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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难受。
接下去的事情并不顺利。
秦欢先是拿到之前那位同事的安排表,找到相应的教室,可是却发现那间教室里的设备出了点故障。虽然技术人员已在尽力修理调试,但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她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匆匆更换地点,将讲座安排在了隔壁一间空闲的大型阶梯教室中。
接下来便是发通知,至少要让学生们都知道讲座地点变更了。还有指示牌,也要放在适合的位置,引导人员入场。
等终于忙完这一切,其实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她一直都将手机捏在掌心里,唯恐错过了校长的电话,耽误了正事,但又同时希望这个电话永远不要打来。
然而该来的终究躲不掉。
当校领导引着一行人远远走来的时候,她只是一抬眼便看见了他。
第二十九章
明明周围有那么多人,可她的目光还是第一时间落在他的身上。
那个身影,想必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吧。
十数年前如此,今天仍是如此。
远远走来,如众星拱月一般,而他根本不需要做些什么,就已足够光芒万丈。
她候在原地,忽然想起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是那样的年轻,怀着炽热的梦想,而他始终就像一尊遥远而尊贵的神祗,她曾经的愿望只是亲手触一触他而已,仿佛只要那样就能获得无限欢娱和满心欢喜。
然而,欢乐有多少,痛苦就有多深。
她摒弃所有的骄傲,无视那些热烈追求着她的人,她甚至拔掉自己身上的刺,只肯为他一个人而变得柔软,结果最后却弄得伤痕累累。
如今再见,早已是冤家路窄。
所以她稍微侧身让了让,面无表情地站在教室门口为他们领路。
副校长在经过她面前时,并没有看她,而是继续笑容满面地和顾非宸小声交谈着。
她目不斜视,但分明感觉那道再熟悉不过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两秒后才移开。
她目送他们进去,很快就听见教室里传来如雷般的掌声。
这场讲座座无虚席,甚至连后排和走道上都挤满了人。
在场的这些大学生,多半来自经济、金融或管理学院,他们对于顾非宸的崇拜,全都写在了那些青春的脸上和眼睛里。
是啊,秦欢站在门边想,这样一个卓越到耀眼的男人,他无往不胜的成绩,他雷厉风行的手段,以及他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呼风唤雨的气势,又怎能让人不心生佩服和仰慕呢?
只是这些学生还这样年轻,他们根本不明白,又岂是人人都能获得如此成功的?
又岂是人人都能如那个男人一样,可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以将所谓的爱情弃若敝屣,甚至当作交换利益的工具?
教室里气氛激荡,台上那个长相英俊气度优雅的男人用他那一贯平稳淡然的声音,赢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而他仿佛立于万人中央的王者,眼神深邃幽沉,他的语速和情绪轻而易举地控制着全场的节奏。
在这样的氛围中,似乎也只有一个人与之格格不入。
秦欢站在门边的角落,神情漠然地看着那一张张热切而又稍显稚嫩的脸。看得出来,这其中不乏热恋中的小情侣,他们紧紧挨坐在一起,有些情侣的双手还光明正大地十指交握着,细微之处皆尽缠绵。
她冷冷地想,这其中又会有多少不幸的人,在若干年之后,会成为她们另一半手中的一颗棋子,用来攻城掠地,然后被无情地舍弃掉。
其实讲座的时间并不长,但由于现场气氛太过热烈,而顾非宸或许又恰好善心大发,他居然肯牺牲自己价值千金的时间,在演讲结束之后,留下来耐心地解答了部分同学的提问。
顾氏集团的名头太过响亮,对于这样一座庞大而辉煌的商业帝国,多少人趋之若鹜,挤破脑袋也未必能进去。这些满情激情与梦想的学子,面对这样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最后,差一点就要将这现场变成一场招聘动员大会。
眼见着超时已久,一旁的校领导才不得不上台宣布讲座结束。
带着喧闹声,学生们意犹未尽地散去,而顾非宸则被挽留下来吃午餐。
副校长说:“小秦,你也一起。”
他大概只是随口,只因为正好看见她了,又或许真是体恤她忙了一整个上午,所以“好心”地让她陪同参加华丽的饭局。
可是秦欢几乎想都没想就说:“领导,我就不用参加了吧。其实我中午还有事……”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副校长瞟了一眼,她下意识地停下来,想到目前的境况,终于暗自深深吸了口气,才把接下去要讲的话咽了回去。
