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住在江爸画室周围的几个老将军,几乎都参加过解放战争,他们不喜欢那种唱歌跳舞的吵闹晚年,他们喜欢下围棋、写书法和画几笔海棠牡丹,所以和“小年轻”江爸都相交甚笃。这天几个老爷子路过江爸的画室,见有载货的斗车停在院门口,都吓了一跳——他们以为江爸已经去世了,这里换了新的住客。
待到得知江爸还安然健在,而江水明又子承父业地开始画画后,他们都一副欣欣然的表情,安然地操着双手在旁边闲聊,等着看江水明的画。等到江水明的画被拆开专门的搬用箱露出庐山真面目时,戎马小半生、经历过大波大浪的老将军们,震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江水明画的是油画,是古典技法的。虽然这种画法在油画画法中的地位日渐式微,但这没什么本质问题。
问题是,他们所看到的,是一张**的女人体油画。
艺术是允许裸露的,但在庄严肃穆了大半辈子的老将军们的眼里,裸露的艺术就是耍流氓。可地位和素养又让他们不能就地翻脸或不置一词地转身离开。所以我走进院子时,他们宛如看到从天而降的救星,从面面相觑中清醒过来,一哄而散。
谭晶晶出于礼貌一直憋着的笑,终于倾巢出动。她拍着江水明的肩膀,幸灾乐祸地说:“江爸的名声算是毁在你这里了——差点剿了一堆高干——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是谁派回来报仇的吧?”
江水明呵呵傻笑几声,正想说什么,看看脸色暗沉、神情不安的我,就住了嘴。他说:“哦,我去付货车的钱。”说完,他走出院子,又反带上了院门。其实,我来的时候,货车早就走了。这样随时善解人意的男人,怎会不让女人感动或痴狂?
谭晶晶一边研究最靠近她的一幅画,一边说:“你这个天生的美术白痴,肯定不是来看画的,神神秘秘的,在电话里都不提前知会。说吧,什么事?”
我支吾两句,才小心翼翼地说:“葛萧他……你说的葛萧的最新消息,是什么?”
谭晶晶嗖地扭过头来,明亮的大眼睛盯着我,“葛萧没和你说?”她的眼睛亮得让我心里发慌,我差点就要说出“因为师伟,葛萧没机会说”的话了,幸好谭晶晶马上就收回了目光,继续研究那幅画,说:“葛萧啊,他和何晓诗分手了。”
果然。
我心里一沉,有些语无伦次,“可是,他拉着何晓诗的手啊,上次离开我家时,他是拉着何晓诗的手的,葛萧那么认真的人,牵了别人的手就会负责到底的啊……”
谭晶晶笑嘻嘻地说:“他还从小就牵你的手呢。”
我有些急了,“你能不能严肃点儿?”
谭晶晶就敛了笑容说:“乔北你用用大脑行不行?你自己都知道葛萧是认真的人,那他怎么会对何晓诗不负责?”
那么,真的就是何晓诗了?在千方百计地得到葛萧之后,还给他当初她曾承受过的痛苦?何晓诗是对自己没信心了,还是作为任性骄纵的富家女,得到就是为了抛弃?
谭晶晶瞥了我一眼说:“写字儿的,不要偷偷编故事。何晓诗那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葛萧的猴急样子,可能会是收手放口的人吗?”
谁都没有主动放手,那么,两个人怎么会分手?搭着伙儿地失忆?这情节太哈韩了吧?
谭晶晶说:“嗯,你来问我是对的,因为事发当时,我是在场的目击证人之一。”她又调皮地拖着长音说:“可是我不能告诉你。”
我真的有掐死她的心。葛萧那副样子,她居然还能一直笑嘻嘻地和我开玩笑。我嚷了起来:“你是不是人?葛萧那么痛苦,你居然坐视不理?!”
谭晶晶还是笑嘻嘻的,言辞上却有了看不见的锋利,“你还能感觉出葛萧的痛苦啊?我以为你没心没肺的感觉不出来呢,说到对葛萧坐视不理,谁比得上稳如泰山的乔大小姐你呢?”
谭晶晶是在影射我这么久毫无音讯吗?我理屈辞穷,收了声音,嗫嚅道:“那,有没有办法让葛萧不那么难受呢?”
