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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更新)
这一夜无人入眠。
战斗的,生死一线;等待的,心急如焚。
天色在沉默的等待中露出微明,忽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紧张的注视着前方,空气中隐隐透出血腥的味道,部队的轮廓在清晨的薄雾中渐渐清晰。
压抑的氛围迫得我说不出话来,只能直直的看着那支逐渐走进的队伍:
——南宫征阅和白云飞骑马走在最前方,白云飞座下白马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雪色,从头到尾都溅满了血迹,南宫征阅的黑马身上倒透出诡异的血红,马尾湿湿的纠结在一起。两人面无表情,铠甲暗无光泽,想来是被鲜血染了数重。大部队在他们身后静静的走着,仿佛只是一堆堆暗红的重叠影子。
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南宫的视线在伫立的人群中转了一圈,落到我身上,空洞的眼神仿佛逐渐有了些生气。沉默了片刻,南宫征阅提气对等候的人群道:“我们——胜了!”
士兵们短暂静默,猛然间爆发出欢呼:“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白云飞待欢呼声稍息,道:“大家辛苦,都赶紧休息,三个时辰后,原地集合待命。”
士兵们领命散去,受伤的赶紧扶去救治。我知道那都是些轻伤的,真正重伤的士兵,在那种情况下,根本没有救治的可能,连当俘虏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自生自灭。
南宫征阅与白云飞下马,我迎上去,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疲倦的眼睛,心中忽然泛起一丝怜悯,我努力扬起笑意,轻声说:“恭喜你,终于胜了。”
南宫征阅看着我,半响才低声道:“惨胜如败。”
白云飞在旁边道:“歼敌三万余,自损一万余。”
我仍然笑着:“1:3,你们还是赚了。”
白云飞闻言一笑,道:“虽然只是安慰,但白某还是心领了。”
南宫也看着我微微一笑,虽然还是有些颓色,但已明朗很多。
我赶紧一边推他们两个一边说:“你们都赶紧去睡睡吧,其他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两人相视一笑回头。白云飞笑道:“白某知道。琪公子只管小王爷就是了。”南宫征阅道:“你也去睡睡,昨晚也没睡好吧?”
我嘟囔:“你们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怎么可能睡觉呢?真是太不了解我啦!”
看着两个浴血战士的背影,我忍不住叹一口气,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但现在什么都只能先放在心里,我知道,他们都很累了,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回到自己的营帐,我又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倒头和衣就睡。
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间或有一两声马嘶,一切似乎如常,可是,空气中却忽然涌动出某种奇怪的气息。
我睁开眼,直觉在情不自禁的紧张。猛然间,帐营微微一抖,一个人影倏的窜进来,我大惊,刚要叫,那人已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一把捂住我的嘴,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低道:“别叫,我是杜若宣。”
我一怔,停止了反抗。
杜若宣也松开手,冲我扬眉一笑。恍惚间,那个中秋月明下微醉扬鞭的英武少年又回到眼前。一句话没说,我就热泪盈眶,差点就一个冲动上前一步热烈拥抱久违了的小杜。好在神智清醒,我只是激动的抹了抹眼泪,问道:“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看把你感动的~”杜将军含笑,满不在乎的说,似乎这里不是敌营,而是南纪京师那条弯弯的护城河。
我乱激动了一把,又道:“可是这里很危险呢!大哥毕竟现在和你立场不同。”
杜若宣笑:“立场虽然不同,但出了战场还是兄弟。而且,也不只我一个人想看你啊。”
“呃……”我一愣。
营帐微微一动,又一人闪身进来,也是一身战士装扮,但一抬眼,我就结结实实傻住了:长眼清冷,眸如黑漆,薄唇似削,神情若喜若悲,又有着几分憔悴。
“大哥哥……”三个字一出口,我就再也说不出别的。
上官豫也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我。
“小五,不是四哥说你,这次你可做得太没义气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就算要跟大哥去闯一番事业,至少也告诉兄弟们一声不是?”杜将军开口打破沉默,一只胳膊顺手就搭在我肩上。
“好沉!”我呲牙咧嘴,正要一掌把那只带着护臂护腕等乱七八糟一堆金属物品的胳膊甩下去,就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放开她。”
一回头,乖乖,该来了都来了。
南宫征阅和白云飞身着戎装站在帐前,帐帘早被两个亲随挑开,两人身后是整整齐齐全副武装的士兵。
“你们果然来了。”南宫征阅笑得晴朗:“三弟、四弟,好久不见!”
