,他捂住流血的右肋向远处望去,混乱厮杀的战场后边,还是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他们举着火把肃然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火光下可以看清一柄柄火铙和弓弩已严阵以待。
他找不到最想要的对手,他认为杨凌都不配和他交手,可是现在欲寻杨凌亦不可得,堂堂的威国公岂会亲身涉险,他想见到杨凌,不知得杀进多少个重兵布成的方阵才可能办得到。只见号灯一闪,又一个长枪、刀盾方阵加入了战团,而弓弩和火铳手们仍然站在外围,警戒严密。
李福达不禁一阵胆寒:杨凌这阵势,是根本不想有一个弥勒教徒成为漏网之鱼啊。
今夜,将注定是他的长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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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娘子紧紧抱着孩子,眼泪垂在他的衣襟上,尚不懂事的杨弃仇难得见到娘亲,兴奋地搂着她的脖子还在笑着。
红娘子吸了吸鼻子,把杨弃仇交回给三婶手中,低声道:“三婶,孩子跟着你习惯了,再说三叔的腿不好。你们就带着他先回杨府吧,那样我心里也放心些”。
三叔三婶脸色凝重地点点头。封雷立在马上,隔着几丈远望着红娘子,忽然无奈的一笑,仰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全是一厢情愿的妄想。人家两人连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己的一番痴情如今想来,真是可怜亦复可笑。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伤心人,杨凌轻轻揽住红娘子的肩头,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低声道:“你是白衣军的灵魂,离开了你没有人能指挥这支军队。我可以想办法让你隐姓埋名嫁进杨家,但是我想让你堂堂正正地进杨家的门,嫁进来的那个人就叫红娘子、就叫崔莺儿,而不会有任何遮掩和改变。'天堂之吻手打'
更何况,要让这支白衣军地队伍变得堂堂正正,要让这些血性汉子不再成为朝廷通缉的罪犯,甚至子子孙孙还要做贼,唯有立下一件大功,洗刷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我明白”,红娘子一身男装,俨然一个俊俏秀气的青年公子:“整日打打杀杀的,这孩子我也丢习惯了,现在他随着你回杨家,我也少了许多牵挂和担心,只是要很长时间不能见到他,心里有些不好受”。
红娘子不好意思地又擦了擦泪痕,说道:“你还有许多事要做呢,一路把我送到关隘,这就够了,我……我走了”。
杨凌点点头,红娘子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忽然冲动地凑上来飞快地一吻,然后攸地转身,一个漂亮的旱地拔葱腾身上马,娇斥一声:“驾!”一抖马缰率先冲了出去。
荆佛儿已经蓄起了胡须,颌下的短须给他更增添了几分威严。他一手带出来的三千铁骑,全都换上了白衣军的衣衫,为了掩饰他们太过明显的兵器特征,只有少数一些人还用大刀,其他的人都换成了铁棍、长枪、钢叉,但是清一色的都是长兵器。
刘大棒槌也是一身白衣军的装扮,他率领的一千精骑,全是那晚和弥勒教浴血博杀所残存下来的战士,很多人身上或多或少还带着些伤,这样倒好,不需掩饰,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们是经过一番残酷的浴血厮杀才冲出关隘的。
两人也齐齐向杨凌一拱手,抖缰随在红娘子身后扬长而去。
关门洞开,战马绝尘,数千兵马过处,腾起了一条灰龙。
威国公杨凌抱着呀呀学语的儿子,站在关门外痴情远望,身影久久不动,犹如一尊望妻石,感动得身边的侍卫们都双眼湿润了。
忽地,大风浩荡,卷来一阵灰土,登时迷了他的双眼,杨大官人立即眨巴着泪汪汪的双眼,抱起儿子落荒而逃,官兵侍卫们也跟着一哄而逃进关去,关门随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了。
过了一阵儿,洗清了眼睛头面的杨凌重又出现在城头上,但是纵目远望,一片荒凉,已经不见了那支大军的身影。那灰尘,是大明军队烧荒造成的。每年冬初,边军都会派出几支队伍出塞焚草,有时甚至深入大漠数百里。
那时野草枯萎,极易燃烧。这一把野火放下去,不遇山岭河流不会停止,大片的草原被烧掉,可以降低塞外游牧民族的越冬能力,兵不血刃的削弱他们的力量,因为天生的侵略性,使这些游牧民族的力量稍一膨胀,就会不断进犯边墙。
然而反过来,关外游牧民族难以过冬时,同样会把内部矛盾和生存困难转移到汉人头上,还是会来侵犯边界,掠夺百姓,这个战争怪圈始终不得破解。
杨凌在关隘城头又痴痴站了许久,这才长叹一声,悄然下城去了。
一个消息开始流传开来。威国公杨凌领皇命剿灭叛匪白衣军,兵发井径驿。化名张寅隐迹军中任太原卫指挥使的弥勒教主李福达谋反,趁夜猝袭井径驿大营,重挫守关官兵。威国公杨凌在三千铁卫浴血掩护下脱身,三千卫士全部殉难。
京畿重地,数万民团谋反,攻击军镇重地,情形十分严重,威国公杨凌急调周边卫军、边军协同剿灭邪教。弥勒教乱军中伏被全歼,弥勒教主李福达身中七枪两刀三箭,力竭,被乱刃分尸。太行山白衣匪趁乱逃逸,沿雁门、武宁、偏头向西杀出关去,过榆林、云川出塞,逃入了大草原。
关外泰宁卫,大宁,一座蒙古毡包内,成绮韵刚刚就着烛火烧掉了一封密信。阿德妮坐在一旁正学着蒙古人,吃着肥嫩鲜美的手抓羊肉,她穿着一身蒙古女人装束,但是却丝毫不掩她妩媚中带着几分英气的俏模样。
阿德妮见成绮韵看完了信,手托着香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按捺不住地问道:“杨在信中说些甚么?”
