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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挪开一点,在她耳边说:“看清楚了,我是谁?”
潘书不答。他的嘴贴着她的耳朵,她的嘴也就贴在他的耳边。潘书微启双唇,把他的耳垂咬住,腻声道:“话真多。”
何谓慢慢把耳朵从又她嘴里拉出,再将她推开一臂远,“我要的是你的真心,不是感激,不是报答,不是游戏。”
潘书意乱情迷,双臂搭在他颈后,软绵绵的胸一寸一寸贴上他的胸膛,仰起脸说:“话真多。”
何谓仍是不为所动,双手扣在她腰间,让两个身体隔着一拳的距离,“该说的还得说。”
潘书扭着腰,像蛇一样在他掌间游弋,腰向后折,长长的卷发披在身后。在别人看来,这也是一对连体人,连在一起的是腰,腹,腿。潘书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变化,媚眼如丝,等着。
何谓看着她,清清楚楚地说:“站好,我要放手了。”
潘书眯起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何谓先放开一只手,等她站稳了,再放开另一只。潘书一下子失了依靠,腿抖得像漫画小人,旁边要加上两条波浪竖纹。她跪坐在沙上,双臂抱住自己的肩头,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看我的笑话,还是试你的定力?很好,你看到了,也试过了。应该很满意。”
何谓在她面前蹲下,把她的头发拨到脑后,手放在她的脖子后头,问:“书,为什么不相信是你的魅力让我心动,为什么要把你放在这样的位置?”
“你这样的人……”潘书冷冷地说,“我的魅力……你是昨天才出生的?说出这样天真得可耻的话?“
何谓薄怒,“我是怎样的人?我就不配有喜欢的人?我就不配有喜欢我的人?你心里看不起我是不是?看不起我还愿意献身?那你成了什么了?”
潘书被他问得说不出话。他是怎样的人?她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断?
何谓还是不肯放过她,“你不是献身?那你是在找乐子?原来这个世界早就掉了过来,男人成了女人取乐的了?潘小姐,那你也过问一下我的价码,是不是付得起?如果付不起,我是不接受赊账的。”
潘书被他羞辱得恨意上涌,脸色一变,回复她一惯的轻佻,“那你开个价,付得起就付,付不起我另外找。”
“那你听好了,”何谓手上加一把力,把她的脖子捏在手里,让她仰起头颈看着自己,“我要结婚。”
潘书惊得忘了痛,“你疯了是不是?结婚?侬做梦睏扁子侬格头。”急切中,连上海话都用上了。
何谓看她终于有了一分正经,满意地点头,说:“结婚是急了点,我们可以先做朋友,仔细了解一下对方,觉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结婚了。”
潘书一把打掉他的手,冷笑道:“好,你有条件,我也有条件。结婚后你的所有财产都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你要签一份保证,如果离婚,不管是谁提出来,你的所有财产都归我。你要每天回家,不许在外面吃晚饭。不许和别的女人,包括男人,包括不男不女的人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何谓听一句,点一下头,听到这一句,睁大了眼睛张着嘴,过了一会儿才说:“亏你想得出来。”
潘书不理,接着说:“我去哪里你不许问,你去哪里一定要交待。我要是想跟你一起去,你不许反对。我要是去哪里想叫你一起,你不许推脱。”
何谓点头,说:“这话听着耳熟,最近的版本是《河东狮吼》,远一点的是《死水微澜》。”
潘书看他一眼,何谓挑起眉说:“没想到我还看过李颉人的《死水微澜》?”
“小说还是电影?我更喜欢四川话剧团演的话剧,原汁原味。我在大学话剧社演过这个剧。”潘书飞个媚眼过去说。
“那你一定是演的刘三金,怪不得轻车熟路。”何谓说:“不过你刚才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邓幺姑说给顾三贡爷听的。台词背得熟,敲起竹杠来也利落。别把话头扯远,继续说,还有什么条件?”
