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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公子。”
我想伸手取回,可他把手一闪,并不想给我。
“小姐这钗很是特别。”
他的眼神仿佛在仔细看钗,说话的时候没有看我。
“公子,罗敷有夫,您这样称呼小女子为小姐其实是不对的。”我摘下了风帽,露出我已经盘上的头发。玲燕想为我出头,可我拦住了她,因为眼前之人非同一般。单看他熟悉的容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精致华美的雕裘,飞扬的眼神,和永嘉相似的脸,周围隐约藏着的护卫都在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样的阵势当然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这位夫人可认识简御兄?”
姚简御是哥哥的名字。
“认识。”
他微微一笑,双手奉上金钗。我接了过来。
“那可是姚夫人?我知道简御前一阵子着急打制首饰,还以为是用做聘礼,可后来也没有见他成亲,原来早就有夫人了。”
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不禁感觉倒有一种陌生的凉意。我知道眼前这个俊美的青年就是传说中的郑王,因为他和永嘉实在太像了,可他那种淡然中隐藏的却是一种凌厉,连哥哥如此小的事情也了若抵掌,未免让人不寒而栗,并且我并没有听说哥哥和郑王的关系好。
“我是他妹妹。”
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他怔住,我间接的说了出来,我是永嘉的妻。
“公子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那我就走了。多谢公子将钗还给我。”
我们坐在车上的时候,外面的雪依然很迷离。
当今郑王是太后的长子,比永嘉大三岁,从他出生就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天纵英才的他具备成为圣主所应该具备的一切,今日一见,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王妃,那人是谁呀,怎么那样的傲气?”
身边的玲燕很是不平。
我看了一眼帘外的雪,然后放下棉帘。马车并不稳当,尤其在这样的雪天中,我都可以感觉到车夫的小心。
“他怎么傲气了?”
我问她。
“我也说不好,可他的样子和别人不一样。”
“人嘛,还不都是一张脸,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不想让旁人知道今天见到了谁,所以不能使玲燕起疑心。
掌灯的时候到了王府大门,等我下车却看见永嘉站在那里,黑色的披风上已经布满了白色的雪。玉白的容颜映着黑黑的剑眉,此时更显出一种气势。
“王爷这是要出门?怎么站在门口,现在雪大,天冷,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办?”
我问他。
他身边的侍卫,笔直站着,面无表情,泥塑一般。
“不是出门。这不,刚从宫里回来,听说你出门烧香,所以就等了一会。”永嘉为我裹了一下披风,他说,“还好吧。”
“好,雪大了些,所以回来的晚了。今天太后有什么旨意吗?”
我们一边说一边走了进去。堂皇的府门里面是安静的王府,那是另外一片天地了,不过这样的安静也被永嘉接下来的一句话给打破了。
“你怎么不问郑王说了些什么?难道宫里只有太后吗?”
他的话轻,声音更轻。
“……,当然不只有太后了,不过郑王和王爷说的都是些军国大事,那也不是我可以过问的。太后和王爷是母子,说的自然是一些生活琐事,那样的话,问一问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笑了。
“太后召我们明天进宫,是王兄回来了。”
“郑王?”
我有些慌张。
“他,……,他不在宫中吗?”
“郑王一直在南边,这事外人并不知道,所以也没有告诉你。”
“南边?那一定到了两江。……”
“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家兄就在两江的任上,所以我比较在意。”
“姚简御?”
我点了点头。
“是个人才,……”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可言谈之中带了一些的落寞。我也没有多想,因为明天就要面圣,而我本能的不想见郑王,但我无法拒绝。
“我有没有说过,你很适合雪天。”
“没有,你只说,我适合禁宫,而那次竟然是我第一次进宫。”
“是吗,……,芙葭,你说,一个女子最理想的生活是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绵软,此时更是将这样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我听他这样说,也不免对如此简单的问题有一些类似惆怅的情绪。
“……,母亲说的是,堂堂正正的做人家的夫人,……”
不等我说完他抢了话题。
“尊容显达的诰命夫人,可以带着金灿灿的凤冠,身披五彩霞帔,是这样吗?”
