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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神经病。”
葛萧说:“我陪你去!”
沉闷的机舱里,我蒙着眼罩问:“田阿姨没发火啊?这么大的事情,你说走就走。”
看不见葛萧的表情,他没回答。
我从来不是一个想刨根问底的人。自从多年前师伟那么直接地给出答案后。
有些真相,不知道的好。
总是保存着一丝希望,要比陷入毫无退路的绝望对人体有益些。
下了飞机一开机,就收到了谭晶晶的一条短信:“葛萧和你,是两只鸵鸟!”
我回了一条:“我早就是鸵鸟政策的支持者了,这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装着糊涂等顺其自然。可为什么这么说葛萧?”
谭晶晶回道:“哈哈哈!”
谭晶晶永远是个回避她不想给出答案的问题的高手,她话里的玄机,我一辈子也猜不透。我索性不猜,反正到江水明那里,还有好长一截路要赶。
江水明睡眼惺忪地唠唠叨叨:“我以为就你自己带一大堆零食来呢,那我就可以尽情地对你‘食色,性也’了。你扯着他来干什么呀?破坏我和他的生死友谊还是怎么着?这么多年,我是第一次看见他就烦!”
我缩在他大得吓人的沙发上蔫蔫儿地说:“我困了,要聊天等明天起早吧!快发给我床被子!”
江水明做出要直接扑过来的样子,“我这床被子怎么样?真皮的!”
我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小柳啊,让你一吓唬就吱哇乱叫的!”
江水明就很自讨没趣地从旁边的柜子里给我翻出一薄一厚两条被子供我选择——情场阅历丰富的江水明最大的优点就是,永远给女人提供两种及两种以上的选择。这让爱他的那部分女人心存感激,这让被他爱的那部分女人挑不出缺点,这让和他没有情感关系的那部分女人羡慕前两部分的女人。
除了我。
第一,我觉得这是他理所应当该做的;第二,我觉得这经验是他以放弃了很多好女人为代价才积累的,不值得表彰和赞扬;第三……呃,好吧,我承认,我已经习惯了死党之间这种似乎是天生就应该存在的对彼此之间的好。
江水明拎着他早就准备好的啤酒,低声对葛萧说了几句什么,两个人就离开客房。葛萧轻轻地随手关门。听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他们是去了阁楼。
我好像很疲惫一般,倦倦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意识沉沦在睡魔的压抑下之前,我忽然想到,我终于逃离了南京——此刻师伟在的城市。有些庆幸,有些遗憾,有些五味杂陈的寂寞。
北方的阳光比南方的阳光要直率得多,直刺刺、热辣辣地把我从梦里唤醒。我大睁着双眼,看着光影摇曳的天花板,有种在莫愁湖畔醒来的时空错乱感,半晌,才想起趴到窗口去看楼下——江水明果然是个享受生活的天才,他居然在北方又北方的城市里找到了一个屋后有一洼荷塘的地方。
我穿好衣服,有些雀跃地打开客房门跑下楼去,一冲出后门就笑着说:“江水明,你真的是继承了江爸的优良传统哎!”
江水明并不在。
葛萧穿着一件泛着淡淡粉色的宽松衬衫,站在荷塘边看那些花蕊怒放的玉白色荷花。听见我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轻轻浅浅的一个微笑:“起来了?”
这个季节的北方清晨,总是有一种似雾非雾的水汽低低地弥漫着,加上那池冰清玉洁的花蕊,再配上身材玉立的葛萧此时的笑容,我唯一能有的形容就是——被小学生作文用烂了的那句——好像一幅画。
我有一个瞬间的分神。
葛萧大而明亮的眼睛就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饿不饿?”
言谈举止一贯保持含蓄风格如我,也忍不住呆呆地脱口而出:“你好帅啊!”
话一出口,我就脸红了一下,顺便把自己痛恨得体无完肤。像话吗?这像是一个发小儿、一个死党该说的话吗?怎么这么透着小家子气,外带透着居心不良!我应该对他帅不帅之类的事情熟视无睹才对啊!