成绮韵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说道:“他信里还能说什么?说女人呗”。
阿德妮的眼睛顿时亮了,脸蛋儿也红了,她忸忸怩怩地道:“他……他提我了么?”
“提了呀,叫你少吃牛羊肉,免得胸脯儿越来越大,一个不小心会闷死了他”。
阿德妮一听顿时红了脸,她的一对酥乳饱满坚挺,比成绮韵的美胸还要挺拔,成绮韵看着这个少女鼓挺的酥胸心里总是酸溜溜的有点嫉妒,得空儿便拿她的胸脯儿调侃一番。
阿德妮不依地伸出油乎乎的小手要往成绮韵脸上抹,成绮韵见状连忙逃开,阿德妮拔腿便追,成绮韵被逼到帐角,眼看躲不过了,这才笑着告饶,把杨凌信里所说要求她们迅速准备弓箭、兵器、甲冑、良驹、粮草以供应刚刚进入大漠的红娘子的事说了出来。
“那个女的绿林好汉?”阿德妮高兴起来,那个混迹绿林,带领几千强盗引得大明出动数十万军队前堵后追的女英雄,可是她崇拜的人物呢,想不到她居然投靠了杨凌,还领兵来了大漠。
成绮韵瞧瞧一脸憧憬兴奋的阿德妮,不屑地撇了撇小嘴儿:“大人喜欢她也罢了,这小丫头也欣赏她?哼,根本就是个惹祸精,有胸无脑的笨女人,她能承担这样的重任?没有我帮着能行吗?我可不能让她坏了大人的事,等她来了,我得好好调教调教,先给她来个下马威,让她乖乖地听话”。
成绮韵一口白牙咬着红唇,抿成了一道诱人的弧线,只是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阴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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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杨凌回京了,杨凌回京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要……要……”,永淳一溜小跑儿冲进了永福的闺……禅房,愕然瞧见高文心和马怜儿也坐在房中,登时傻了眼。
杨凌和她没有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她现在小脸蛋儿胀得通红,就象偷了人家男人却被人家的女人逮个正着似的。马怜儿眼珠转了转,起身笑盈盈地一礼,狡黠地说道:“见过永淳公主殿下,您说我家老爷回京了?您要怎么样呀?”
永淳一只手还指着外边。结结巴巴地道:“我要……我要向他好好打听打听剿灭弥勒教的事情,对对,向他打听消灭李福达的事情,听说那邪教教主神通广大,能撒豆成兵呢,真想知道威国公是怎么把他们一举全歼的,呵,呵呵呵……”。
高文心却没看出其中端倪,她又惊又喜地起身道:“殿下是说我家老爷回家了?他……,他现在回府了?”
永淳公主干巴巴地道:“还没有,我是从城里出来时正碰见他的仪仗进城,想是皇兄召见得急,先去见驾了”。
永福公主心惊胆战的生怕妹妹说漏了嘴,忙起身道:“两位夫人,国公回府,乃是一件大喜事。两位夫人还是回府去吧,国公戎马劳顿,阖府上下必然要为国公接风洗尘的”。
高文心、马怜儿浅浅一笑,矜持地福礼道:“那……贱妾就向两位殿下告辞了”。
“免礼免礼”,永福、永淳连忙制止,两位国公夫人袅袅娜娜、穿花拂柳地去了。
永淳公主探头探脑的,眼见二人离开,这才吐了吐舌头,洋洋自得地道:“急智啊,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急智了,我怎么就这么有才呢?”
永福公主没好气地道:“你刚刚要是说漏了嘴,姐就没脸见人了,只好把袖掩面,投湖自尽了事,一句话说死了你姐姐,那就更有才了”。
永淳公主嘻皮笑脸地道:“那我就把杨凌绑了,丢进湖里去陪你。嘻嘻,姐,我又有好办法了,你听我说……”。
永福一听变色道:“又有好办法了?你还是想清楚吧,看看上回搞的那档子事,弄的湘儿现在见了你就哆嗦”。
“哎呀不会啦,姐你相信我啦,喛,你别走呀,我真的有了好办法啦……”,永淳公主急急地追了出去。
高文心、马怜儿两位夫人慢条斯理、文文静静地出了庵门,上了小轿,进了杨府的门儿,姿态优雅、仪态万千地进了后院儿,到了后院花厅见了众家姐妹,那伪装了半天的秀气一扫而空,两个人同声欢呼道:“老爷回京啦!老爷回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