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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指娘子-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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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郎哥、怀宁,我真的很努力当它是美食,绝对不是故意吓走客人的……」
  怀宁不发一语地抽剑出鞘。
  她认命起身道:「好吧,请容小妹上街去招揽客人。」
  凤一郎笑出声,道:「现在妳是亲随,怎能随意去招客人?这样吧,今天妳早点下班,别老待在县衙里,我让怀宁去接妳,一块吃晚饭吧。」
  她明白一郎哥的心意,正要开口应允,忽地看见公门同僚朝这里奔来。
  她连忙走前,问道:「韦兄,是有急事找我吗?」
  「你不是说,如果程大那案子开堂公审要叫你一声吗?」
  她一怔,道:「大老爷刚上花楼,不在衙门啊。」
  「大老爷刚回衙门,就要公审了!」
  这么快?依照案子先后,程案该在几天后审的,但县太爷愿意提前,她求之不得。「好,我马上回去。一郎哥,晚上见,怀宁不必来接我了,我一定准时回家。」语毕,匆匆跟着同僚离去。
  那姓韦的同僚回头看铺子一眼,随即目光回避。凤一郎只当这人不适应他异族般的外貌,一时没放在心上。
  「这里的生活,倒还可以。」怀宁突然说道,勾剑入鞘,与他一块目送那纤细娇小的背影。
  「怀宁,你也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怀宁没答话,转身煮汤去了。
  没答话就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是啊,生活是穷了点,但三人平静快乐过活,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
  如果能持续这样的生活,那该有多好?
  「这个月的生意够生活吗?」怀宁问道。帐本一向是凤一郎在管的,他只要负责出力就够,至于那个力大无穷的师姐兼义妹,是专门吃白饭的。
  凤一郎走向铺子,笑道:
  「如果你要问,够不够冬故吃到饱,那绝对是够的。」
  「你知道东方非迟迟不来的原因吗?」
  凤一郎沉默一会儿,承认:
  「我是知道。东方非不会寻到其他乐子,因为他一心一意都在冬故身上。」有事他一向不瞒冬故,唯独此次,他想瞒着她。
  东方非还没寻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关键在应康城。
  东方非对冬故的执着异于常人,所以他迟早会出现。在此之前,就让他们兄妹三人共处一段平静幸福的时光吧。
  这几天,东方非闲着没事,不是上茶园品茗,就是到酒楼吃饭,可以说是镇日悠闲自在又快活。
  没有任何官员来访,他乐得轻松。
  这日,正午左右,青衣匆匆上楼,附在东方非耳边低语几句。
  东方非惊喜问道:
  「没有屈打成招么?县令是动了什么手脚,让他甘愿认罪?」
  「大老爷没有动手脚,是怀真自动认罪的。」
  东方非转身看向青衣,有趣道:
  「这真出乎我意料。根据皇朝律法,贪污者严惩,这罪不轻啊。」皇朝律法都是拿来杀鸡儆猴的,谁要认了,是自寻绝路。
  「小人昨天不及上衙门看公审,只能听百姓闲聊。大人良策,已成功嫁祸给怀真。」
  「他不贪,我又岂能轻易嫁祸呢?」东方非笑道:「现在他在大牢里了?」
  「是,已关上一天一夜了。」
  「县太爷判给他什么罪?」
  「暂收大牢,改日再审。」
  东方非又是一愕,注视着青衣。「人证物证皆在,为何改日再审?」
  青衣照实答道:「根据小人私探,县太爷十分宠爱怀真,所以……」
  「所以,这个县太爷有心护短?」东方非不以为然,再问:「那么怀真可知全县府上下口供一致?」
  「全照主子的吩咐,一一收买,绝无遗漏。仵作、证人,程家原告皆改口供,证明程大失足落水,并非谋杀;县内亲随、主簿、书吏、六部等,以及县衙实习生员也已『坦承』,曾见怀真收贿费,屡劝不听。」
  「怀真可知公门同僚共同举发他,无一例外?」
  「应是知情。」青衣迟疑补充:「听说他认罪的同时,要求县令重审程案。」
  「都身陷囹圄了,还有心替百姓申冤?」东方非失笑:「这是什么样的傻瓜?原告都宁愿吞下这冤屈了,他还搅什么浑水?」以为有县令罩着,就能平安脱身吗?他偏要这名亲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招近青衣,低语几句后,冷笑:
  「你去安排安排,找人收买怀真,给他这两条路子选,如果他真蠢到自找绝路,你再出面让县太爷判他罪名为他送终吧。记得,不论怀真选择是什么,这事闹愈大愈好,最好传出东方非就在乐知县里。」
  青衣领命下楼,确认随身武士善尽护卫之职,才迅速消失在街头上。
  东方非心情颇好,举筷用菜。酒楼厨房知道贵客长期包下雅房,每天努力变换菜色,换来换去总是不脱京师名菜。
  他注意到今天豆腐口感略差,不似往常。不过也无所谓,人人都道他享尽荣华富贵,理应奢侈成性,但要论随遇而安,他可不输那个阮冬故。
  要闹得乐知县鸡飞狗跳,对他不是难事。首先,就从微不足道的亲随开刀,他施压知府,由知府左右县令先审程案,再逐一利诱原告、证人等相关人等。千夫所指,怀真还不百口莫辩吗?