或许是我的声音不够大,或许是葛萧的注意力都放在荷花啊饿不饿啊之类的事情上了,他只是保持着那样的笑容转回头去看荷花,没接我的话茬。实际上,是知礼如他、绅士如他,即使听见了,为了避免我的尴尬、为了避免彼此的尴尬,也会假装没听见的。
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优良品质。
江水明在荷塘边搭了一个遮阳的棚子,应该是画画时工作用的吧,里面放着一个高脚的板凳。我走进棚子,坐在那个凳子上,也去看着在朝阳的光晕中沾染了一点儿水粉色的花。
不久,太阳迅速爬升,那团水非水、雾非雾的气就无声无息地散去了,荷塘春色还在,韵味却大打了折扣。我看得索然无味,就问葛萧:“江水明还没起来呀?”
葛萧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水明的声音就从阁楼传了下来:“我都勤奋工作一早上了,倒是你们两个,无所事事地站在那里,半天都不吭一声儿,跟俩日游鬼似的。”他一边说,一边探出身子趴在阁楼的窗沿上,“你们俩不饿啊?也对,秀色可餐啊,对吧葛萧?”
我撇嘴:“一池荷花而已,什么秀色不秀色的。你还真以为养了一池塘的国色天香啊?”
江水明似乎想说什么,可想了想就笑笑,什么都没说,离开窗口,不一会儿,就听见他趿拉着大拖鞋噼里啪啦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然后很有艺术青年气质地往我前面一站,“早饭想吃点儿什么?”
我笑,“你和葛萧一样,就不会玩点儿高雅装点儿气质,直接一开口就是您吃了吗?您想吃点儿嘛啊?”
江水明一边把沾满油彩的手套往下扯,一边带着坏坏的笑容说:“为大事者不拘小节,斤斤计较的肯定立不了大业。你都说了,那叫玩高雅装气质,只有底气不足自信不够的才那么干呢。像我和葛萧这种人中龙,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做事都已经足够迷人了!”
洗漱完毕,恰好外卖送到,我们就在荷塘边就着脉脉荷香吃起了早饭。早饭照例是江爸教导给江水明的那种风格:不管什么情况、什么心情,你必须让自己吃一顿荤素搭配合理、营养分布均衡、有干有稀有蛋有肉的早餐,除了提供身体必需的能量之外,它还可以让你在享受人生的同时感悟人生。
看着江水明津津有味地吃着我从南京带来的酱鸭掌,我忍不住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到底来找你干什么呀?”
江水明笑,“总之是有事儿,该说的时候,你自己会说的,我问你干吗啊?”
我对主编说,我是要帮她完成那个对“鲜活而另类的人”的采访,事实上,正如主编所明了的那样,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托辞。我一向自诩为半个心理专家,但此刻我对我的情感产生了一种无力感、迷茫感。我不清楚我到底该怎样面对对师伟的这段纠缠已久的情感,是该勇往直前,还是该当机立断,抑或是,应该像现在这样任它自由蔓延生长。
当我需要一个军师而又需要回避号称爱着师伟的谭晶晶时,擅长情场出奇招、出险招的江水明当然就是我的第一选择。
可葛萧的同行并不在我的预料之内。
我看了看葛萧,他并没有抬头看我,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说:“我去把垃圾丢了。”说着,他把桌子简单收拾一下,就拎着塑料袋出去了。
那扇雕琢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白铁院门一关上,我还在想该怎么开口呢,江水明就擦了擦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想,你大概是遇到什么感情上的问题了吧?”
我梗了一下,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江水明笑了,指着我的脸说:“你左边脸上写着‘怀春’,右边脸上写着‘怨妇’。”看我脸上积起薄嗔,他才笑着说:“好了好了,时间宝贵,有话快说。葛萧腿太长了,往返时间是要减半的。”
我想了想,说:“我喜欢上一个人,你也认识的,很多年了……”
江水明打断我,“喜欢他一定要让他知道,情感这东西,最让人接受不了的就是两相情愿却死不开口,然后遗憾终生。”
我有些哑然于他的回答迅速,稳了一稳才说:“可是,不开口就始终有希望在,开口……我担心会被他拒绝,我担心这段我赖以生存的情感会灰飞烟灭、一去不返!”
江水明忽然笑了,他意味深长地拍着我的胳膊说:“相信我,他不会的!”
我盯着他,“你的自信从哪里来?”