本来应该毫不迟疑点头的问题让他这样一说,我感觉似乎又不是很合情理,可我并不知道是哪里不合情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应该是这样吧。王爷今日怎么说起这个来?”
“我?……,没什么事,因为近日无事,所以发一些感慨而已。……,芙葭可满意现在的生活?”
“……,无可挑剔。”
他一笑,“那就好,那就好,……”
后面的话也淹没在这样似乎是无意识的回答中。
“王爷,今日在护国寺我看见一人,并且还说了几句话。”
“如何?”
他认真地看着我,也用心在听我说话。
“是个年轻的公子,……”
“冒犯你了?”
“……,也不是,我的钗掉了,他帮我拾了回来,我们就多说两句话。”
“哦,是个好心的书生嘛。”
“……,我想说的是,我对他的态度有些恶劣,并且,……”
“怎么?”
“他的面容十分像你,……”
他莞尔一笑,却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说些什么。他转而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菜色,天寒地冻的,烫些酒,来个火锅如何?
看他淡淡的笑,我怎能拒绝?于是点头称是。
我对他说,我曾经设想过的最美好的场景就是外面是漫天飞雪,而我坐在火炉旁,烫一壶甜酒,读一本闲书。
这才是人间及至。
说的我已经是一脸的陶醉了。
“书生意气。”
他装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晚饭很快就准备停当,果真烫了酒,也支了火锅,在西水榭用的。西水榭临湖而建,和主屋相通,但是这里临近湖面的那一部分仅有护栏而没有墙和窗,很像凉亭。从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外面的天,甚至可以用手去接飘落的雪,按理说应该很冷,不过周围放了四个火炉,并且火锅的火也很旺,到不觉得天寒地冻。
“不愧是王府,如此的设置玲珑剔透又不失文人雅趣,这一点,父亲和哥哥们就要差的多了。姚府很是端正,没有这样玲珑心思。”
我真心的称赞。
他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你喜欢就好,……,简御已经进京了,就住在京外的驿站。”
“是哥哥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和郑王一起来的。”
“那郑王也住在京外了?”我小心求证。
他点头算是回答。
“明天一早就进城了。现在住在护国寺那里,……,今天你也到护国寺去了,见到的那个很像我的人应该就是王兄。”
“哎呀,真是的,早知道哥哥也回来了我会在那里多留一会的,真是的,现在可好,想见的没有见到,不想见的却看见了。”
他笑了,说,“王兄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会很遗憾的。”
“那你不会说出去吧?”
我假装凶狠的看着他,并且故意露出我的门牙,不,是皓齿,看着他。
哈,……
“小王不敢,小王不敢。”
他居然很没有风度的大笑了起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笑很纯真,但我怎么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哭的冲动,因他很少这样笑吗?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他问我。
“没事,只是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给我夹了一块竹笋,放进我的碗中。
“吃点这个吧,违反了季节,这样的东西很难得的。权力可以成就一切你认为不可能的东西,只是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必要,我们完全可以盛夏的时候吃到这个,……,你和我想象中的也不一样,也许你和自己想象中的也不一样吧,……”
好深奥,我好像可以明白一些,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余下的时间我都没有说这些,只是讨论了一下明天我穿什么的问题,我想穿一件简单的礼服就好了,可他说现在正是年下,又是我第一次进宫面圣,应当隆重一些,让我把全套的礼服穿上,并且妆容越浓重越好。我反对,可他说,这样对我好。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说,他说这样可以使我看起来没有那样的出众,和宫中的贵妇都一样了。
“我?出众?”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则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王爷,恐怕你是第一个说我出众的人,为了这句话,我也要敬王爷一杯。”我端起了酒杯。
禁宫九重王座上端坐着身着正黑色朝服的郑王,他的身边站着我的哥哥。昨晚永嘉告诉我,郑王南巡到了两江看见哥哥的政绩卓越,于是龙心大悦,竟将哥哥破格提升为左都御史,官居一品,并且随郑王进京就职。哥哥即使是出身名门,又是探花之才,可要是到这样的位置上,还要再奋斗至少十年,所以这次不能不说是幸进。
我们见了礼就站在一旁。
这次郑王的和我在护国寺外见到的完全不一样。那日的他略带了些文弱,有一种淡淡的忧郁和阴沉,而此时的他完全的九五至尊俯视天下的气派,并且也没有对再次见到我有什么惊奇的地方。他就像是一个深潭,谁也不知道那水究竟有多深。
“永嘉,别来无恙?”
