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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程微晒,取过那人手中树枝:“此‘卿程’非彼‘倾城’,倾城的是剑舞,不是卿程。”
树枝划过之处,“卿程”二字呈于地面,一笔一划,也如剑舞。
那人细细端详这两字,半晌,向卿程抬眼一笑,眸光深处,像有什么在流转。
他取回树枝,又写了两个字,然后比了比自己。
卿程凝目,地上是“祁沧”二字,见了那人动作,方知他有来有往地把自己名字写了出来,不由有点好笑,这无人静夜,两人大男人像孩子一样你写你的名我写我的名,这彼此通了名姓,便算相交了吗?
正想着,那人忽然拉起他的手,指尖抚过他的掌心,他一怔,忙向回缩手,那人却牢牢抓住,指腹轻轻按揉他掌中习剑磨出的厚茧,笑得自然。
“果然有年头了,我习武,执弓握戟二十年,也不过如此。”
卿程哪有心思听他,只想挣开,这人实在古怪,两个男子拉拉扯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怎的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那人果然是习过武的,卿程挣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心底一怒,左手瞬间前探,夺过那人手中树枝,信手挥出一式迎风抹袖,那人识得厉害,急忙大退三步避开。
“好剑法!”
那人看衣饰必定身份显贵,却甚是平和,不怒不恼,反倒由衷赞了一声好。
卿程执着树枝,反而不知是该继续以枝作剑击过去,还是怒目相斥,心念一动,恍悟出些什么。
于是不知该笑该气地道:“呃……我没有那种……我不是那样……尊驾还是请回吧。”这话实在不好讲,不知会不会得罪对方?他是作了什么举动引起那人误会,还是有什么特质吸引了他的兴趣?
没错,这世上有样人,有着奇怪的喜好,就是———龙阳之癖!虽然他也曾见过识过,但是抱歉,他没有这方面兴趣。
想着明日该警告小宁那孩子,本就生得过于标致,又傻头傻脑,要不是早已嘱了冷盈好生护着,恐怕不知被人拐了多少回。其余孩子,虽然俊俏之人不少,但如果禁不住富贵诱惑,他也不必强自操心,至于肖玉……算了,他不迷惑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那人自若笑笑,并无一丝被识破的恼羞成怒,仿佛断袖之好乃是天经地义,毫无半点尴尬。这反倒让卿程有点不自在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化解有点窘然的气氛,但一见对方眼里闪着刚开始自己还未意识到,但现在却明明白白流露出来的类似倾慕的光芒,不禁又万分希望他即刻识趣离开。
过了半晌,卿程开始叹气,眼前的人原来不懂看人脸色的,仍是笑吟吟地站在原地看他,看得他真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具备了小宁或肖玉容貌的一半。而事实他很清楚,那么只好认为这位贵人眼睛有问题了。
好吧,惹不起总还躲得起。他抛去手中树枝,想想又向那人施了一礼,便自顾自转身入房,合上房门,料他总不至死缠烂打地硬闯进来吧!
静候须臾,门外人忽地笑道:“卿程,明日此刻,我来领教你的剑法。”
卿程自是不理会,他学的是剑舞,不是剑术,何谈领教,与这样的人纠缠实在无益,当下也不作声,自行去床上解衣而卧,悠闲入眠。
门外,不知何时,人已离去。
钦王府从一大早就鼓乐喧天,宾客满座,戏班、杂耍、歌舞……各式各样的玩意儿,恨不能将整个湘南的玩乐都搬入府内。到了日入之末,天色微昏,惊舞班的剑舞放在押轴,还有半个时辰才登场。
人人忙得不可开交,但也有人闲得让人看不过眼。
“阿程,你要是敢走,我叫小宁和盈儿一天找你十七八个麻烦!”
卿程只好又坐了回去,苦笑绯儿师姐又娇又蛮的脾气仍然一如当年。
足上缠了一圈厚厚白布的女子笑起来依旧俏得炫目:“别人都忙,只有你闲着,我不拉你说话拉谁说话?要不,你去替了邵师哥的位子,放他得空多陪陪我?”
“班主不是人人做得来,我又懒又不爱管事,还是自去谱曲编舞的好。”
绯儿纤指狠狠一戳他:“对,你就是懒,台柱你也懒得当,平白让鹿肖玉这小混蛋嚣张三年!你和他同年,怎么他年少恣狂,你却沉静得像个小老头儿?真不知什么人才能激起你的脾气!”
