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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一袭粘着血星的布单覆盖着人的躯体,泛着黑色的血渍就那样触目惊心地从床边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将地面的尘土推成小小的蜿蜒。范四宝跪坐在地,上身趴在床上,双肩一耸一耸,显见哭得伤心。韩九增双手环抱倚在墙上,凌厉的眼光在众人进来时扫视了一番,复又盯着蜷在地上的人。地上那个,应该是买药回来的詹逸群了吧?头发乱糟糟的,衣衫也揉得不复整齐,在地上蜷成虾米样,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原本清秀的脸庞,已经有青红的痕迹,嘴角还挂着血丝。
冯华从众人身后转过来,眼眸里又是痛心又是憎恨,“这个人,”一指倒在地上的陆天诚,“趁着给老大抓药的机会,暗中下毒。老大他。。。。。。”接下去的话,冯华哽咽难言。
众人发僵的眼神集中到了陆天诚身上,灼得他遍体生寒。这个冯华倒是蛮有天分,寥寥几句,演做俱佳,不去当演员还真可惜了。而且,这地硬梆梆的,躺着真不舒服。。。。。。思绪刚转到这里,陆天诚就觉得后背着实挨了一脚,好疼!眼泪都疼出来了。
眼见不知道谁带的头,众人死命往倒在地上的陆天诚拳脚招呼,冯华和韩九增满头大汗地拉开他们。奈何拉开这个,那个又上去了,正着急间,一个汉子握着亮闪闪的匕首,往陆天诚身上猛地扎了下去。韩九增眼快,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曹福,你干什么?”
“老大死了,都是这小子害得,要他偿命!”那个叫曹福的汉子梗着脖子道。
“对,要他偿命。”其他人也你一句我一句地嚷了起来。
“够了!你们住手!”冯华断喝道,看看地上的陆天诚,这一会儿功夫,也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额角挂着粒粒冷汗,脸上的痛苦,可不再是刚才装出来的样子了。这个人呀,明明知道十有八九会被痛打,还想出这种计划,却又率直地提出抽身避祸,真想不通他到底是胆大还是胆小。
“老大刚走,你们就不听二当家的话了?”韩九增夹着怒气的话响彻屋内,甩手把曹福推在一边,又拦下几个还不死心想再招呼陆天诚两下的汉子,“还是觉得,二当家管不起你们了?”
话说得颇重,汉子们惴惴然停了手,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冯华叹了口气,“我知道兄弟们心里有气,我何尝不是。可是这个人为了什么原因下毒,现在咱们还不知道。要是你们把人打死了,那就真成了本糊涂账了。”
“对呀,这姓詹的为什么要下毒害老大?难道他和老大原本有仇?”心绪稍稍平静,有人也想到了这点,胡乱猜测道。却马上被旁边的兄弟推翻了,“不可能,听老大话里的意思,他和姓詹的以前可没见过。莫不是这厮去了趟县城,被官府的赏金冲昏了头?”“有可能,有可能。”有几个汉子越想越有这种可能性,纷纷点头附和,那个曹福道:“肯定是这样。这厮见利忘义,决不能轻饶!”不过也有明白的,疑问道:“杀了老大,他逃不出去又上哪里领赏金?还是问清楚好。”
这么一囔囔,大家的情绪再度被调动起来,场面又乱成一团。忽然“扑”一声巨响,众人吓了一跳,抬头看,韩九增手里的刀横放着,在离桌面一指左右的距离颤巍巍晃动,刚才那声响应该是用刀抽桌子发出来的。
趁着无人再发出声响,冯华咬牙道:“现在当务之急,是给老大准备后事。把詹逸群暂时关进牢房,不管他说不说原因,都要在三日后给老大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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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第十六章苦肉之计
“九增,你去把这家伙送进牢房。”冯华指指躺在地上的陆天诚。韩九增点点头,过来一把揪住了陆天诚的胳膊,“走!”无视被抓的那人呲牙咧嘴的痛苦样,横拉竖拽地拖了出去。冯华目送他们出门拐弯,连陆天诚嘶嘶呼痛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才扭过脸来,面对一干兄弟们或愤怒或惶恐或期盼的目光,暗暗叹息道:“回头我会亲自过去审问,先把老大的事敲定了再说吧,太阳都要西沉了。”
被冯华一言提醒,汉子们看看天,可不是么,火烧云灿烂地红了半边天际,太阳也红彤彤的斜挂着,差点就要碰到地平线了。这半晌闹下来,不觉时光流逝,竟是连晚饭都误了。明白过来现在的时辰,就有人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响起来。
冯华望望床上布单下僵直的身影,“都去前面厅里说话,别在这里吵老大了,让他清静点儿。四宝,你就留在这里,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饭来。”
看那些汉子们没有动弹的意思,冯华奇道:“还有什么事?”