谭晶晶漫不经心地说:“没办法。要不,你一刀捅了他算了,给他一个痛快的。”她那看似玩笑实则咄咄逼人的话语,让我无力招架。我无所适从,哀叹了一声。看到我委实伤感的样子,谭晶晶似乎动了恻隐之心,她想了想,说:“原本昨天早上我是想和你说的,可你又说不想听。昨夜葛萧没和你说什么,我想,他总有他自己的理由,那么,我就不能越俎代庖。”
我说:“可是,看着葛萧昨天醉倒的样子,我真的很难受。”
谭晶晶好像有些不死心,看着我说:“他离开之后,真的什么都没和你说?”
我有些不耐烦了,“和我说了我还用跑过来问你吗?”
谭晶晶自言自语:“那是为什么呢?难道……”瞥见我疑惑的眼神,谭晶晶眼珠转了两转,忽然笑了起来,“好吧,我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葛萧,他是装醉的。”
啊?!!!
冬瓜和西瓜,什么和什么啊?!
这世界怎么前因后果反差那么大?
看着我满脑子糨糊的模样,谭晶晶慢吞吞地说:“我就说到这儿哈,这是葛萧自己的主意。”然后她忽然笑起来,说:“乔北你真的很好骗啊,葛萧的酒量,看起来像是随随便便就会喝醉的人吗?”
怪不得谭晶晶和江水明会奇怪地交换眼神,怪不得他们理都不理“不省人事”的葛萧。
葛萧是装醉的。
原来,这个莫名其妙的局,充满了知情者,只骗到了我一个人。
原来,师伟说的是真的。我立刻对师伟内疚无比。
可是,葛萧装醉干什么?
谭晶晶再次想了想,随后,她轻松地耸了耸肩,“初次失恋嘛,总得有点儿什么异常吧。以后有经验了,就没这么变态了。”
这是很有力的说辞。于是,我轻而易举地相信了谭晶晶,也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葛萧。
看到我情绪转好,谭晶晶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那幅画上,那幅画似乎只画了一面朦胧的白纱。她打量着那张画,亮晶晶的眼睛里闪着疑惑的光,“你觉不觉得,画里的这个女子,像某一个人?比如,杜宇?”
我眨了眨眼睛去看,真真儿见那个在白纱背后站立着的影影绰绰的女子,神情间有几分杜宇的明媚和温婉,我深以为然地挑了挑眉,说:“江水明果然是走火入魔了,只怕眼里心间、笔下眉头,都只挂念着杜宇了。”
谭晶晶摇了摇头,“不是,我看了很久了……还有旁边这张**的……我觉得这不是凭空臆想出来的画面,不面对着本人,不可能有这样**澎湃的神来之笔。”
我忍不住笑了,“江水明倒想,只怕杜宇不会给他这个惹人遐想的机会。”
谭晶晶也跟着笑了,“的确,我相信就算江水明去做这样的请求,杜宇也会淡然回避。”正聊着,江水明很小心地推开院门,探头探脑地看谭晶晶,“谈完了吧?我可以进来了吧?隔壁几个爷爷都在二楼窗口观察我,目光很吓人,我压力很大。”接着,他就和谭晶晶说起了展览的事情。
已经释然了疑团,他们也没时间陪我聊天,我就和他们告别,心情良好,直到回到家。
师伟不在。可面对着师伟不在的房间,我还是无法放轻松,昨夜,他捏着我下颌的举动,和他说的那些话,吓住了我。
不管葛萧是真的喝醉还是假的喝醉,师伟对他的不喜欢都是真的,师伟对我的警告也就是真的,我依然不能见葛萧。我也没有胆量去钻他的空子——不见葛萧而是打电话给葛萧。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会再次激怒师伟,我是真的怕他会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我没得选。
我甚至祈求上苍,葛萧不要给我打电话。
上苍难得地听到了我的祈求,葛萧果然没给我打电话,也再没人和我提到他,就像我的世界没有出现过一个叫做葛萧的人。
银杏满树金黄的时候,梧桐的叶缘也泛了精致的黄。看着窗外,我简直不敢相信。一度,我以为我和师伟之间那可怜到都不足以被称为情感的小东西,会随时在须臾间夭折。却没料到,它竟然可以存活过整个夏天,又存活过大半个秋天。
师伟从来没有问过我,学习爱的课程到底有多少节,他什么时候可以毕业。这是我的幸运,我又怎么会提醒他呢?