他很亲切的问。
永嘉赶忙躬身施礼,答到。
“多谢郑王挂念,臣弟无事。”
“这可是祈亲王王妃,我朝丞相的掌珠?”
“臣妾姚氏。”
我也赶忙回答。
“永嘉,弟妹,不需要如此的精心,我们虽然是君臣,可到底是一家人,今天没有外人,即使姚大人嘛也是弟妹的兄长。所以,不需要如此拘礼。”郑王笑着说,“太后一会也要过来,难得一家人可以凑齐,年下大家也热闹热闹。”
一席话说的温和有情,任何人听了恐怕都要感动的。永嘉自然要千恩万谢一番,可他说了一句绵中带钢的话,“郑王,臣弟终究是臣下。”而郑王仅仅笑了一下,如果牵动嘴角也算是笑的话。
太后来了后对这样的情景表示高兴和欣慰,她说,“天家骨肉因为礼法管教所以情分薄,可以像今天这样欢聚实属不易,大家抛开平日里那些规矩尽情享乐一番。”跟着她过来的还有几个王爷和他们的妻子,孩子,只是没有看见琉璃王后。那些人听了太后的这话,大家也就不那样的拘谨,等到了酒过三寻,大家也就热闹了起来,还真有些平常百姓过日子的样子。
永嘉到别的桌子去敬酒了,我也同时借故到外面透透气。我的酒量极差,被永嘉几个嫂子敬了几杯就有些昏昏的感觉了。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由于这几天时常下一些,所以到了现在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层雪。
“今年的雪特别的多。”
背后有人低声说了一句,并且那是如此的熟悉。
“那样的金凤只有你带了才好看。”
我转了过来,是哥哥。
“哥哥,好久不见。”
哥哥比起我记忆中的样子要成熟许多,修长的身材由于有些消瘦而显的单薄,不过因为是冬天,哥哥穿了雕裘,难以掩饰的贵公子之气将他的单薄冲的很淡。他的脸长的很像父亲,而五官则更像母亲,但和母亲不同的是,哥哥有一双狭长的凤眼,其中偶尔闪现的精明将他的文弱掩盖住了。
他走了过来拉住我的手。
“都是大姑娘了,我走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已经是祈亲王妃了。我在任上听说了你要大婚,由于正处在交接的关键时刻,还有我想着今后进雍京怎么也都看的见,所以就没有回来,只是派人送来了贺礼。如今一看,你戴着的确很好看。”
也难怪,他离家将进十年,每年总是家书联系。这是因为父亲不让他回家。父亲说,既然成为了当地百姓的父母官,就应该全心投入,不可以总想着家中的事情。其实,我感觉父亲是想磨练哥哥的性情,使他原先那些轻狂都成为沉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并不理解,如今再看哥哥的成就,似乎可以明白父亲的苦心。
我一下子扑进他的怀中。
“哥哥,我好想你。母亲也想你。”
我对他说。
原先以为我们毕竟分开了十年,不是很亲近的,可谁晓得一到了这样的时刻,才知道了内心中真正的感情,毕竟是一母同胞,血液中已经积攒了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