“二当家,让我们再看老大一眼。”“是呀,让我们再看看老大。”汉子们的话里透出浓浓的伤感。冯华慢慢走过去,掀起布单一角,语音沉重地道:“老大走得样子实在是太令人伤心。既然兄弟们要看”猛地掀开布单,赵满神态狰狞,眼耳口鼻处都有泛着黑色的血渍,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半举着布单,冯华眼神流转间,把在场众人的情态尽收眼底,又将单子轻轻盖上,“其实我想,老大肯定不愿意你们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老大死得太惨了!这帮人还没完全从目睹赵满惨状所受到的冲击中清醒过来,浑浑噩噩地听从冯华的指挥,从疗伤室里撤了出去。等外面彻底安静了,范四宝蓦然从地上跳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没听到外面有何动静,又打开丝门缝,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番,确认附近肯定无人了,才轻轻关上门,上紧门栓,冲床上笑道:“老大,人都走了,可以起来了。”
床上布单子诡异地动了下,一把被扯翻在地,赵满坐了起来,呼呼地传着粗气,“娘皮的,可憋死我了。哪个兔崽子偏要看老子的尸体?回头老子非狠狠揍他一顿。”他活动活动脸颊,血渍干涸后凝在脸上,腻得他难受,“都是你们出的好主意,别扭死老子了。”边骂着,边举手要去擦脸。范四宝吓一跳,急忙喝止道:“别擦。老大你想露馅呀,都做到这一步了。”
赵满的手停在脸前,手指伸了曲,曲了伸,终究不敢擦去脸上的血污,“娘皮的,死雷皮别落在老子手里。”烦闷地骂了一句,抬头看见范四宝那双红肿的眼睛,赵满又乐了,“四宝你小子,还真哭了?老子躺那里,感觉你一动一动的哭得还挺伤心。”
“老大你又没死,我哭哪门子?”范四宝擦擦眼,“要是有辣椒粉好了。愣往眼里放沙子,谁能不留眼泪呀。还一动一动的?那是笑的!我费了多大劲才没笑出来。”
“没看出来,老二挺会演戏的。”赵满摩挲着下巴短短的胡渣。“九增平常不说话,也很能装嘛。”
范四宝用布巾蘸了水把眼睛里的沙土洗净,闻言叹道:“只是苦了詹兄弟了,这一顿打挨下来,就他那读书人的身子板,还不得躺上十天半个月的。”
此言一出,屋里顿时静下来。赵满狠狠捶了床边一拳,半晌才开口道:“是我连累了他。”
“我倒觉得,都是那个雷皮惹的。”眼见老大难过,范四宝赶紧出言安慰,“这次要真能宰了那家伙,也算詹兄弟的义举了。”看看赵满还是有点儿垂头丧气,范四宝走过来,压着他的身体躺回到床上,“老大,你的任务就是赶紧好起来。幸亏詹兄弟拿来的药好,你越早好,等雷皮来了,咱们才能越有把握不是?”
赵满本来还想起身,听见范四宝这话,才乖乖躺在床上,只是眼珠子骨碌碌转来转去,忽然就转到了船边那一摊血渍上,“啧啧,这滩血真是我吐的?感觉还象在作梦。”
“吐血好呀!”看赵满眼睛瞪得像铜铃,范四宝笑嘻嘻地接着道:“把心口积血吐出来,你会好得更快,而且,这滩血一吐,正好应了景了,还可以就地取材。”他比划着赵满五官处的血渍,赵满哈哈一笑,“你个小崽子。”
两人正说笑着,外面传来脚步声,赵满赶紧把单子抓起来盖住自己,范四宝又整理了一下,来人未及敲门,范四宝已经拉开木门,原来是小黑送饭来了。范四宝故作不经意地问:“二当家的还在前面?”