这位在学校里官威十足的领导,大约是从来不允许旁人拒绝他的要求,这次也不容她再有异议,脸上倒还是带着微笑,说:“今天就咱们这几个人,小秦你又是唯一的女性,你不作陪谁作陪呀。”说完又笑着转向今天的贵宾,说:“你说对吧,顾总。”
身形修长清俊的男人并没有看她,只是未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说:“那中午就麻烦李校长安排了。”
“不会不会,顾总你特意抽时间过来,下午还要参加新图书馆的落成仪式,我们学校对此表示十分感谢……”
二人似乎聊得很热络,一边说话一边率先朝向走去。
秦欢的脚步迟疑了一下,目光却先鬼使神差般地跟了过去。因为他正扭头与副校长交谈,所以她能看见他的小半个侧脸,在阳光下仿佛被塑成浅金轮廓的完美雕像,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大概是真的饿了,血糖有些低,如今又被炽热的阳光照着,她只觉得眼前微微发黑,双腿也有些软,但到底还是咬着牙,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她不能因为这样的私事而轻易开罪校里的领导,因为她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更加不是被天之娇子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她不缺钱花,但她仍需要适应这个现实的社会,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变得更加成熟才行。
相见不如不见。
可如果非要一次又一次地狭路相逢,既然他都可以假装没事发生,那么她为什么不能?
一整个上午,除去最初的那两秒钟,他就没有再看过她一眼。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陌生人。
其实,陌生也好。
她甚至因此而暗暗松了口气。
那么这顿午饭,她就只当是在陪一位重要客人吧。
仅此而已。
午餐安排在学校附近一家知名五星级酒店,虽然近,但一行人还是坐着车去的。
秦欢被安排在了最后一辆车上。刚一上车,咝咝的空调冷气就让她打了一个寒颤。
同车还有另外两位同事,其中一个眼尖,细心地问她:“你冷么?”
她尽量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说:“不会。”
但整个人还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冷气直吹过来的方向,掌手轻按住隐隐作痛的下腹部,一边抵抗着莫名的寒冷,一边期待车子快一点开到目的地。
可是酒店里照样凉意十足。
进了包厢,沁凉的感觉更加明显,就连空气中都隐约浮动着某种类似薄荷般的熏香味道。这熏香明显有消暑功效,却让秦欢暗自叫苦。
被中央空调环绕着,避无可避,她只得微微抿着嘴唇,忍受着正在隐隐加剧的腹疼,在最靠门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一双手早已变得冰凉。
当天大堂的值班经理亲自过来帮忙点菜。虽说是学校请客,但很显然,这家酒店对顾非宸也十分熟悉。那位经理大概曾经不止一次替他服务过,所以连他的口味喜好都掌握得很详尽。
整个点菜的过程进行得十分顺利,尽管值班经理殷勤周到,然而顾非宸却是完全一副客随主便的态度,一切任由副校长去安排。
最后点完菜,副校长又说:“把我们在这里存的酒拿两瓶过来。”
秦欢心里只觉得不好,果然不多时,就有服务生用托盘托着两瓶高档洋酒进来,而她已听见领导的声音飘过来:“小李、小张,还有小秦,你们几个中午可要替我们学校好好敬顾总几杯啊。”
第三十章
另两位都是男同事,据说酒量一个赛一个的好,在学校里几乎算是专门负责接待的,接到这样的任务自然不在话下。就只有秦欢,听完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正在盘算着如何拒绝才好,这边服务生早已将几只酒杯都斟上了酒,逐一端到他们面前。
秦欢并不习惯这样的饭局,因为从前即使参加,也都是被人奉为上宾的。如今角色转换颠倒,旁边还有领导用行政命令压着,一副今天不完成任务就不能过关的样子,着实让她心生反感。
第一道热菜上来的时候,副校长依惯例举起了酒杯。
秦欢微微抬眼望去,隔着气派的大圆桌,坐在那一端的男人仿佛离她很远,可是又是那样的清晰。他穿浅色衬衫,袖口被随意地挽至手肘,姿态似乎很放松,那副英俊的眉眼带着客气却又疏淡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杯中琥珀色的液体眨眼间便被一饮而尽。
那样烈的洋酒,她连闻一闻味道都会觉得呛鼻,而他轻描淡写地放下空掉的酒杯,竟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这就是顾非宸平常的生活么?