“大哥好!大哥不愧是宁王之子,帝王血脉,果然是人中龙凤,文武双全。”杜若宣也笑嘻嘻的说。
“好久不见。”上官豫也淡淡的招呼了一声。
我心里却越来越不安:南宫征阅早已知道杜若宣、上官豫会来?难道,是他有意以我为饵诱他俩进来?如是兄弟相见,他不会带白云飞和这些士兵,难道……难道他真的为了江山,全然不顾兄弟之情吗?
我想着,趁三人目光对视的当口,悄悄往杜若宣和上官豫的身边挪了挪。
便听南宫征阅道:“都是愚兄不好,将本来身份瞒了兄弟们这么久,也是情非得以,万望兄弟们见谅。”
杜若宣哈哈一笑道:“大哥身份尊贵,神秘些也是对的。只是这次不打招呼便把五弟偷偷带走,这事做的可有些欠妥。”
南宫征阅并不理会杜若宣话里的暗讽,笑容依旧:“四弟指责得是,愚兄的确考虑欠妥。为兄原本想邀兄弟们共成大事,奈何三弟、四弟都已是红袍加身,二弟素来对官场便不在意,为兄只虑到‘人才难得’四字,竟与五弟私下结成共识,共创大业,未来得及与其余兄弟们招呼一声,是愚兄的不是。”
杜若宣微微一愣,倒没料到南宫征阅说话如此坦率。
只听南宫征阅话锋一转,又道:“但三弟、四弟既然现在已经来到鄙处,两位贤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愚兄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二位可愿助南宫一臂之力?”
我心里一叹,果然。
杜若宣凛然道:“大哥此言差矣。小弟虽不才,但也知一臣不事二主。更何况小弟身为南纪将军,更应精忠报国,岂有临阵投敌之理?”
上官豫道:“豫也不需多言,大哥应明白豫的选择。”
南宫一笑,道:“同是为天下苍生谋福,又何必计较是帮李家还是张家?”
杜若宣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是说大哥不应夺回江山,只是我二人已经对君盟誓,实不能另投别门。”
南宫道:“若是君无能君不贤君,你事君还是事百姓?”
杜若宣道:“忠臣力荐死。”
南宫唇角上扬,笑道:“那么你们是再无可能为我所用了?”
上官豫和杜若宣异口同声:“是。”
南宫眼光闪过一星亮芒,笑道:“小五,那你如何呢?是继续跟着我?还是……”眼光转向上官豫,“跟他们?”
杜若宣道:“小五自然是跟我们回去。”
南宫笑容邪惑,云淡风轻的道:“那也要看你们今天能不能回去。”
我大惊,一步挡在上官和小杜面前,道:“不行!”
南宫微微摇头,道:“事到如今,我只能以江山为重。琪儿,对不起。”
上官豫一把拖我在身后,冷声道:“这儿没你的事,在一边好好呆着,自己当心。”
我一怔,南宫征阅与杜若宣、白云飞与上官豫已经动手,霎那间,一顶小小的营帐顿时刀光剑影。
我躲在角落,狼狈不堪。虽说没人会对我动手,但劲风激处,我的发带连带着几缕头发已经随着剑光飘飘落下,一头黑发顿时披散下来。
上官豫余光瞥见我,急道:“站到外面去。”
我摇头,这种时候,我怎么能置身事外的出去?何况我知道,南宫征阅还不至于对我下手。
上官豫见我不动,一咬牙,对白云飞虚晃一剑,便向帐门处移去。
我心下着慌,外面可都是南宫的天下,那么多严阵以待的士兵,箭在弦上,饶是上官豫武功再好,这一出去还不被射成马蜂窝?于是,我赶紧大声申明:“我出去,我出去,你们当心!”便贴着营帐朝外面小心翼翼的挪过去。
上官豫唇边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渐渐稳定了打斗局面。
这时,我却突然发现营帐外,一个士兵的弓箭正对准了上官豫,而上官豫刚才已移到营门边,此刻又背对营门,全然不知身后危机。
我突然很恨自己不会武功,脑子里却飞速运转:这个时候,我是喊“当心后面”好?还是奋不顾身扑上去以身挡箭好?如果喊“当心”,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如果来不及,上官豫受伤的机率大不大?如果扑上去,我会不会连命都保不住?