  可惜,怀真连困兽之斗都不肯,让他连点乐趣都没有。
  其实,他给的两个选择很简单。
  一是,上堂公审时,当众反咬县衙内的官员贪渎之罪,一个不漏。只要怀真肯反咬,自然会有证据送上,让县府全员前程尽毁。
  一是,不反咬就只有被人咬住的份,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多余了,就让县令私判他个死罪吧。
  无论如何,美其名是两种结局任君选择,但他早已预料怀真会选哪一种,而他就是要这样的结局——
  狗咬狗,咬得尸骨无存!惊动知州、督抚,让天下人都知道乐知县公门丑事;让阮冬故知道正因东方非在乐知县,才会闹出这样官颜无存的事来!
  他就不信,他等不到她!
  他信心满满啊!
  官场多年,他掌握人性透彻,怀真只会选择第一条生路,因为世上的傻瓜,除了阮冬故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未至正午,就有人专程来探监。
  「这个……」狱吏有点为难。
  凤一郎收了伞,轻声道:
  「我家小弟不是死囚,理应能探望她的,是不?何况,我只是为她送饭,应该不碍事的。对了,这点钱就当是探监钱,请狱吏大哥收下。」
  狱吏连忙摇手。「凤老板,你的钱我不能收,探监是可以啦。只是……」觑向怀宁,他坦白道:「怀宁爷儿当日带捕快缉捕强盗,他的身手有目共睹,如果他劫狱,我们根本无法抵抗……」
  凤一郎面不改色点头,有意无意地暗示:
  「我明白你的顾虑了。怀宁确实是高手,不过就算武功低微的捕快,只要用人海战术,还怕擒不了他吗?怀宁,你留在外头,我进去看怀真。」
  怀宁将饭盒交给凤一郎后,退到数步远外。两人视线短暂地交缠,他沉声道:
  「告诉她,这一次听你的。」
  凤一郎微笑应声,走进阴冷的地牢。县衙的地牢墙上挂满合法的刑具,两边牢房全是罪犯,他暗自记下地牢里的路线。
  走到最里层,有一间小牢房以铁栅相围,长宽约莫一人半。里头白衣白裤的年轻人趴在地上不知在写些什么。
  「怀真。」他轻喊。
  阮冬故立时抬眸,看见是他,起身奔到铁栅前。
  「一郎哥,我没事,你跟怀宁不必担心。」
  凤一郎细细搜寻她略嫌疲累的神色后,一语不发地将盒内饭菜取出。
  她讶道:「一郎哥,县衙地牢是有供饭菜的,你不用专程……」
  「狱卒送来的饭菜,妳不准碰,即使说是代我送来的,妳也不能吃,懂吗?」
  她内心起疑,但还是点头,接过饭菜埋头就吃。
  「冬故。」凤一郎压低声音:「妳吃我说。我跟怀宁是探过程家婆媳。她们不敢明说,但我可以确定有人收买她们。」
  阮冬故垂着小脸,继续扒着白饭,没有回答。
  他再道:「高家是被告,在县里只是小富,没有能力可以收买公门全员。」
  「我知道。」她低语。这点,她早就想到了。
  凤一郎目不转睛,柔声道:「冬故,并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背叛的。」
  她终于抬头,微倦的小脸展开笑容,道:
  「一郎哥,你担心我受伤害?看见有人枉死,为他出头是我该做的。程家婆婆跟寡妇不算背叛,她们确实给我银子,而我也收了,这就是事实。」
  凤一郎脸色一整,难得斥责她,道:
  「冬故,我们都知道妳把这些银子用在哪里,妳没有错。这一次我们的敌人藏在暗处,此人处处封妳死路,他针对的不是程大案子,而是妳。我反复再三揣测,他收买官员,其速不及掩耳,就是让妳来不及察觉。妳仔细听好,如果在黄昏前,我还找不出幕后主使者,我们立刻退出乐知县。」
  她抿起嘴,沉默不语。
  「此人下一步,一定会在极短的时限内除掉妳。」凤一郎也不瞒她。
