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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头旅馆的七把钥匙-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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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开玩笑,”他说,“拿破仑在世时纸牌还没发明呢,是不是?你们这帮可笑的人就知道戏弄他,对拿破仑这么个了不得的领袖一点崇拜之心都没有,实在是种羞耻。他肯定知道怎么左右选民。关于他的书我读了不少,我喜欢他的作派。” 
  “别唠叨历史了,”车厢另一边的迈克斯说,“否则历史将重演,把我认识的一个人也发配到孤岛上去。” 
  “你指的要是我,绝没这种可能,”卡根说,“我永远也不会见到监禁拿破仑的圣赫勒拿岛,”他朝马吉眨了一眼,“迈克斯今早有点别扭,”他说,“昨晚过得太糟糕。” 
  说罢又埋头玩儿起了牌。马吉先生漫不经心地观看着。然而陡地他的兴趣大增,他看着市长把牌分成两摞,看着他将它们又摞成很厚的一副,不由心中升起一阵疑窦。 
  “我问你,”他说,“这是司令玩儿的那种单人纸牌戏吗?” 
  “我也正要问这个问题,”一个声音说。马吉抬起头,坎德里克也来了,正站在桌旁。他疲倦的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牌,嘴唇奇怪地抽搐着。 
  “没错,”市长答道,“这是司令玩儿的那种。你没想到我也会玩儿吧,是不是?司令光顾的那种高档俱乐部我从不去,他们不欢迎我。可有一阵我让司令加入了我主持的公益服务委员会,那是我唯一的一次想找几个名人装装门面,而不需要他们动脑子。我们除了为公众服务无所事事,司令便在无聊的时候教我玩儿这种牌。不知不觉就玩儿上了瘾。你看这个是——黑桃——现在是红桃。” 
  坎德里克紧紧把身子凑上去,他呼吸很粗而且急促,搅得马吉有些不安。 
  “我一直不知这牌怎么玩儿。”坎德里克说。 
  马吉先生下意识地觉得他该起身把坎德里克从牌桌前拖走。为什么?他说不清。但他觉得他应该那样做。但坎德里克的眼神明确地显示出,拖他离开跟本不可能。 
  “告诉我怎么玩儿。”坎德里克佯装镇定地又问。 
  “你必须老了才能玩儿这个,”市长说,“司令对我说他俱乐部里的年轻人对这种牌从来不感兴趣。他告诉我:‘单人纸牌戏是老头儿的消遣。’这种牌其乐无穷,坎德里克先生。” 
  “其乐无穷,”坎德里克重复着,“是的,其乐无穷。”他的声调干瘪无力。“我想知道怎么玩儿。”他又问了一遍。 
  “梅花6,”市长沉吟着又撂下一张牌。“瞧,这是张好牌,不好对付。你用两副牌,完全一样的——洗在一起——红桃8,嗯,好牌——把牌都摆在这里,就像这样——” 
  他顿住,一只大手里握着一把眼花缭乱的牌,脸上露出焦灼的神情。接着他开心一笑,颇得意地又玩儿下去。 
  “然后你就把牌摞起来,坎德里克先生,”他说,“红牌和黑牌。黑牌摞左边,红牌摞右边——明白了吗?然后么——你怎么啦?” 
  坎德里克身子一颤,显些倒在司令玩儿的那种曾把一个人打入地狱的纸牌上。 
  “你接着说,”他强打精神说,“没什么事。接着玩儿。摞牌,妈的,摞牌!” 
  市长愕然地望了他片刻,又玩儿起来。 
  “这是大王,”他说,“又来了尖子。我们到最后一圈了,越来越强。瞧,这就完了。很顺。我跟你们说过,这牌其乐无穷。” 
  他靠向椅背。坎德里克的蜡黄脸像个黄铜面具似地呆滞无神。他目光紧紧盯着桌子和摆在桌面上的两副牌。 
  “你玩儿完后,”他指着牌说,“当你玩儿完后——” 
  卡根先生拿起左边的一摞。 
  “如果玩儿的顺,”他说,“都是黑牌。” 
  “另一摞呢?”坎德里克急迫地轻声问,用手朝另一摞牌一指。他的薄嘴唇紧绷,挂着一丝会意的骇人的微笑。“另一摞呢,卡根先生?” 