“是呀,大家都在商量,就我年纪小,所以二当家的派我送饭来了。”小黑有些不忿地道:“其实我不小了,我已经十五了。”
“十五还没成年呢,还不叫小?”范四宝接过饭菜,就想关门,却被小黑一把拦住,“四宝哥,那个,那个,刚才我没在,老大真是让詹逸群下毒害死的吗?”
“反正老大是吃了他拿回来的药才中毒的。”范四宝不想过多纠缠,怕言多语失,赶紧关上了门,隔着门缝送出来一句,“你小孩子家家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没事胡乱打听有的没的。”
门外,小黑握紧了手站着,委屈地低声道:“我不相信是他干的,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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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陆天诚,就算知道还有位不知情者信任着他,也是顾不上感动了。经过一顿暴打,浑身上下都是酸痛不已,偏偏韩九增这个实诚性子,怕被人看见,还真是一路拖着他进的牢房。到了地方松开手,陆天诚觉得自己就象个破娃娃,哪哪都要散架了。
“给我药,我帮你擦。”落日的余晖正好射在韩九增面上,看他冷冷的面容带了些关切,陆天诚心里暗自叹气,怎么净碰上这样的人呢?詹逸群是一个,韩九增又是一个。说冷吧,又关心你,说关心你吧,平日又看不出来,都是这么别扭的性子。
从怀里掏出伤药,陆天诚再次感概欧阳祈的妙术,这药粉刚才撒在赵满伤口上,简直是药到血止,只是内服后赵满吐了一大口血,把众人吓了一跳。范四宝首先醒过闷来,说老大是把心口淤血吐出,有利无害。赵满这么快醒来,倒是出乎陆天诚意料,不过这下就更好办了。给赵满讲了讲陆天诚的遭遇,五个人嘀嘀咕咕,一块设下了套,就等着雷开山来钻。但是,料到自己会挨打是一回事,真地挨打又是一回事,幸好自己护得紧,这副身体看着瘦弱,其实也颇健壮,冯华和韩九增又拉得及时。饶是如此,陆天诚能够肯定,后背绝对淤青红肿了。
即使已经是男子身,还是不习惯在男人前袒露身体。不过,不接受他的帮忙似乎有点过于矫情了,陆天诚小心地解开衣襟,背对着韩九增,“你帮我上后背就好,其他地方我自己够得着。”
感觉韩九增粗糙的手指滑过,药物为滚烫的后背带来丝丝凉意,不知怎的,陆天诚忽然想起那个阿青,软软的凉凉的肌肤,迷茫无助的眼神。。。。。。打住,陆天诚心里警铃大作,怎么突然想到那去了,我可没有变成恋童癖的打算。再说,这个身体,这个身份,就算不得已要结婚,也必须是娶女子为妻的。其实心里明镜似的,现在的自己,虽说处处模仿男子的为人处世,潜意识中还是有些抗拒,归根结底,事实虽成,到底意难平。只是这种心理,对今后的漫漫人生,却是有害无益。真该彻底改变想法了!
第二卷少一事不如多一事第十七章夜深人忙
思绪漫游间,韩九增已经给他后背上好了药,看陆天诚呆呆坐着,不言不动,伸手去推他,“喂!药上好了,剩下的你收起来吧。”
“呃?哦。”陆天诚回过神来,一手抓着挡在胸前的衣服,一手去接韩九增递过来的药瓶。万幸从欧阳祈那里搜刮的药不少,就这么使,还有些许富余。上衣抱在怀内,也不好意思展开,便摸索着把药放入暗袋,却听见韩九增在后面哼道:“男子汉大丈夫,还这么扭扭捏捏。兄弟们在水上过久了,成天光着也是常事。哪个有这份儿闲心顾前顾后。”
说得陆天诚面色微红,后背刚上了药,眼见上衣是暂时穿不得了,咬咬牙,折好了放在旁边。韩九增看看窗外天色,道:“我去前面看看,让人送些吃的来。”
“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