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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狱里。他身材高大,一副贵族模样,虽然整个胡须夹杂着灰白色,但他的头发依旧乌黑发亮。他是真正的英雄,然而,他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官僚和政客,这是一种令人可怕的结合。
部长在罗马的办公室十分宽敞,配有笨重的古色古香的家具。墙上挂着罗斯福总统和温斯顿·邱吉尔的照片。窗户由彩色玻璃镶嵌,窗户外面有一个小阳台。部长为他的尊贵的客人唐·克罗斯·马洛倒了一杯酒。
他们一边坐着慢慢地唤酒,一边谈论西西里的政治前景和即将来临的地方选举。特雷扎部长吐露出他的担忧。如果西西里在投票选举中继续由左派所操纵,那么天主教民主党可能会完全失去它对政府的控制,天主教会可能完全失去它作为意大利官方国教的合法地位。
唐·克罗斯对此毫无反应。他不停地吃,而且不得不承认罗马的饭菜要比他的家乡西西里的强得多。唐低下他那庞大高贵的头贴近配有块菌调料的面条盘子;巨大的上下颚坚定地,不屈不挠地咀嚼着,偶然用餐巾擦擦他的稀疏的小胡子。威严的钧形鼻子像哨兵一样站立在佣人端来的每一道菜盘子上,好像要从它们
227中嗅出毒药一样。他的一对眼睛在菜肴丰盛的餐桌上来回扫动。当部长低沉单调地谈论重要的国事时,他一字没说。
他们最后吃完了一大盘水果和乳酪。然后礼节性地喝了一杯咖啡和一球形玻璃杯白兰地,此时唐作好了说话的准备。他把他的庞大的身躯移到一张难以承受他重量的椅子上,部长慌忙领他到客厅里又软又厚的扶手椅上。他指使佣人把咖啡和白兰地端来,然后把他打发走。部长亲自为唐倒了咖啡,接着又递给他一支雪茄,被唐拒绝了。他洗耳恭听唐的高见,他知道那一定是中肯的。唐·克罗斯不停地注视着部长,他并非为那贵族式的外观,直率粗犷的相貌以及强有力的权势所动容。他鄙视部长的胡须,认为它富有一种慈爱感。这是一个只可以在罗马却不可以在西西里招人注目的人。然而,这是一个可以在西西里用来巩固黑手党势力的人。在过去的年代里,对罗马的轻蔑是一大过错;结果导致了墨索里尼和法西斯主义者的上台。唐·克罗斯没有幻想。左翼政府会认真地实行改革,扫除“联友帮”的秘密政府,只有天主教民主党的政府才会维持那种能够使唐·克罗斯坚不可摧的合法进程,所以他同意到罗马来,以一种信仰治疗者的得意之情看望一群丧失能力的乞求者,他们主要遭受着癔病之苦。他知道他能够达到治愈的效果。
“在下次选举中我能把西西里交给你,”他对部长说,“但是,我们需要武装人员。你必须对我保证不再对图里·吉里亚诺采取行动。”
“这我不能答应。”特雷扎部长说。
“这是你必须要答应的。”唐·克罗斯答道。
部长捋了下小胡子。“这个吉里亚诺是什么样的人?”他勉强地问道,“他太年轻了,而且如此凶残。即便作为西西里人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啊,不,他是个文雅的小伙子。”唐·克罗斯说,不顾部长的冷笑,没有提及他从未见过吉里亚诺。
特雷扎部长摇摇头。“我想那是不可能的,”他说,“一个杀了那么多武装警察的人不能被称为文雅的小伙子。”
这的确是事实。唐·克罗斯想,在过去的几年里,吉里亚诺特别鲁莽。自从他处决了道达拉“神父”那个时候起,他就把怒火投向他的一切敌人,黑手党和罗马政府。
他开始向一些报纸发送信件,宣布他是西西里西部的统治者,任凭罗马采取什么行动。他发送信件阻止蒙特莱普、科莱昂和蒙瑞阿勒市的武装警察午夜后在街道上巡逻。他对此的解释是,他的人必须到达一定的地点会见朋友或家人,他不愿意他们在床上被抓获,走出家门时被枪杀,或者他本人希望去看望在蒙特莱普的家人的时候遇到麻烦。
报纸刊登这些信件并附了有趣的小短文。萨尔瓦多尔·吉里亚诺禁止卡塞塔酷刑?这位土匪禁止警察在西西里的城镇里履行合法的巡逻任务?多么狂妄,多么厚颜无耻。难道这位年轻人自认为是意大利的国王?一些漫画描绘武装警察隐蔽在蒙特莱普的小巷里,这时吉里亚诺的巨大身躯趾高气扬地步入广场。
