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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1-7-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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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蒂把枪管更用力地顶在安多利尼的下颌下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汽油和火药味,暂时盖住了书的味道。从某个阴暗处传来塞吉欧,书店那只猫愤怒的嘶嘶声。塞吉欧显然不喜欢有人在它的地盘上吵吵闹闹。

  安多利尼退缩着把头扭向左边。“别,老兄……那家伙很烫!”

  “没有从现在开始五分钟后你要到的地方烫,”埃蒂说,“除非你听我说,杰克。你没什么机会离开这里,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你要听吗?”

  “我不认识你。你怎么知道我们?”

  埃蒂把枪从“老丑怪”的下颌下面拿开,看到罗兰的左轮枪管压过的地方有一个红圈。假如我告诉你十年后你的卡会再次遇到我?会被大螯虾吃掉?它们会先钻到你的古奇鞋子里吃你的脚,然后一路吃上去呢?安多利尼当然不会相信他,就像他不相信罗兰的老式大左轮手枪管用,直到埃蒂展示给他看为止一样。在这种可能的轨道上——在塔的这一层——安多利尼也许没被大螯虾吃掉。因为这个世界和所有其他的不同。这是黑暗塔的第十九层。埃蒂感觉得到。以后他会深思,现在可不行。这会儿思考很困难。他现在想做的是杀掉这两个家伙,然后冲到布鲁克林对付巴拉扎剩下的团伙。埃蒂用左轮手枪的枪管顶着安多利尼一块突出的颧骨。他必须克制自己不要真去设法说服那个丑陋的恶棍,安多利尼看出来了。他眨眨眼,舔舔嘴唇。埃蒂的膝盖仍压在他胸口。埃蒂能感到它像一只风箱一样一起一落。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埃蒂说,“相反,你却问了一个自己的问题。下次你再那么做,杰克,我就用枪管把你的脸砸烂。然后打掉你的一个膝盖骨,让你从今往后变成瘸子杰克。我可以打碎你身上很多部位还能让你说话。别跟我装傻。你不傻——也许在选老板这方面除外——我知道。让我再问你一次:你听我的话吗?”

  “我有哪些出路?”

  埃蒂还是用那种模糊、诡异的动作把罗兰的枪从安多利尼的脸上扫过去。颧骨断裂时发出很脆的劈啪声。鲜血从他的右鼻孔流出来,那只鼻孔在埃蒂看来和昆士区的中心地道差不多大小。安多利尼痛苦地大叫起来,塔尔大惊失色。

  埃蒂收回枪口顶着安多利尼下颌下边的软组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看着另一个家伙,塔尔先生。如果他开始动弹,就告诉我。”

  “你是谁?”塔尔几乎是在嘀咕。

  “一个朋友。惟一能救你的命的人。现在看着他,让我干活。”

  “啊——好吧。”

  埃蒂·迪恩把所有的注意力转回安多利尼身上。“我把乔治打晕是因为他很蠢。即使他能把我想要传达的意思带回去,他也不会相信。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人怎么能说服别人呢?”

  “有点道理,”安多利尼说。他抬头看着埃蒂,眼神里有种惊恐的好奇,可能最终明白了这个拿枪的陌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从一开始,埃蒂·迪恩只不过是一个戒掉海洛因后颤抖不止的小瘾君子,罗兰就把他看明白了。杰克·安多利尼正在会晤一个枪侠。

  “当然,”埃蒂说,“我要你带回去的口信是:不许碰塔尔。”

  杰克摇头。“你不明白。塔尔有样东西有人想要。我的老板答应拿到它。他承诺过。我的老板一向——”

  “一向遵守承诺,我知道,”埃蒂说,“只是这次他不行,那不是他的错。因为塔尔先生决不会把街北的那块空地卖给桑布拉公司。相反,他准备把它卖给……唔……泰特公司。明白吗?”