她不禁看得有点怔忡。因为即使曾经交往过,他却也从来没有带她参加过这样的场合。
她记得以前会担心,担心他在外头喝得太多,更担心他伤了身体,所以有时候也会无理取闹,尝试着要他带着自己一起去。
他却每次都拒绝,只是淡淡地笑说:“你去干嘛,在家里等我。”
“我去监督你呀,免得你胡乱喝酒。”
她的话似乎让他哭笑不得,微微扬眉说:“那你见我喝醉过么?”
那倒真没有,他的酒量似乎十分好,又或者是他懂得控制所以从来不会醉。可是他有哮喘,喝酒总是不好的。每每闻见他身上的酒气,她都忍不住去想像他在酒桌上的样子,而那些画面只会让她更加不舒服。
而他似乎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不管她如何耍赖要求,软硬兼施,他都从不肯带她一道参加。
后来,等到他们的关系急转直下,变得僵硬无比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就更加不复存在了。
所以,直到今天,她才亲眼得见。
那小半杯的高度酒精,在这些人的眼里似乎跟白开水没两样,而顾非宸这次只带了一个助理来,以助理的身份根本轮不上挡酒的差使。
但好歹也是几千上万一瓶的洋酒,在座又都是文化人,酒桌之上倒还不至于摆出牛饮或者拼命的架势来。除去每人敬的第一杯以外,其余时间都只是浅酌。
可饶是如此,轮到秦欢时,她还是说:“领导,我不会喝酒。”
她身体不适,根本不能喝酒,其实只是下意识的拒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并没有考虑到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果然,副校长的神色微微一变,脸上却还带着微笑,一口官腔冒出来:“哪有什么不会喝的!快,赶快敬顾总一杯。这可是组织任务,必须要完成。”
秦欢的双手搁在大腿上一动未动,仍旧平静地说:“我真的不会喝酒。”
桌上陷入了一阵极短暂的静默。
这一下,副校长的面子真有些挂不住了,连笑容都渐渐收敛下去。
秦欢的语气和肢体动作都将拒绝的意思表达得过于明显,她大概也是少数敢在这种场合直接拒绝他的人。
被这样当众驳了面子,一向高高在上的副校长轻咳一声,脸色已经板下来,拉长了声音说:“小秦啊……”
“没关系。”就在众人尴尬沉默的时候,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突然开口说:“不会喝酒就不要勉强了。”
他的声音很淡,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一下子就扭转缓和了气氛,也打断了副校长接下来要说的话。
秦欢没有抬眼,却能够猜到他此刻的表情。必然如同他的声音语气一样,漫不经心,从容平静。
他替她解了围,可她却感激不起来。
她被人命令、被人迫使,去做她根本不愿意做的事。而他就在一旁,亲眼看着这一幕。
这个曾经与她耳鬓厮磨亲密无间的男人,这个和她有着无数牵扯不清的恩怨纠葛的男人,他知道她以前是多么的养尊处优,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里的星月,而今他却又亲眼见证了她窘迫的处境,看着她独自一人,因为要工作要生活,因为离开了他,所以只能在这样的场合被迫敬酒、被迫献殷勤。
而偏偏这个她要献殷勤的对象,恰好正是他。
秦欢端坐在位子上,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她明明没有屈从于副校长的命令,却还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极其难堪的羞辱。
她感受不到从那个特定方位投来的目光,却又觉得好像他一直都在冷眼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