潘书认真地看他片刻,放声大笑,笑停了才问:“何先生,你来北海做什么来了?是谈生意,还是渡假?在这里遇上你真高兴,一起吃顿饭吧,我请客。你让给我的这个项目我们陈总很满意,价钱也好。你知道我一向是不接受别人的恩惠的,别人对我好,我一定会还礼。但我是拿薪水的,何先生又是大老板,买付纯银袖扣,也不过是扔在抽屉里发黑。不如我请你吃龙虾刺身吧,我自己付钱,不走公司的帐。何先生你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这些天我一个人吃饭,闷也闷死了,就当是陪我了。”
何谓不答话,慢慢欺上去,悬宕在她身前,“话真多。”学着潘书的样子说:“你别想滑头,一句话又把我们辛辛苦苦谈成的结果抹掉,你以为说上一车的废话,就可以让我们的关系又回到以前?”
潘书诧异地道:“我们谈过什么了?我们本来是生意场上的朋友,合作不成了,朋友还是要做的。何况你帮过我和我们公司,我感激得要命,哪里会让关系回到以前那样,当然是以前更近。何先生你这么够朋友,我心里有数,下次公司有什么活动,开年会什么的,还订在你的梅花阁……唔……”
何谓不等她说完,压下身子,边亲边说:“话真多。”封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
潘书用双手撑起他,问:“多少钱?太多了我可付不出。”
何谓把脸埋在她脖子里,闷声发笑,“不要钱,免费试用。”
潘书给他笑得脖子发痒,“有这么好的事?我上当上惯了,不敢不小心。何先生,天都黑了,你我孤男寡女的在这里,影响不太好。我也饿了,吃饭去吧。你酒店订好了没有?”
何谓翻身坐好,摇头说:“你真是别扭,阴一阵阳一阵的。不要紧,我耐心好。两年都耗过去了,我不怕再拖一段时间。反正男人不怕老,占便宜,你不急,我也不急。”
潘书借夜色盖住了脸,问:“什么两年耗过去了?”
“两年前你们公司在我的阁里开年会,你来联系场地,我们是那一次认识的吧?从那以后我花了多少心思慢慢接近你?慢得让你察觉不到,一直当我是张三李四。要不是这次你们不知从哪里听说我在海南有关系,才来找我投资,我还会慢慢地来。两年了,你见过我一次不规矩没有?为什么你还是拿我当路人甲?我真的和他们没一点区别?就不值得你考虑?”黑暗中,何谓也收起了面具,声音虽然平淡,却隐隐有一丝痛苦。
潘书愣了一会,小心问道:“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感觉到?”
“哼,”何谓冷笑,“你忙着伪装你自己,什么时候注意过别人?”
潘书生气了,“何先生,你心里的想法只是你自己的事,我没有责任来负担你的感情。要是有一百人男人都对我说喜欢我,我难道负担得过来?我是不是要念个分身术,才不至于伤害你脆弱的心?”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再见,何先生,祝你在北海玩得愉快。”
第六章 小电影
何谓看她走出十来米远,才爬起来追上去,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笑嘻嘻地说:“你说了要请我吃饭的,想赖账?我大老远的从上海飞过来,就为了这一顿饭,你想滑脚,门儿都没有。”
潘书被他抓住了手,心里倒有一丝甜美,和恋人在沙滩上散步,正是她梦寐以求的。这个人虽然不是她的恋人,但狗皮膏药似的粘乎劲却让人难以抗拒,就当是白相好了,她多少年没有放纵过了。星光点点,海浪声声,良辰美景,白搁着也是浪费。因此也不松手,反紧了一紧,说:“没门,有窗啊。”
何谓却不说话了,两人沿着海边慢慢走,不急着回到酒店室内。都说感情是处出来的,在走了一阵后,潘书也有同感。其实跟他这些日子真真假假的胡扯调情,如果不是有点动心,她也不会一而再的为他生气。到底是真爱,还是因为寂寞?寂寞就不必了,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真爱?她骗得过自己吗?但这个年头,要想拥有一段真爱,大概是比登天还难。真爱不单是对方要有,还要她自己也同样的有。自己没有的东西,怎么给别人?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寂寞,不但对不起自己,对别人也同样的不公平。他既然有诚意,那她也应该给予相同的尊重。
