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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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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罗兰的目光愣住了,意识到他早该明白的事儿——如果不是因为发烧和那
种审讯的声音,他还明白不过来呢。
  当时他们用不停的盘问敲打着埃蒂,什么地方,怎么做的,为什么,什么时候
(很奇怪,这些问题真像是那些从海浪里冒出来的乱扒乱抓的怪物的提问:是一呃
一小鸡?达姆一啊朋友?爹爹一嗯可汗?
  戴德一啊一喳喳?),听起来纯粹是些胡言癔语。其实不是。
  现在,我到哪儿都得带上这玩意儿了,他想,就像他那样,现在走到哪儿它都
得跟我们粘在一起了,就像一道永远无法甩掉的怨咒。
  所有这一切感受都是真实的,真实得无可置疑……其他那些事情也一样。
  如果这道连接两个世界的门关闭了,一切都将永远切断。
  这么一来。罗兰冷冷地想道,他必须呆在这一边,和我在一起。
  好一个美德的典范啊,枪侠!黑衣人笑着说。他似乎在罗兰脑子里永久地占据
了一个位置。你已经害死了那个小男孩,那是你为了能追上我做出的牺牲,而且,
我猜想你也是为了要建立起连接不同世界的门。现在你又打算抽出你那三张牌,一
张接一张,为了你自己而随意处置所有这些家伙:一个被丢入陌生世界里的生命,
就像动物园里的动物被撵到野生世界里一样,他们很容易就会死掉。
  塔,罗兰狂怒地设想。一旦我到达了塔那里,在那儿做好我应该做的事情,完
成了我预期的复原和救赎,也许他们——
  但这黑衣人却尖声大笑起来,这个人已经死去,却还作为枪侠受污的道德而继
续活着,不让他由着自己的想法来。
  然而,无论如何,他不会背弃自己的意念,偏离既定的路线。
  他又竭尽全力爬了十来码,回头看看,即便个头最大的怪物也没法爬到二十英
尺开外潮汐线以上的地方。他已经爬过这段距离的三倍之遥。
  现在好了。
  没什么好的,黑衣人开心地说,你心里有数。
  闭嘴,枪侠心想,让他奇怪的是,那声音还真的消失了。
  罗兰把那些装着魔粉的袋子塞进两块岩石的罅隙,找了些茎叶稀疏的克拉莎草
盖在上面。做完这些,他稍稍歇了一阵,脑子里像是灌了一袋热水似的咕咚咕咚地
翻腾着,皮肤上感觉一阵冷一阵热,随后他一个翻身,穿过门道滚回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躯体里,那具受到严重感染的躯体暂时留在那一边。
  6
  他第二次回到自己的躯体里时,这具躯体睡得很沉很沉,有一刻他还以为它陷
入了昏迷状态……这种状态下身体功能被降至最低点,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堕入
黑暗之中。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的躯体苏醒过来,朝它挥拳猛击,要把坠入黑暗洞穴里的躯
体拽出来。他使自己心跳加速,让自己的神经重新感受到皮肤上煎熬般的疼痛,让
肉体苏醒过来。在呻吟中感受真实的存在。
  现在已是晚上。星星出来了。埃蒂买给他的粕粕客模样的东西在寒气中还略有
一点暖意。他不想吃,但也得吃。首先,虽说是……
  他看着手里白色的小药片。阿司丁,埃蒂这么叫它。好像不是这么说的,但罗
兰没法把囚徒说过的这个词用正确的发音读出来。
  反正那就是药物,从另一个世界来的药物。
  要说你的世界里有什么东西能对我有用,囚徒,罗兰冷静地想,我认为你的药
要比粕粕客更管用。
  他还是得先试一下。并不是他不需要这东西——也不是埃蒂不可信——只是想
看看对他的高热是不是真的管用。
  三颗现在吃,三颗过后吃,如果还有过后的话。
  他把三颗药片放进嘴里,随后把盛饮料的杯盖——这是某种奇怪的白色物品,
既不像纸又不像是玻璃,可是瞧着跟那两样东西都有点像——掀开,和着饮料把药
片吞下。
  最初吞咽的感觉让他完全惊呆了,他只能背抵岩石躺在那儿,眼睛睁得大大的,
漠然的瞳仁里反射着夜空的星光,这时如果有人刚巧走过,肯定会把他当成一个死
人。随后他捧起杯子大口大口喝起了饮料,当他焦渴万分地痛饮之际,对断指溃疡
之处的阵痛几乎毫无感觉。
  甜啊!神祗们!真是甜!真是甜!真是——
  一小片冰块滑进了喉咙里。他咳了起来,拍着胸脯,把冰块咳了出来。现在他
的脑袋又添了新的痛楚:由于喝太凉的东西喝得太快而引起的铮铮锐痛。
  他静静地躺着,感到心脏像一匹脱缰的烈马在奔逐,新的能量如此快速地注入
到他的躯体里,使他感觉到自己迅速充盈的体内很快就要爆炸了。他都来不及想一
下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又从衬衫上扯了一块布条下来——他的衬衫很快就要变成挂
在脖子上的破项圈了——用这布条把一条腿缠上。他喝完饮料本想把杯里的冰块裹
进布条做一个冰袋敷在受伤的手上。但他的意识还在味觉上。
  甜!他喊了又喊,似乎想再回到那种味觉中去,或者是想证实一下确实有过那
种味觉,这很像是当初埃蒂想确证作为另者的他的真实存在,而不是自我戏弄的某
种精神上的惊厥。甜!甜!甜!
