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洪先生一笑道:“我倒也不全为此,的确也是心老了。终究大隐于朝还是自欺欺人,有些东西是该彻底放下了。”
凌宜晗低声说:“先生真的决定了?”
洪先生点点头,一脸坦然:“总是要走的。”
众人一时无语。
“这些,”洪先生想起红包,“是我想了多日,根据你们平素表现,为你们写的评语,盼你们能仔细阅读,也不枉费为师一番苦心。”洪老先生长叹一声:“北齐三年之内,必有大乱。不知道有多少人又将卷入其间,你们五个,为师没有别的话,只有一句: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天下兴亡都需由百姓承担。”洪先生目光落在高征阅身上,特意将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
……
一个好端端的中秋最后竟成别离。
洪先生说到做到,第二天便收拾东西离京,更不准弟子送他半步。
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像我这种懒人脱离了书本的束缚,应该对天大笑三声才是。
我以为我会像大学毕业一样,把若干书往天上一抛,兴奋莫名。
结果不是,原来被知识抛弃和抛弃知识是两个不同的境界。对现在的我来说,知识就是洪老夫子。
我珍而重之打开洪老先生给我的红包,遒劲的笔迹让我一时感慨万千。上面话语不多,寥寥几行,却直入我的心底:
琪儿,你本性聪慧,于政法一理深得其中真味,深合吾心,亦徒亦友,有此佳弟子,吾生无憾。然在乱世,民权不足撼世,立意虽好,实施却难,由此知所谓义理不过跃然纸上而已。你身为女子,更需洞察细微,谨言慎行,或可旁观品评,紧记明哲保身。为师惟愿琪儿一生平安、美满。
眼泪静静的落下来。
次日中午,青鸾从外面进来,看着我正对着一本书发呆,不由笑道:“不上学了方知要认真,你怎么总是慢一步?”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叹口气,人就是贱,失去了方知珍惜。
青鸾笑着摇摇头,把一个精致的信封交给我:“喏,刚刚门外小厮送进来的,好像是高公子的。”信封缄口处有个纂体的高字。我一愣,高征阅??
拆开,只有一行字:五弟:申时一刻在万盏红老地方见。兄:征阅。
我正在疑惑间,上官豫就来了,手中拿着同样一个信封。我们对看一眼,都是不明所以。
“一起去吧。”上官豫折起信封,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
“又要出去?今晚家宴呢,你们要早些回来。”青鸾这几年来对我经常外出已经见怪不怪,反正大家都认为上官家是两位公子,甚好。
“知道了!好姐姐!”我笑着推推青鸾。
“怎么去?坐轿?还是走?”上官豫看看我。
“骑马骑马,我去拉迅雷。”我不待上官豫反对,便拖着他的手跑出去。
上官豫十分无奈。
上官豫牵的是一匹白马,名唤“踏雪”,甚是神骏,外形高大舒展,浑身银白,无一丝杂色,越发衬得上官豫眼似清波,秀颀华然。我的枣红小迅雷和踏雪一比,显得甚是矮小,我跟在上官豫旁边,状如书童。出门的时候,上官豫过去,我明显听到了丫环们倒吸气的惊喜,我走过去,吸气则变成了叹气。
“这帮子小丫头,一个个见色起义!该好好教训她们一下了!”我愤愤然。
上官豫淡淡一笑:“你也十五了,及笄之年,还成天只穿男装,弄得连府里丫头都不知你是男是女,先生现在走了,你也不用念书了,该换回来了。”
“现在来上官府提亲的已经够多的了,如果我再换回来,岂不是上官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很自信啊,”上官豫的唇角向上扬起,清冷的脸庞顿时添了几分暖意:“你想和璃儿一样?”
我脸顿时垮下来:“上官豫,要讽刺我比不上璃姐姐漂亮就明说!”
上官豫一愣,随即笑容更大:“没有啊,我觉得琪儿已经很好了。”
“嗯,”我满意的点头:“这才还不多。”
我翻身上马,上官豫扶我坐稳,试好马镫子,又摇摇头说:“要不还是走路去,在大街上摔了不怎么雅观。”
“乌鸦嘴!”我啐道:“迅雷是匹乖乖马,不会让我难堪的,是吧?”蹭蹭迅雷头顶上那一团绒毛毛,我痒痒的一笑。
上官豫叹口气,又说:“要不和我一起骑踏雪去吧?”