  “红牌,”卡根答道,“还能是什么?清一色红牌。” 
  他抄起那摞牌,为了证明他的话,将牌从头洗到尾。坎德里克像喝醉了酒似地,踉踉跄跄扭头走开。马吉站起来追将上去。到车厢门口时坎德里克掉转过头,他的模样令马吉战栗。 
  “你听见了吗?”他无奈地说,“天那!太滑稽了,是不是?”他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掏出手绢抹抹额头。“真是个值得思考的有意思的事,值得记住的有意思的事。” 
  伯尔顿教授推开吸烟车厢的门。 
  “我也来凑凑热闹,”他说,“喂,大卫,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坎德里克六神无主地说,“没出什么事。请让我——过去。”他跨过颠簸摇摆的车厢连接处,消失在另一截车厢里。 
  教授和马吉在他背后盯了好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至卡根和迈克斯呆的地方。马吉因刚目诸了一场悲剧场面,感到心烦意乱。“值得思考的有意思的事——”他重复着坎德里克的话。 
  莱顿市长已把纸牌推到一边,点起一支大雪茄。 
  “我说,博士,”他戏谑地说,“你的使命干得怎么样了?又给那些乡巴佬兜售了改造世界的新方案?依我看,现在搞改革不是好时候。世界和平,人人友爱,改革派特别不喜欢这种宣传,对不对?” 
  “这个宣传好极了,”伯尔顿教授答道,“人人友爱的首要因素是不要剥削别人和使人们道德堕落。” 
  “哦,博士,我们不要争论这个,”卡根漫不经心地说,“我此刻没这份心情。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在一起抽两根上乘的雪茄烟。来一根吗?” 
  “谢谢,我——”老头儿颇为勉强地从市长硕大的手上拿过一支包着斑斓色彩条纹的哈瓦那雪茄。“多谢。” 
  市长接着说:“你上山来的计划都成了泡影,想必对你是一大打击。你应该从中吸取教训,博士。改革派的小骗术成不了气候。” 
  火车在一个昏暗的小站上放慢了速度。马吉先生朝车窗外窥视着。“胡波斯镇,”他读出站牌,“莱顿——十英里。”他见迈克斯站起身,走出车厢。 
  “他们成不了事,”卡根兀自说着,“你们这帮人过去就想整我。你们到处乱嚷,说掌握了我的罪证。每次的结果都怎么样呢?” 
  “你手下人每次都放你一马。”教授隔着卡根吐出的一层烟雾说。 
  “公平合理的人们认为我没做过错事。跟你说吧,博士,有种受贿是非法的,我一贯反对那种行为。还有一种是合理受贿——是高级职位的正当待遇。你们这些教堂政客死活不明白这个理儿,分不清两者的差别。” 
  “我不是教堂政客,”教授悻悻然,“我强烈反对那些自诩纯洁的人,对于他们自己还没弄懂的事,总是大张挞伐。我是个讲求实际的人,跟你一样实际,而且当——” 
  这时迈克斯一脸慌张地跑了过来,他哑口无言地站定,睁大两眼,蜡黄脸一副凄楚相,宛如一头即将挨鞭抽的狗,吓得浑身战栗。 
  “吉姆,”他叫道,“吉姆!你得救我一把。你得给我做主。” 
  “嗯?怎么了,卢?”市长惊讶地问。 
  “事闹大了,”迈克斯哀诉说,“你知道闹到什么程度了吗?我跟你说——” 
  一个火车上的报卖童走过来,将迈克斯先生挤到一边。他头发淡黄,脸上长着雀斑,神色喜气洋洋,嘴角总挂着笑,马吉先生心想他要永远记住这个报童的模样。 
  “看所有的早报,先生们,”报童喊道,“请看《莱顿星报》,目睹受贿大案。” 
  他把那张报纸举起来。黑色大标题显得枯燥而沉闷,但报道的消息却新鲜而令人震惊。 
  “市长被曝光,”标题醒目地写道,“秃头旅馆企图受贿,星报记者挫败阴谋。郊区铁路的海顿怕蒙受耻辱自杀身亡。” 
  “给我一份报,”市长说,“对——星报。”他声音平缓,面无表情。他拿过报纸看起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迈克斯惊恐地贴在他身边,两眼也盯着报纸。最后卡根先生抬头看着马吉,开口: 
  “闹了半天是记者,啊?你和你的女友是记者?这份散布谎言的星报的记者?” 