说实在的,我很佩服自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居然想到了这么多,考虑的这么周全。
不过,我的行动却没有这么仔细。
就在那士兵会引雕弓如满月的霎那间,我扑了上去,一个狗爬式,挡在上官豫背后。
我听到了“扑”的一声,感觉到了锐利的金属当心穿过的凉意和剧烈的痛感,然后,意识渐渐模糊飘离,仿佛灵魂悬挂在上空,俯视着这一出悲剧,一切似乎成了电影中的慢镜头。
我看到,上官豫猛然回头,愕然看着倒下的我和地面上那一摊越来越大的血迹,脸色变得雪似的白,长剑落地,发出清越的“呛铛”一声,上官豫一把抱起我,我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和剧烈的心跳,那张悲伤而孤独的脸,如此清晰却又如此遥远。
我看到,南宫征阅和杜若宣都停下了手中的剑,愣愣的看着上官豫怀中的我。
我看到,杜若宣对着空气重重的却无力的砸了一下拳头,脸偏向侧面。
我看到,南宫征阅琥珀色的眼睛骤然凝上一层雾气,走到上官豫身边,扶着我的肩膀,轻轻说:“琪儿,醒醒,琪儿,快醒醒!”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更新了!!!!
第三十九章(更新)
南宫征阅扶着我的肩膀,轻轻说:“琪儿,醒醒,琪儿,快醒醒!”
这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几乎变成一种噪音。我不由愤怒:南宫征阅,你忒没人性了,就不能安静点,让舍己救人的烈士可以舒舒服服睡过去吗?
那声音不依不饶,手上摇的频率也越来越大,声音由轻柔变得粗鲁:“你怎么这么能睡啊?敌人要打过来啦!”
我一个激灵睁开眼,南宫的脸庞近在咫尺,一双大眼正好气又好笑的瞪着我,道:“你难道属猪的?我叫这么久都不醒!”
我茫然环顾四周,没有杜若宣,没有上官豫,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血染营帐。
居然……刚才那么真实的一幕是梦中。
回过神来,我赶紧拉住被子,还好是和衣而卧,不会春光乍现。
南宫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紧张什么?快点收拾一下,刚才探子发现符青侯的部队了,我们要马上转移。”站起身,复又回头笑道:“做什么梦了?哭得那么伤心?”
我瞪着南宫征阅,某梦中的冷血动物笑得灿烂,全然不知他在梦中做了多么冷酷的决定。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若是杜若宣和上官豫真来寻我,南宫征阅会对他们下手吗?
想到此处,我不由出声问道:“大哥,如果四哥和我大哥哥来找我,你会怎么作?”
南宫已走到门边,听了这话,身形一滞,却没有回头。“你刚才在梦里就是为了这个流泪?”南宫沉声道,“你快起来,我待会告诉你。”
符青侯的人马来势汹汹,凭借着兵强人众,从西、北两个方向包抄过来。
南宫冷冷一笑,道:“瞧这气势,是打算一举歼灭咱们了。”
白云飞回眸一笑道:“现在人家人多,咱们只能跑。”
我道:“白将军此言差矣,跑也是战争,所谓运动战嘛,就是在跑中谋划转机,在跑中寻求胜利。不过……”我眼珠一转:“你们现在在往哪里跑?”
南宫征阅道:“依你看,往哪里跑?”
我想了想,摇摇头:“我对这里的地势不明白,这种事情不能乱说的。”
南宫征阅微微一笑,道:“我们北面是荆川江,那边是杜若宣的八万人马。南面和西面是荆山,地势险峻。东北面是宋钢驻守的韦南。现在符青侯正从正北和西北两个方向向我们包抄过来。”
我皱皱眉:“听上去很困难啊。我想依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去东面找宋钢的。”南宫素来决断力极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