  “先生,我不认识你,但是我了解我的老板。他不会罢手的。”

  “他会。因为塔尔没什么可卖。空地不再是他的了。现在听仔细了,杰克。要听卡的明智之言,别听卡的傻话。”聪明点,别犯傻。

  埃蒂蹲下来。杰克盯着他,被他鼓出来的眼睛吸引住了——淡褐色的虹膜,发红的眼白——像野人般咧着的嘴巴此刻和他自己的只有一吻之遥。

  “凯文·塔尔先生已经获得一些人的保护,他们的威力和残酷远远超乎你的想象,杰克。那些人会让伊尔·罗切看上去像伍德斯托克音乐节①『注:每年八月在纽约州东南部伍德斯托克举行的摇滚音乐节。』上的佩花嬉皮。你得说服他继续骚扰凯文·塔尔没有任何好处,而且会惹一身麻烦。”

  “我没法——”

  “至于你,记住这个人身上已有蓟犁的标记。如果你敢再碰他一下——如果你敢再踏进店里一步——我就会到布鲁克林杀掉你的妻小,然后找到你的父母并杀死他们。接下来杀死你母亲的姐妹和你父亲的兄弟。再接下来杀死你的祖父母,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你,我会留到最后。你信吗?”

  杰克·安多利尼仍然盯着他上面的那张脸——血红的眼睛,咧开着怒吼的嘴巴——只是此刻恐惧在增加。事实上,他的确相信了。不管他是谁,他对巴拉扎和眼下这桩交易相当了解。

  “我们的人马很多,”埃蒂说,“而且我们的使命都差不多:保护……”他几乎脱口说出保护玫瑰。“……保护凯文·塔尔。我们会看守这个地方,我们会看护塔尔,我们会照看塔尔的朋友们——比如说深纽这样的朋友。”埃蒂注意到安多利尼听到这句话后眼神里充满惊奇,他感到满足。“有谁到这里哪怕是冲塔尔大声说话,我们就杀了他们全家,最后再干掉他们。对乔治是这样,对西米·德莱托、特里克斯·波斯蒂诺……还有你的兄弟克劳迪奥都一样。”

  这一个个名字让安多利尼目瞪口呆,听到自己兄弟的名字,他一时闭上了双眼。埃蒂认为也许他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至于安多利尼能否说服巴拉扎是另一回事。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根本无所谓,他冷酷地想。一旦塔尔把地卖给我们,他们怎么对他都无关紧要,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安多利尼问。

  “少管。只要把消息带回去。告诉巴拉扎转告他在桑布拉的朋友,空地不卖了,不卖给他们,不会。告诉他塔尔现在受到从蓟犁来的拿重磅家什的人的保护。”

  “重磅——?”

  “我是说比巴拉扎以前对付过的任何人都更加危险,”埃蒂说,“包括桑布拉公司的人。告诉他如果他顽固不化,布鲁克林会有足够的死尸填满雄伟的军队广场。其中很多会是妇女和儿童。说服他。”

  “我……老兄,我会试试。”

  埃蒂站起来,接着后退。在汽油和碎玻璃片当中蜷缩着的乔治·比昂迪开始动弹起来,喉咙里面发出咕哝声。埃蒂用罗兰的枪管示意杰克叫他起来。

  “你最好卖力点。”他说。

  9

  塔尔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黑咖啡,可是自己却喝不下。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看他试了两三回(想到“未爆炸的炸弹”中那个不知所措的拆除炸弹的角色),埃蒂同情他,把塔尔的咖啡倒了一半到自己杯子里。

  “再试试,”他说,并把剩下的一半咖啡递给这个书店的主人。塔尔又戴上眼镜,可是一个眼镜支架已经变形了,眼镜歪戴在他的脸上。另外,左边镜片上的裂缝像一道闪电。两个人坐在大理石柜台边,塔尔在后面,埃蒂坐在一个凳子上。塔尔拿起安多利尼威胁要在这里先烧掉的那本书,然后把它放在咖啡机旁边,就好像他无法忍受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塔尔用颤抖的手端起杯子(手上没有戒指,埃蒂注意到——两只手都没有戒指),喝干了它。埃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喝这种不怎么道地的黑咖啡。对埃蒂来说,真正的好味道是半咖半奶。在罗兰的世界里待了数个月以后(也可能数年已经一晃而过),它喝起来就像浓奶油一样香甜。