  马吉先生也笑着从他正看的报纸上抬起头。 
  “我可不是,”他答道,“而我的女友——你说的对。看光景她是干那行的。你可以管她叫星报记者,但没散布谎言,市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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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市长返城 
  这是一则有趣的报道,市长、迈克斯、教授和马吉在吸烟车厢里各自以不同的感受阅读着报道的内容。那个女子为她的上司干得十分出色,马吉先生一边读一边为她感到无比骄傲。很显然,她的上司同样为她的表现而颇为激动,因为在照片下方的解说词中,在标题上以及头版的社论中——这些都不是那个女子所写——星报都敬佩地提到了他们的女记者——她完成了一项男人才能胜任的使命,她“单枪匹马地”打入秃头旅馆,拿回了一笔贿赂巨款。 
  “真是单枪匹马?”马吉先生暗自发笑。 
  星报头版社论中的胜利欢呼声足以使天上的星星退避三舍。编辑最后说,星报所发起的反市政府腐败的战役终于以胜利告终,而在莱顿市报界,发动此战役的唯有星报一家。这一辉煌胜利是怎样获得的呢?星报办公室若干天前听到风声,说一笔巨额贿赂款要在秃头山上的旅馆移交,于是报馆决定必须派一个人赶赴现场,但为派谁去争执了很长时间。埃维琳·罗斯小姐请求去秃头旅馆,她是特别记者,贿赂的事就是她听说的。总编考虑她是女的,遂断然拒绝。可后来他逐渐意识到派女的要比派男的更明智,因为女的可使罪犯放松警惕。于是罗斯小姐就被派往旅馆。她的由来便是如此。由于她的行动,卡根的罪行暴露无遗。受贿的钱如今在星报总编手里,一旦需要就将移交给德莱顿检察官。这些都写在了一篇以“囚衣等待着市长”的文章里。 
  罗斯的报道讲述了她如何和一位伴侣北上到达上埃斯基旺瀑布镇。马吉先生注意到,文章没有提及火车站的候车室,也没说起某天晚上罗斯小姐曾在候车室里哭泣的事,海顿打算打电话说出保险柜密码的当天早上,罗斯抵达了旅馆。当时布兰德已在那里,不久市长和迈克斯也双双赶到。 
  “你得把我救出来。”马吉听见迈克斯站在卡根旁边乞求着。 
  “安静点儿!”市长粗鲁地说。他此时极专注地仔细读起星报来。 
  “多年来我一直为你干着见不得人的事,”迈克斯抱怨说,“当你在主大街站在国旗下威风的时候,是谁像个贼似地在黑不溜丢的小胡同里为你从垃圾堆里找选票的?是我。你得想法别让我也陷进去。要不然我可能得坐牢。那怎么受得了,我非死不可。” 
  他脸上写满恐惧。市长抖动了一下身子,仿佛要永远甩掉拽住他胳膊的胆小鬼。 
  “你能不能闭口?”他说,“我会关照你到底的。” 
  “你得说话算数。”卢·迈克斯说。 
  罗斯小姐的报道继续讲述海顿如何没有打电话说出密码;市长和迈克斯如何炸开保险柜,取走贵重的包裹,但不料立即又被旅馆的其他人夺去;海顿后来也赶到旅馆,发现他的行动即将暴露后如何饮弹自杀——“坎德里克看到此可以苦涩地一笑了,”马吉暗想——以及最终经过一系列奇异的事件后,那笔钱如何落到星报记者的手里。这些事件未加详细描写。 
  埃维琳·罗斯小姐说:“整个事件中最有意思的插曲是住在旅馆里的威廉姆·海洛威尔·马吉先生,他是纽约市的畅销小说家,去秃头山是为了隐居起来,躲避大城市的干扰,然而一到那儿就卷入了这场在秃头山上演的惊心动魄的戏剧之中。” 
  “我是最有意思的插曲。”马吉暗忖。 
  罗斯小姐接着说:“卡根一案开庭时,马吉先生无疑将是本案主要见证人之一,别的见证人还有莱顿大学比较文学教授塞德斯·伯尔顿和从前在郊区铁路公司任职的大卫·坎德里克先生,此人六年前退职赴海外居住。这后两个见证人代表德莱顿检察官前往秃头旅馆,竭尽全力企图从星报记者手中夺回金钱包裹,因为他们对她的来历一无所知。” 
  “怎么样,马吉先生?”伯尔顿教授放下报纸问,他一直把报纸搁在离他鼻子一英寸的地方阅读着。 
  马吉大笑道:“教授,记者又一次闯入了你的生活。” 
  老学究叹了口气。 
  “她还算不错,”他说,“没说出我就是那个把女权分子与把头发染成金发的女郎进行比较的人。换了别人就不会这么心软了。我敢肯定,出庭作证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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