  这黑色饮料加了糖,甚至比马藤——那家伙是个大老饕,表面上却像是不苟言
笑的苦行僧——在盖乐泗每天早晨往他咖啡里搁的那玩意儿还要甜。
  糖……白色……粉末……
  枪侠抬眼巡视着粉末袋子,那玩意儿在他起先覆盖的草下面不大看得出来,他
心里在想加入饮料里的和袋子里装的是不是一样的东西。他知道埃蒂很清楚他现在
是在这一边,因为此刻他们在实质上是分开的两具身体;他猜测着自己的肉身是否
也能穿越这道门进入埃蒂那个世界去,(他本能地知道这也能办到……尽管他的肉
身过去后这道门就会永远地关闭,一旦他和埃蒂交换了位置,他就得永久居留在那
边,而埃蒂则一辈子留在这边,)他差不多也能很好地理解那边的语言。首先,他
从埃蒂的意识中了解到两个世界的语言非常相似。是相似,不是相同。在这边,三
明治被叫做粕粕客。在这里要辛苦打拼才能享受这样的食物。那么……在埃蒂那个
世界里被叫做可卡因的东西,在枪侠的世界里称之为糖又如何?
  可是再一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埃蒂在那边买这饮料是公开的,当时他明知替海
关办事的衙吏们正盯着他。再说,罗兰知道埃蒂买这东西掏出没几个子儿。甚至比
那夹肉的粕粕客还付得更少些。
  不,糖不是可卡因,但罗兰不明白怎么每个人都想弄到可卡因或其他那些不合
法的药品,据此推论,在那个世界里,像糖那样神奇的东西相当丰裕且又便宜至极。
  他又看了看肉卷粕粕客,第一次被激起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他既是惊喜又怀着感恩之念,忽而意识到:他好些了。
  是饮料在起作用吗?是什么呢?是饮料中的糖吗?
  可能都有一部分作用——但作用不会很大。糖能在短时间内将一个人的体能调
动起来,随后那种能量就会慢慢消退下去;这是他还是个孩子时就了解的知识。问
题是糖不会使伤口止痛,当受感染者的热度蹿得很高的时候,它也不能让热度消退。
可是现在,糖居然在他身上起作用了……而且还在继续发生作用。
  一阵阵的痉挛停止了,额头上的汗收干了,鱼钩扎住喉咙似的感觉也消失了。
叫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一切都是真正开始出现的征象,而不是某种想象或自己的祈
愿(事实上,经历了几十年混沌未爽的岁月,枪侠在后期生涯中已经不再有那种浅
薄之念了)。他被噬断的手指和脚趾创面还在丝丝拉拉地发出阵痛,但他发现即便
是这些地方的痛楚也慢慢减弱了。
  罗兰抬头向后仰去,闭上眼睛,感谓} 上帝。
  上帝和埃蒂·迪恩。
  不要犯那种错误——把你的心靠近他的手,罗兰。一个声音从他意识更深处传
出——这不是那个神经质的黑衣人的窃窃讪笑和怨声怨气,也不是那个嗓门粗嘎的
柯特的声音;在枪侠听来这声音像是他父亲的。你知道他为你做的都是出于他自己
的需要,正如你所知道的,那些人——审讯者,他们也许——不管在某一点上或是
整个儿来说——是有道理的。他是一个脆弱的家伙,他们羁押他的理由既不是错误
的,也算不上有根有据。他是有坚硬的一面,这我不想否认。但也有软弱之处。他
很像哈可斯,那个厨师。哈可斯不情愿地下了毒……但不情愿也永远不可能平息死
者临死时撕肝裂胆的尖叫。还有另一个原因你得知道……
  但罗兰不需要这声音来告诉他另一个原因了。他在杰克的眼睛里就看见过了—
—当这孩子最后明白了他的意图时。
  不要犯那种错误——把你的心靠近他的手。
  不错的劝告。对最终要受到惩罚的人产生好感会让你自己难过。
  记住你的责任,罗兰。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他用嘶哑的声音说——在冷冷的星光下、在冲向岸边
的海浪中、在龙虾似的怪物白痴般的喊问声中。
  “我根本就是为责任而活着,怎么可能把它丢在一边呢?”