卿程悄悄向旁边移了移,师姐的指甲还是一样尖利无比,小时候师兄弟几个没少吃苦头,如今大了,可知道躲了。
“师姐,你还要耗下去么?师哥都等了这么多年,你们两人老是吵来吵去怎么行?”这次还吵得双双从山坡上跌下来,真不知下回还会出什么事。
绯儿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俏俏地戏谑:“我在等你呀,呆呆小程儿!”
卿程真的有点想落荒而逃了,这要让别人听了去,会歪想到什么地方去?
“师姐,你别戏弄我了!”
“哪里有,我戏弄你干什么。”绯儿忽然正经起来,“你也二十岁了,却还是七情不动六欲不生,见了女孩儿家眼都不斜,长姐如母,我不该急么?”
卿程失笑:“师姐,你理好自己的事再管我罢,何况,你怎么不说肖玉去?”
绯儿鼻子一哼:“我管的了他么,他十三岁就知道自己找乐子,寻上门的姑娘争得几乎打破头,连男人也三不五时来登门,我只求他洁身自好,别给班里惹来灾祸!”
卿程微微笑着:“肖玉自知分寸,何况他结识不少人,纵有麻烦,也会有人主动出头解决。”
“那是讨他欢心!这些达官显贵,多是虎狼之人,能安什么好心,莫不盼着多出个三灾五难好给他们挟恩以报的机会,借机占些便宜甚至吞吃入腹。”绯儿冷冷道,“咱们虽是舞师,就算是进过宫在御班里挂了名,在这些人眼里也是下九流,和梨园的戏子有什么分别!”
“达官显贵里,总也有一两个诚心挚意值得结交的……”卿程叹着气,惊舞班的孩子虽不若梨园的小伶任人买卖,但也确是卑微,若叫人欺了去,也是一样打落牙齿各血吞,说什么谁比谁强。
绯儿是个乐天的,自顾气了片刻,又聊起别的:“听说钦王爷十分年轻,还不及三旬,怎么钦王妃就大张旗鼓替他办寿,也不怕折了阴福?”
卿程好生无奈,“师姐,这话怎么能说!他们官宦门第,爱怎样折腾都好,旁人也不必插话。”这样不敬的话,也只有绯儿师姐敢直说,年纪轻轻的办寿,当是有钱有闲,他们自幼失怙,庆个生辰就很不错,也难怪对这种奢糜不以为然。
绯儿撇嘴:“人说钦王爷素来荒唐,爱男人爱得被先皇一怒之下驱到湘南,差一点就出了南岭,他倒不自苦,在这水乡清静地遍处知己,亏得钦王妃不闻不问,还替他办寿,夫妻做成这样子倒也难得。
卿程已有些出神,师姐生性活泼,才躺了一天便已觉闷,拉他天南地北的闲聊,他不大爱说话,却又实在走不出去,好在师姐也惯了,并不指望他句句回应,如此自说自话,只要有人陪着就好。
窗外是一片深湛的天,不何何时已经暮色四合,远处仍然隐隐传来鼓乐声,但喧声渐消,丝竹悠悠响起,一种旖旎的缠绵绕在半空里。
小窗内,女子在说,年轻的师弟静静听着。
鼓、磬、钟依次击破长空,箫埙呜咽,丝弦铮铮,优美的曲调在古老的节奏里鲜活,宫商角徵羽被清幽夜色衬得格外分明。
王府的宴宾厅里,剑舞已经开始。
三、
“卿师傅,这边请。”
卿程随着侍从急匆匆穿廊过院,直奔宴宾厅。
不由有些不耐,一场剑舞,艳惊四座,赏了舞师与弟子们也就完事,钦王妃却连他这个编舞的也要召去赏赐,实在麻烦得很。
进了厅殿,卿程不禁愕然,大殿上喧嚣热闹,人影交错,吵闹程度直逼菜市口。
惊舞班的少年弟子们被意犹未尽的宾客,左一群右一群的各自围住,被七嘴八舌的问题缠得无法退场,本来在席间伺候的侍女们穿梭在人群里肆无忌惮地笑闹。略过场中最多簇拥者的俊美舞师,卿程忽然发现一个眼熟的小小少年正和两位华贵公子抢点心,之后便被另一名苍白少年用力拖走。
真是……闻所未闻的混乱!
“卿师傅不必吃惊,王爷有令,今晚各自尽兴,不分尊卑,言笑无忌。”
侍卫见怪不怪地向他笑笑,引他往上座而去。
卿程离台三载,又不喜席间应对,竟不知哪一家府第可容这般狂欢,不分尊卑到如此地步,只能暗叹钦王爷果然如传闻般恣意狂肆,荒唐胡闹。
来到首席,只见一位华美女子端然高坐,想来便是钦王妃,于是躬身施礼:“卿程见过王妃。”
钦王妃微讶笑道:“我还以为卿师傅该是位老者,没想到居然这样年轻!”