  她轻叹口气,低声道:「一郎哥,在你来之前,也有一个陌生人来探监。」
  「陌生人?」
  「他说,有人安排他来探我,要我反咬同僚一口,方有生机。」
  凤一郎一怔,沉思片刻后,问道:「妳怎么答他?」
  她有点心虚地垂下视线,小声道:
  「我跟他说,不可能。如果将县府上百官员扯进此案里,县民生活势必受到巨大影响,甚至,动摇皇朝根本。万一朝廷派兵进驻,倒楣的是乐知县的百姓……」
  凤一郎不恼她不气她,只道:
  「妳说的有道理。再者,就算妳上堂作证,也难保不会惨遭那人的毒害。」这种不顾后果的互咬手法,是东方非惯用手段,但,应该不是他。他找冬故都来不及了,怎会置她于死地?
  那么,到底是谁?要对付的是怀真,还是阮东潜?
  是他不好,沉浸在快乐幸福的日子太久,忽略了藏在暗处的敌人!
  「冬故,怀宁跟我已决定劫狱,这是下下策。」见她闷不吭声,他柔声提醒:「妳别忘了,咱们三人是兄妹,不管遇见什么事,都该共患难。」
  阮冬故深吸口气,再抬起小脸时,精神十足地笑道:
  「好,共患难。这一次绝不独留谁。」
  凤一郎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之前还真怕她死脑筋,不肯离开。
  「冬故,到时我与怀宁兵分二批,我火烧马厩,令官马四奔,怀宁来救妳。」他将食盒再取出一层,内有狱卒官服。「怀宁只是晃子,捕快狱吏一定使用人海战术,不让他靠近牢门一步,可惜他们不知我们有一个最大的秘密武器。」
  「什么秘密武器?」她一脸疑惑。
  凤一郎微笑,轻扣铁锁。「妳力大无穷,何必靠狱吏钥匙?大牢会因马厩失火而烟雾弥漫,到那时门外一有喧闹,妳就换上官服,乘机从无人的后门离去。」
  阮冬故想了一会儿,轻声道:
  「入夜后,留在县府的官员有限,大部份已去追马,不会料到一郎哥要的只是这一阵烟雾,而怀宁负责对付剩下的人。等我安全离开后,他再脱身,是不?」
  凤一郎点头,柔声道:「妳大可放心,怀宁不会伤到任何人。咱们退出乐知县后,先转往邻县找程七,再谋定后路。」
  她又叹了口气,道:「一郎哥,你千万别做坏事,我怕我会对付不了你。」
  凤一郎失笑,见她全盘接受这计画,暗自先放松部份心神。他已私下跟怀宁协定,万不得已,伤人无妨,但这种事他不会跟她提。
  忽然间,他瞥到先前她正在写的文章,问道:「妳在写什么?」
  「一郎哥,我一直想把那两年冒充阮东潜为县官的审案一一记录下来,也许对新任县令有帮助,可惜,我今年都二十五了,还没有多余的空闲……」她扮了个鬼脸,笑道:「现在也许是个机会。」
  凤一郎神色放软,温声道:
  「妳说得对,这是一个机会。不过,妳别忘了有很多案子是我教妳破的,等妳出来后,我再仔细解说给妳听。」
  「好啊……」突然问,她的目光越过凤一郎的肩头,落在卒口阶梯。
  凤一郎不必回头,光看她脸色有异,就知他晚了一步。他再怎么计画,还是来不及了!到底是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置来、故于死地?
  「大人到!」
  县令、县丞,主簿,以及捕快亲信陆续走下阶梯,这分明是想私审冬故。
  凤一郎紧扣牙根,绝不让冬故莫名其妙死在这地牢里!
  相处多年,她岂会不知一郎哥此刻的心思。怀宁必在外头!阮冬故急声叫道:
  「等等,一郎哥,我不要你这样做——」要拉住他,却被他拂袖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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