潘书想明白这一节,停下脚步,说道:“何先生,我确实不相信你会对我抱有那么大的希望,如果真像你说的,你从一见面起就对我有好感,那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会感觉不到。要不是你隐藏得太好,要不就是你夸大其词了。我当然愿意是前一个可能,因为我想要有一个真心爱我的人,我也能回报同样的真心。有人不想吗?你一再地说你要的是我的真心,那我就真心地对你说,我现在还没有。我要是假装说有,那就是在骗你,你也不想的。每个人都有得到真爱的机会,我要是同意做你的女朋友,就剥夺别人、你、和我自己的机会。也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认为,我必须是爱你,才能做你的女朋友,然后爱到难解难分,就会想要结婚,白天晚上都在一起,一辈子不够,下辈子能在一起才好。而不是先做你的女朋友,再慢慢来爱上你。有条件有压力的爱,都不是爱。何先生如果说的是真的,肯花两年来接近我,那对这件事是很认真的了,肯定不希望有别的因素夹在其中。何先生,我会仔细对待我对你的感情,如果有一天我发现我爱你,我一定会飞一样地赶到你身边,到时你再决定要不要接受。以前我对你不够尊重,是我不好,以后再碰面,我不会再像那样了。”说完后又自嘲地笑一笑,“我的话真多。”
何谓一声不响地仔细听着,握着她的手,收一下,放一下,不肯松开。“书,你能说出这样的话,不是让我陷得更深?”
潘书听了呆住了。他是真的听进去了,并且听懂了,还带着欣赏和退让。他所有的告白、示好、花在她身上的时间,都不如这一句话来得震撼。她转过去看着漆黑的海面,听潮水一浪一浪地拍打上来,心里是既伤感又欢喜。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她要的就是这个。有个小小的芽头在她心里拱开一条缝,想要伸展枝叶,长成一棵树。
这是个秘密。这个秘密暂时她还不想告诉别人,她要好好享受一下这种又酸又甜的滋味。她花了那么多年等待这一刻,还是让她等到了。想想都开心得要哭。
“何先生,我们去吃日本菜吧,这个时候过了饭点,应该有空位。”潘书故作淡淡地说,嘴角却向上掀起,拉都拉不下来。感谢老天这是个没有月亮的晚上,几点疏星也淡淡地闪着微光。
何谓拉着她折往酒店,“何必吃日本菜,又贵又吃不饱。你别多心,我是帮你省钱。“
“那由你请我,下次吃川菜我再请你。”潘书咬着腮帮子说,生怕笑出声来。
“算盘真是精刮,不过既然你提到还有下一次,我请就我请。”何谓也无所谓地说。
两人在酒店二楼的日餐厅坐下,点了腌鲱鱼卵,刺身拼盘,一打生蚝,十只海胆,捏寿司拼盘,还有附带的味噌汤,两壶清酒。潘书笑眯眯地说:“这下要吃得你肉痛。”
何谓说:“不是说要吃龙虾,怎么不点?”
“吃了不够再说。”菜上来,潘书用筷子挑了一点芥末抹在一片三文鱼上,再对折挟起,沾上酱油送入嘴中,一口咬下,芥末的辣味直冲脑门,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拿起餐巾盖在眼睛上,等劲头过去才说:“芥末放多了。”话是这么说,筷子却不肯放下,吃一口,擦一下眼睛,嘴里还不肯闲着,“丑样都让你看了去,何先生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女人又馋又小气又贪婪,吃相又难看,白送都不要。”
何谓也被辣气冲得直眨眼睛,端起酒杯喝一口,说:“我心里怎么想的,一定不会告诉你。你要是晓得了,又要跳起来骂。”
潘书并没有回击,而是忽然笑了,边笑边咳,连连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笑你。”
“那你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说来听听。”
“我笑我们说好不再逗嘴,但一开口就是机锋,真是习惯成自然了。”
何谓替她倒上酒,“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相处方式?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潘书哼一声,像是要说什么,终是没说。心里想,原来摘了有色眼镜,看人就是不一样。
吃完饭,何谓付了账,把潘书送回客房,潘书在门口问:“你也住这家酒店?”
何谓点头,“你家酒店不是我帮你订的吗?我和这里的经理认识,可以拿五折的房价。等以后你们公司的酒店造好了,你给我几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