  “好些了?”埃蒂问。

  “嗯。”塔尔望向窗外,好像等着十分钟前才疾驰而去的灰色城市轿车再回来。然后他回过头看着埃蒂。他仍然害怕这个小伙子,但是在埃蒂把那只巨型手枪塞回他称之为“我朋友的包袱”里面时,他最后的极度恐惧已经消失了。袋子由粗糙的无色皮革做成,袋口用穿着的几根线而不是拉链系住。在凯文·塔尔看来,就好像小伙子把自己个性中最可怕的部分和那只超大左轮枪一起塞到了“包袱”里。那就好,因为它让塔尔相信这个孩子声称要杀了所有恶棍全家和恶棍们只是虚张声势。

  “你的伙伴深纽今天到哪儿去了?”埃蒂问。

  “去看肿瘤医生。两年前,亚伦大便的时候开始发现马桶里有血迹。当时他还年轻,觉得是‘该死的痔疮’,就买了一支痔疮膏来用。一旦你到了七十岁,你总是作最坏的假设。对他来说,情况不妙,但不可怕。癌症在他的年纪发展得很缓慢;连癌症也会变老。想起来很可笑,不是吗?反正,他们给肿瘤做化疗,然后说它没了,可亚伦说你无法彻底摆脱癌症。他每三个月去查一次,他现在就在那里。我很高兴。他是个老家伙了,不过还是个愣头青。”

  我应该把亚伦·深纽介绍给杰米·扎佛兹,埃蒂心想。他们可以一起玩决斗游戏,不光是下棋,还可以在月全食的那些日子讲讲故事消磨时日。

  塔尔此时在苦笑着。他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有一会儿戴正了,一会儿又歪了。歪得比裂缝还糟糕;它让塔尔显得既有点疯疯癫癫,又不堪一击。“他是个愣头青,而我是个胆小鬼。也许那就是我们成为朋友的原因——我们相互弥补对方的不足,几乎可以让事情完整。”

  “哎,也许你对自己太严厉了。”埃蒂说。

  “我不觉得。我的精神分析师说,谁想知道A型血的父亲和B型血的母亲生出来的孩子什么样,只要看看我的病史即可。他还说——”

  “抱歉,凯文,可是我不信你的精神分析师的屁话。你坚守街北那块空地,这在我看来相当了不起。”

  “我没觉得那有什么好,”凯文·塔尔愁眉苦脸地说,“它就像这个,”——他拿起刚才放到咖啡机旁边的那本书——“还有他威胁要烧掉的其他那些。我只是不舍得自己的东西。当我的第一任妻子说要离婚,我问为什么时,她说,‘因为我和你结婚时,我不了解。我以为你是个男人。结果我发现你是个守财奴。’”

  “空地和书不同。”埃蒂说。

  “是吗?你真的那么以为?”塔尔看着他,感到好奇。他端起咖啡杯时,埃蒂高兴地看到他的颤抖好多了。

  “你不是吗?”

  “有时我会梦到它,”塔尔说,“其实自从汤米与格里的风味熟食店破产,我出钱把它拆掉以后,我就再没去过那里。当然还竖起了围墙,那笔开销和拆卸费用几乎一样贵。我梦到那里长满鲜花。满地的玫瑰。不只延伸到第一大道,而是无穷无尽。好笑的梦,对吗?”

  埃蒂相信凯文·塔尔确实做过那种梦,但是他觉得他从躲在有裂缝的歪歪扭扭的眼镜后面的眼神中看到了别的东西。他觉得塔尔是以这个梦来代表其他所有他不愿说出来的梦。

  “好笑,”埃蒂同意,“我觉得你最好再给我倒一杯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拜托。我们可以再闲聊一会儿。”

  塔尔笑了,又一次举起安多利尼想要焚烧的那本书。“闲聊。这本书里总是用这种说法。”

  “你那么说吗?”

  “啊——嗯。”

  埃蒂伸出手。“让我看看。”

  起初塔尔很犹豫,埃蒂看到这个书店老板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一脸痛苦的表情。

  “拿来吧,凯尔,我不会用它擦屁股的。”

  “不。当然不会。对不起。”那一刻,塔尔看上去很难过,就像一个酒徒表现了一番极具破坏性的醉态之后的样子。“我只是……有些书对我非常重要。这本真的是宝贝。”

  他把书递给埃蒂,埃蒂看着塑料书皮,感到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怎么了?”塔尔问。他把咖啡杯砰的一声放下。“出什么事了?”

  埃蒂没有回答。封面的图画上有一间圆形小房子,就像那种半圆拱形活动房屋,只不过是由木头和松树枝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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