江水明笑得又得意又诡异,“总之你相信我就行了,因为……”恰在这时,江水明的手机响了,他就又拍拍我的胳膊,接了电话,然后嬉笑着的神色马上就变得正经起来,“田阿姨!”
我这才意识到,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最该响个不停的葛萧的手机,一直没有响过。
也就是说,从下了飞机后,葛萧一直是关机的。这很不像葛萧一贯的作风。
江水明语气时而严肃时而轻松地说:“是的,葛萧在我这里……关机啊?可能是没带充电器,没电了吧?啊?这种事他都做得出来啊?太没礼貌了,太不像话了!早知道他这么让您生气,昨天晚上我肯定让他睡大街!私奔啊?谁啊?啊?”江水明忽然提高了声音的分贝,“葛萧和乔北啊?”
我一口茶都喷在了一张大荷叶上。私奔?葛萧和我?这个年代?我们俩?葛萧妈妈的想象力很丰富,但逻辑推理能力实在是太吓人了!我瞪着江水明。
江水明的表情并不比我优雅多少,笑忍都忍不住了:“田阿姨,我觉得吧,你想得太严重了,哈哈哈哈,葛萧和乔北用得着私奔吗?都这么多年了,要好不早好了吗?还用得着等现在私奔啊?”
那边江水明和葛萧妈妈聊着家常,我这边是思绪万千。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只想到葛萧的不辞而别会引起轩然大波,却没想到我自己会引火烧身。联想到从报社大楼下来后,葛萧坚持要走后门,直接避过坐在谭晶晶的车里等他的何晓诗,我突然觉得葛萧的出逃不是一时冲动,绝对是早有计划、蓄谋已久的。而且就像从高中时起那样,每当有人对他想入非非、近在咫尺的时候,他就会拉我当挡箭牌。
只是这次闹到被人怀疑是“私奔”的地步,实在是太过分了。何况怀疑者还是葛萧的妈妈。
我正恨得牙痒痒,院门一开,葛萧回来了。江水明一边给他做手势示意他噤声,一边举着手机“嗯嗯啊啊”溜溜达达地往屋里走去。葛萧大概猜到电话那端是谁了,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江水明的背影。
我站在葛萧面前磨牙。
葛萧看着我,“干吗?”
我伸出手,“什么都不许问,什么都不许说。把手机给我!”
于是葛萧就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安静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了我。这就是所谓的,死党之间,绝少反抗。
我溜了一眼屏幕,果然是黑屏。我按开机键,屏幕就亮了。根本就不是什么没带充电器、手机没电了之类的问题!我举着手机瞪了一眼葛萧,又瞪着手机屏幕。
没几秒钟。未接来电的提示就叮叮当当地到达了,此起彼伏,连绵不休。
从昨天上午11点多到现在,不过二十个小时,葛萧的手机上有七十六个未接来电。这些未接来电,有葛萧家的座机号码,有葛萧妈妈的手机号码,有何晓诗的名字,还有大连区号的座机号码。
我把手机塞在葛萧手里:“你怎么解释?你应该还记得,我告诉过你,要好好地对何晓诗。为什么会做出这种类似逃婚的幼稚桥段?还把我连累其中?”
葛萧看着我,忽然说:“你没注意到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问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有些没听懂,愣愣地看着他。
葛萧苦笑着说:“这件事,大家都忙忙碌碌地调侃着、拥护着、促成着,可是没有一个人问问我是不是愿意。”
我一字一顿,“可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有拒绝,那所有人只能认为你是……乐在其中!”
葛萧苦笑,“我真的没有拒绝过吗?”
我开始回想,我无话可说。是的,葛萧是拒绝的,每时每刻都在拒绝,用各种各样委婉的行动拒绝着,只是,在何晓诗那排山倒海、炽热如火的追求面前,这种拒绝就像投入火焰的纸屑,只来得及红影一闪,就死无对证了。
是何晓诗那无敌的勇气和毅力,让我们在整个事件中陷入了观赏一场好戏的兴奋,却忽略了一贯有礼有节、不会伤人情感的葛萧是处在怎样的境地。
我看着脸上挂满无奈的葛萧,轻轻地说:“对不起,是我们太想促成一段情感。”不过,职业敏感还是让我问出了这样一句话:“那为什么,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