其间,师伟对我,偶尔有细微的好,这足以让我欢欣鼓舞,甚至在加班时面带微笑。
主编看得到我的笑容,可她依然唱衰我和师伟的未来,可是,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对外人说明的,就像她曾莫名其妙地看好我和葛萧的未来,可现在我和葛萧,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再未相见,音讯全无。未来,谁能料到未来会有怎样的节外生枝呢?
这天加班时,主编哗啦哗啦地翻了翻笔记本,说:“乔北,你好像还差我一篇什么有趣人物的采访。”那次我去抚顺找江水明的时候,曾用过采访的借口,但因为次日就返回销假,也没报销任何费用,所以采访稿子自然是不了了之。当时主编没说什么,我就以为她就此放过我了,却没料到几个月之后,她翻了旧账。
我瞪着主编,“不是吧?最近不缺稿子啊!”
主编一本正经地回瞪我,“我不喜欢你男朋友,我是在找你碴儿你没发现啊?”
我说:“你只看见过他一次行不行?还是背影。”
主编说:“但是我看见过你以前的男朋友,不止一次,重点是,还是正面。”
我说:“我再告诉你一次,那个不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和他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主编说:“那我也再告诉你一次,如果你真的和他一点点关系都没有,他就不会完全淡出你的生活,是你害得我看不见这个赏心悦目的美男子,我报复你是应该的。你看着办。”
我立刻高举双手,缴械投降——反正江水明已经回南京了,采访他也不用舟车劳顿。
电话里,连日赶画的江水明有点儿疲惫,“等画展结束了行吗?”
我看了一眼虎视眈眈的主编,她已经放话给我了,要么当晚拿出采访稿,要么就把葛萧叫到报社来供她观赏,后者我做不到,我只有走采访江水明这条路。
我不动声色地学主编威胁性的谈判,“江水明,我认识你十七年了,你看着办!”
我走进江水明的画室,一边打量着凌乱摆放的画框,一边喊:“江水明。”
江水明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在这边。”
空旷的画室里回荡着我们的声音,可我还是辨别不清他的方位,“哪里?”
在一堆堆的画框画布后面,是一条帆布帷幔,拎着油画刷的江水明揭开一角探出头来,“过来吧。我在赶最后一张画,就快完了。”
我应声过去,低头弯腰地笑着钻到帆布的后面,“画画扯条布干吗?难道有什么画法需要保密?”我一直起身来,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一个**着全身的女人,正慵懒地枕着自己的手臂,安静地斜躺在一块蒙了白布的沙发上。暮夏傍晚最后的霞光中,她微微地眯着眼睛,睫毛的尖端点缀了天光的粉红金黄,鼻尖下面,娇艳欲滴的唇微微开启,柔润的身体曲线精致到完美,洁白细腻的肌肤流光溢彩。
杜宇。
谭晶晶猜得没错,画里的那个女子,就是杜宇。
我只是没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遇见许久不曾谋面也不曾想起的她。
江水明再也没有和我们提到过她。
可她居然出现在这里。
我怔住了。
江水明全神贯注地画了最后几笔,然后放下工具,拿起旁边一件淡橙色的长款衬衫,走近已经半坐起来的杜宇,轻轻把衬衫披在她的肩上。
杜宇对我微微笑了笑,站起来,缓慢而仔细地扣着纽扣,衬衫下摆外,裸露着毫无瑕疵的修长大腿。
从头到尾,他们彼此间不曾有半点的尴尬和戒备,神情和动作随意自然、大方得体,全不见有任何暧昧,偶尔的眼神交流也干净之极,甚至有种超凡脱俗的圣洁味道。
尴尬的反而是我。
我试图给自己解围,我对江水明说:“你可以告诉我现在不方便,我改天来就是了。”
江水明说:“我是告诉过你等画展后啊,可你说认识我十七年了,你让我看着办。”
杜宇微笑着说:“并没有什么不方便,乔北,这些画,或早或晚,你总会看见的,你不可能认不出我,那么,或早或晚,或画或我,又有什么区别呢?”
杜宇坦然美好的笑容暂时让我镇定下来,我很有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地采访着江水明,全神贯注地做采访笔记,彬彬有礼地跟杜宇和江水明道别,然后,打了一辆车回报社。
一关上车门,我就对着刚接通的手机用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