“不要,我要自己骑。”我得意洋洋地说,拉着缰绳,冲上官豫抬抬下巴,“走啦!”
上官豫有一刹那的失神,又猛地甩甩头,翻身上马,追了过来。
一路我极是当心,迅雷全力配合,在撞翻一个水果小摊和一个杂货铺子后,我上官琪终于有惊无险,顺利到达万盏红。
高征阅已经坐在那里。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竹帘子洒在他身上,他右手捏着一只青玉小盏,左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的微微叩击着桌面,琥珀色的眼眸锋芒锐利,却不知看向何处,嘴唇紧抿成一条优美的线,一身精致的深紫密织团锦绣袍,头系一只紫玉游龙扣,显得华贵异常。
“大哥。”我出声打断了某人的神游天外。
“三弟、五弟,”高征阅看到我们,笑意展开,晴朗的表情又回到眼中:“先坐。”
“大哥,今日叫我们来有事?”上官豫坐下,也不用高征阅说,便自己拿过青玉茶壶,沏了两小杯,一杯给我。
“嗯。先等二弟四弟来了一起说吧。”高征阅说,看我拿杯子正要喝,皱眉急道:“小心烫。”
“当心烫。”同样的声音,是上官豫。
我甚不好意思,吹口气,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小口。
“这口茶算压惊。”上官豫对高征阅说,“我们是骑马过来的。”
高征阅“哦”了一声,一幅了然的神色,又同情的看着上官豫:“情况如何?”
上官豫一本正经的回答:“尚好,有两个小摊运气不好撞上,帮人家拣了东西,赔了不是,补了银子,总算一路平安。”
我听着,呛了一口水,咳了好半天,上官豫忙帮我轻轻拍着。
“你们是在说我哪?”我总算缓过劲来,恶狠狠地瞪着貌似无辜的两人。
“难道是说我?”上官豫看看我,不解的问。
“你……”我不说话,直接动手,掐住上官豫脖子乱晃。
“小五,这样要出人命的。”高征阅笑眯眯的说。
上官豫皱着眉头,眼睛却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算了,”我泄气放开手,“人家不就是刚学骑马吗?你们就看不起我!”
“谁又看不起你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凌宜晗来了。
“二哥,他们笑我骑马!明明是他们教得不好,不爱教,还反过来讥笑我这么谦虚热诚的徒弟!”我拽过凌宜晗的袖子,扯到我身边坐下,恨不得哭诉。
“不要紧,我不笑你。”凌宜晗笑着说,又轻声在我耳边说:“大不了以后骑马时我带着你。”温热的气息骤然传来,我居然突然心慌,怦怦怦怦乱跳一气。
高征阅好笑的看着我脸突然变红,问:“二弟,我怎么觉得你在调戏小五?”
“本来是你们在欺负他,还反过来说我调戏他,这世间好人难当!”凌宜晗感慨地说。正好一个小二过来倒水,茶壶在凌宜晗手里,凌宜晗笑着道了声谢。小二接过茶壶倒了水,忽然满脸通红,偷看了凌宜晗一眼,快步溜走。
我们三人同时忍俊不住大笑起来。
凌宜晗摇摇头,无辜的说:“看,一向都是人家调戏我的。”
高征阅大笑道:“二弟,你甚有前途。”
凌宜晗笑了笑,如千万树桃花一齐绽放:“貌似大哥有兴趣?”
高征阅打个寒颤:“别,你的银针别对我来。”
……
正搞笑间,杜若宣匆匆来了,气喘吁吁的坐下,给自己倒一满杯茶,张口就喝。众人没来得及阻止,只得眼睁睁看他烫得又摆手又哈气。高征阅又好笑又好气:“四弟,就你最鲁莽。”
我也笑眯眯的说:“是啊,就你最鲁莽。”
上官豫含笑看我一眼不语。高征阅也笑看我,微微挤了下眼睛。
一时五人聚齐,却不知高征阅要说出什么话来。
第十八章
高征阅喝口茶,又缓缓放下,看看众人,笑说:“征阅今日请各位兄弟来,只有一事。”顿了一顿,“征阅,明日将回北齐。今日便在此与诸位弟弟别过了。”
众人俱是一愣。
半响,凌宜晗淡淡道:“你还嫌洪先生走得不够么?”