卿程垂手而立,正要答话,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笑道:“昨天你那件白衫很好看,今天怎么没穿?”
他一惊,急向旁躲开半步,转头一瞥,赫然便是昨夜无故拉他喝酒借机骚扰他的人。
钦王妃起身笑道:“王爷,您来得正好,卿师傅编出这等好舞,您说该赏什么?”
卿程怔住,原来这人……便是钦王?
钦王面上微醺,显见喝了不少酒,哈哈一笑:“千金万金,不敌倾城一舞,说赏,那是亵渎。”说着,将腰上一块玉佩解下系在卿程衣上,肃然道:“是赠,不是赏,诚心虔意!”
卿程不知所措,忙往下解:“王爷礼重,卿程不敢收。”
钦王立刻按住他的手,双目炯亮:“赠出之物,怎能收回,卿师傅不收,是瞧不起朱祁沧!”
卿程暗恼,早知如此,方才无论如何也该推脱不来,钦王明着平易坦诚,谁知他暗地打什么主意?
掌背一热,两手由被按住转为被握住,卿程神色微变,正想不着痕迹挣开,又听钦王妃笑道:“王爷,方才那个极标致的孩子,就是身边总有个脸色白白的男孩的那一个,您不是想收他做个义子?方才您转了一圈,找到没有?”
卿程吃了一惊,钦王妃口中说的必是小宁,钦王想收下他?不及挣脱,他疾声道:“王爷,小宁尚年少,请王爷高抬贵手!”
旁边一位锦袍公子扑哧一笑:“这位……呃,卿师傅,你想到哪去了?钦王爷还不至到那种地步,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他戏谑地瞄了卿程一眼,“倒是卿师傅这个年纪,还有些危险。”
卿程满心厌恶,这一群贵介公子,轻佻油滑,一腹龌龊心思,表面上却装得光风霁月,朝廷严禁贵族子弟嫖妓,管得松时不顶用,管得严时这些人便找年幼貌美的男孩下手,或买或抢,狎笑玩弄,更为可鄙可恨。
钦王的眼神深深看着卿程,半晌才低沉道:“既然卿师傅不放心,那就算了。”
卿程送了口气,小宁的模样最是惹祸,明儿还得叫冷盈盯得更紧些。
双手仍被握住不放,他紧抿着唇,手上暗自使力,钦王忽地一笑,手掌微松,放了他一只手自由。
钦王妃身后的侍女正瞧在眼里,掩口而笑,笑得卿程更是窘迫,听得那侍女悄悄同另一侍女小声嘀咕:“王爷的毛病又犯了。”不禁大为皱眉,怒气暗生,只是旁人看了,两人宽袖遮垂,不仔细注意,还真瞧不出“袖里乾坤”,眼下人多,这荒唐王爷也敢明目张胆侵扰,欺他们一介平民不愿惹事声张么!
不知他偷偷发劲摔开钦王会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就推说钦王酒醉自己滑倒?好像不可行……
卿程抑住恼意,暗自思量,眼光觅处,见鹿肖玉翩然而至,一双极漂亮的凤眼要笑不笑,瞥向自己与钦王紧挨的衣袖。
不必指望他能来解围,自小到大,鹿肖玉最爱看他受窘,三不五时找碴生事,如绯儿师姐所说,他越受困,鹿肖玉就越高兴。
真不知哪里得罪他!
鹿肖玉一袭银朱舞袍,炫目璀璨,丝袖微扬,轻裳迤逦,时下男子极少着鲜艳衣色,偏他常常一身红衣怡然来去,更是衬得姿容绝丽,骄如涅磐之凤,不知倾倒多少佳人……呃,男子也为数不少。
指尖轻轻抚过晶莹润泽的碧玉杯沿,鹿肖玉微微啜了一口琼浆,上下左右打量着钦王,眸光流动,极是惑人,钦王还未怎样,原来一旁那个锦袍公子已然眼神都飘了起来。
卿程心里一紧,肖玉如此大胆,又想搞什么花样?他玲珑聪明,难道不知会惹祸上身!
“王爷,我有些累了,恕妾身先行离席。”
倒是钦王妃在位上开口,纤指轻抚额角,由侍女扶持着优雅起身。
“唔,那王妃就先去歇着罢。”钦王不甚在意地随口应道。
官宦贵族,夫妻在人前大多相敬如宾,谨守礼仪,倒也难猜情浓清薄。鹿肖玉含着淡淡笑意,目送钦王妃姗姗离去,眸光又转过来,落在乍见无甚异样实则有一方已些微动怒的两人身上。
微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