  他开始吃埃蒂称之为“狗”的东西。
  罗兰倒并不介意吃狗肉,跟金枪鱼粕粕客比起来这东西味道便像是发酵的面团,
但在喝过那神奇饮料之后,他还有权利抱怨吗?他想他没有。再说,时间不多了,
不容他对如此精美的食物多加挑剔。
  他把每样东西都吃光后又回到埃蒂现在所在之处,那是某种像是具有魔力的车
辆,沿着碎石铺筑的道路飞速驶去,一路看去还有许多这样的车辆……几十辆,也
许是几百辆,竞没有一辆用马匹挽驾。
  7
  当比萨车停下时,埃蒂警觉地站在那儿;罗兰在他里面更是紧张地守候着。
  这只是黛安娜之梦的另一个版本了,罗兰想。盒子里是什么?
  一只金碗还是一条会咬人的蛇?正当她转动钥匙,双手掩唇时,她听到母亲在
喊:“醒醒吧,黛安娜!该喝牛奶了!”
  好吧,埃蒂想。会出现什么呢?一位女士还是一只老虎?
  一张苍白的男人的脸,脸上长着丘疹,一口结实的牙齿,从比萨车的乘客窗口
伸了出来。这是埃蒂熟悉的面孔。
  “嗨,寇尔。”埃蒂的声音里没一丝热情的表示。寇尔·文森特旁边,坐在方
向盘后边的是那个老丑怪,就是亨利叫他杰克·安多利尼的人。
  不过亨利从没对他那副面孔说三道四,埃蒂想。不,当然不会啦。当面这样取
笑他只能是自己找死。他生着穴居野人那般隆起的前额,正好配上前凸的下巴。他
和恩里柯·巴拉扎有姻亲关系……
  是他的一个外甥,一个表亲,或是他妈的什么亲戚。他那双硕大的手掌扶在送
货车方向盘上活像是挂在树枝上的一只猴子。乱蓬蓬的头发从两边耳朵旁朝外蓬散
着。埃蒂这会儿只能看见一只耳朵,因为杰克·安多利尼一直侧面坐着,看不见他
整张脸。
  老丑怪就这呆相。可就是亨利(埃蒂不得不承认亨利并不是这世上眼光最敏锐
的人)也没敢当面叫他老丑怪。寇尔·文森特是不折不扣的狗腿子。但是杰克不一
样,别看他一副野蛮人似的外表,其实他是巴拉扎的头号助手。埃蒂不喜欢巴拉扎
派这么一个重要角色来见他。一点也不喜欢。
  “嗨,埃蒂,”寇尔说,“听说你遇上点麻烦。”
  “没什么事是我搞不定的。”埃蒂响应道。他意识到自己正在抓挠胳膊,挠了
一只又挠另一只,典型的一个劲儿想挣脱羁绊的瘾君子的举动。他总算停了下来。
但寇尔露出一丝微笑,这时埃蒂感到一阵强烈的冲动,想朝这张狞笑的脸上狠狠来
一拳,把他从车窗的另一头揍出去。他很可能真的这么做……如果不是由于杰克在
场的话。
  杰克仍然两眼直视前方,看起来好像是在运行自己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在
所有的理性的眼光看来,他是以一种最初始最本真的方式在观察世界(或如你所想,
也是这样观察埃蒂)。但埃蒂觉得,杰克在一天之内看见的东西比寇尔·文森特一
生看见的还要多。
  “哦,好啊,”寇尔说,“那很好。”
  一阵沉默。寇尔看着埃蒂,微笑着,等着埃蒂毒瘾再度发作——浑身颤抖,乱
抓乱挠,像是要去浴室洗澡的孩子似的两只脚不停地倒来倒去,当然主要是想等着
埃蒂问他最近怎么样,并乞问他们手上正好带了什么货没有。
  没想到埃蒂只是回头瞧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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