上官豫道:“你回去自是有一番事业,但……”
高征阅摆摆手,苦笑道:“若国将不国,征阅又何以家为?我是定了主意要回去的了,只是舍不得各位弟弟。”
杜若宣欲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凌宜晗、上官豫和我同时叹了口气,对着高征阅举起杯子。
既然明知道劝也无用,又何必再劝。这五六年相处下来,高征阅是个怎样的人,大家心里都似明镜一般,既是英雄,便总有力担千钧的时候,这一走是福是祸,却谁也说不准。
“征阅以茶代酒,敬各位弟弟一杯。若还有缘再聚,征阅定当与诸弟痛饮,一醉方休!”十九岁的少年琥珀色的眼里光华流动,宛若朝阳。
洪先生走了。
高征阅也要走了。
这个中秋过的分外凄楚,无论家宴上那《三英战吕布》戏文如何天旋地转、神愁鬼哭,我总是愁绪难解。
上官豫坐在我身边,小声对我说:“我一直以为你总爱置身事外,这几日才发现,你终是入戏了。”
“是么?”我没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入戏了又怎样?”
上官豫一笑不语。
那头,上官璃的柔静眼光如流水一般,深深浅浅的映入眼中。少女心怀,我是过来人,还有什么不明白。而且,我很清楚,上官豫这家伙,跟我一样明白,可是,终究是兄妹,又能怎么样?
酒过三巡,我借口头晕,抽身离席。
府上小厮们都偷长磨长的溜进院子里看戏,我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出上官府。
月色如洗,冷冷清清,街上行人二三行色匆匆,广大劳动人民都在家团聚,我的脚步声分外清晰。
我漫无目的走着,心里也甚不明白:我祝小渔一个现代人,既穿越到了古代,就应该明哲保身,尽量不要陷入这里的人情是非。可是,既身在此地,又怎么能做到无动于衷呢?洪先生走了,我难过;高征阅走了,我还是难过。古人说“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可我已经尽力克制了,却还是做不到。
正在苦恼中,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一家小酒楼上传来:“拿酒来。”
我愕然,这声音实在耳熟。
走上酒楼二层,诺大的店面只有一个临窗位置坐着一个黄衫少年,店小二正在猛鞠躬陪笑脸:“这位爷,实在对不住,小店要打烊了,今儿个中秋,小的们都还想回家吃个团圆饭,要不您明儿请早?”
那少年“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一壶酒,就往外走。
“四哥?”我喊了声。
杜若宣抬起眼,带着几分醉意,看着我。
我和杜若宣拿着那一壶酒坐在了护城河边。
我奇怪的看着他:“四哥,你一向也不是个爱悲秋多愁的人,今儿中秋,你怎么到一个人喝闷酒?”
杜若宣也看着我:“琪儿,三哥怎么没和你一起出来?今儿中秋,你不在家呆着,一个人到处乱晃什么?”
两个人话同时出口,不由得都一笑。
“你先说。”杜若宣笑道。
“我偷偷溜出来的,家里演《三英战吕布》,吵得慌。”我说。
“哦,三哥知道不?他一向担心你得紧,你偷跑了,当心他四处找你。”杜若宣说。
我撇撇嘴,上官豫今天特定被上官璃拖住,哪有功夫管我。
“该你说了,一个人喝什么闷酒?难不成思念大哥?难道你对大哥……哼哼”我反问,这个时代男色之风甚重,我这几位同学都是人中极品,没准互相看对眼了。
我的脑袋被很快敲了一下。
我呲牙咧嘴打回去:“你喝了酒手重,我没武功的,你怜香惜玉一点。”
杜若宣笑了一声,又叹口气。
“干吗哪?说啊!”我推推他。
杜若宣喝一口酒,才说:“下午聚会我迟到了。”
“嗯。”今天听杜若宣说话怎么特别累。
“中午我爹告诉我,今天早朝的时候,宁武侯向皇上举荐我随父赴北疆戍关,皇上同意了。”
心又被猛地敲击了一下,看着杜若宣那张清秀明亮的脸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杜若宣侧头看看我,又叹口气,安慰似的拍拍我的肩膀。
“几时动身?”我几乎僵掉的语气。
“十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