当然,蒙特莱普的指挥官只有一件事可以做。每天夜里他派巡逻队上街,每天夜里他的驻军扩充到100人,处于警戒状态,守卫从山里进入城里的入口,这样吉里亚诺便不能发动攻击。
但是,有一次他派武装警察进入山里,吉里亚诺和他的五名头目——皮西奥塔、特拉诺瓦、帕萨坦波、西尔维斯特罗和安东里尼——每人带领50名匪帮伏击了他们。吉里亚诺毫无怜悯之心,六名武装警察丧命,其他支队在机关枪和步枪的强大火力下四下逃散。
罗马起来进行武装反击,但正是吉里亚诺的这种鲁莽才能在目前为他们大家服务,只要唐·克罗斯能够说服司法部长这个关键人物。
“相信我,”唐·克罗斯对特雷扎部长说,“吉里亚诺能够为我们的目的服务。我将劝说他与西西里的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党派宣战。他将袭击他们的总部,镇压他们的组织者。从广义上说,他将是我们的军事武装。那么,我的朋友们和我本人当然将会做不能在公开场合下做的必要的工作。”
特雷扎部长并未被这一建议所打动,但是他用一种目空一切的语气说:“吉里亚诺已经是一个民族的罪犯,一个世界的罪犯。我的桌子上有一份军队参谋部的计划,准备发兵镇压他。现在出1000万里拉悬赏他的头。1000名武装警察处于戒备状态,即将开赴西西里去增援在那儿的部队。你要求我保护他?我亲爱的唐·克罗斯,我正要指望你帮忙把他交给我,正像你以前帮助交出其他土匪一样。吉里亚诺是意大利的耻辱。大家都认为必须要除掉他。”
唐·克罗斯呷了一口咖啡,用手指擦了擦胡子,对这种罗马式的虚伪有点不耐烦。他缓慢地摇摇头。“图里·吉里亚诺活着对我们太有用了,在山里干出了壮丽的业绩。西西里的人民崇拜他;他们为他的灵魂和安全祈祷。在我的岛上没有一个人背叛他。而且,他比其他的匪徒精明得多。我有一些密探在他的营地,但他人格的魅力使我不知道他们究竟对我有多大程度的忠诚。你谈到的就是这样一种人。他能激发起每一个人的感情。如果你派1000名武装警察和军队将他们打败——以前他们也失败过——然后又怎么样?我告诉你这情况:如果吉里亚诺决定在下一次的选举时帮助左翼的党派,你将会失去西西里。”他停顿好长一段时间,目光盯着部长。“你必须与吉里亚诺取得和解。”
“但是,这一切如何来安排?”特雷扎部长带着彬彬有礼而又高傲优越的微笑说,对此唐·克罗斯嗤之以鼻。这是罗马式的微笑,此人却是在西西里土生土长的。部长继续说:“我有绝对可靠的消息,吉里亚诺并不喜欢你。”
唐·克罗斯耸耸肩:“由于他没有理智地去忘却一次怨恨,三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我和他有一种联系手段。赫克托·阿道尼斯博士是我的人,他也是吉里亚诺的教父和最可靠的朋友。他将作为我的调解人,使我与吉里亚诺言归于好。但是,我必须从你那儿以某种具体的形式得到必要的保证。”
部长嘲讽地说:“你愿意要一封我的署名信件,上面说我爱这位我正尽力追捕的土匪吗?”
唐的最大的能力在于他从不理会侮辱性的语调和无礼的举动,尽管他会将此铭记在心。他十分简单地作了回答,他的脸上表现出令人不可捉摸的神情。“不,”他说道,“只要给我一份军队参谋部准备向吉里亚诺发动进攻的计划,另外一份你的增派1000名武装警察到西西里岛的命令。我将把它们交给吉里亚诺并向他允诺你将不履行这些命令,条件是他帮助我们说服西西里的选民们。以后这件事也不会连累到你——你完全可以声称文件被盗。还有,我将答应吉里亚诺,如果天主教民主党赢得下次的选举,他将得到赦免。”
“啊,那不行,”特雷扎部长说,“赦免不在我的权力范围之内。”
“允诺并没有超出你的权力,”唐·克罗斯说,“以后这件事如果能做,那非常好。如果你认为这事不可能,我将告诉他这个坏消息。”
部长领悟了其中的奥妙。他明白了,正如唐·克罗斯打算让他明白的那样,最终唐·克罗斯必须除掉吉里亚诺,在西西里他们两人不可能共存。唐·克罗斯对此将承担一切责任,部长在解决这一问题时,无须为自己担心。允诺完全可以做得到。他只需交给唐·克罗斯两个军事计划的副本。
部长默默地思索着他的决定。唐·克罗斯低下他那巨大的脑袋,温和地说:“如果赦免有点可能,我将出面力争。”
部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思考着可能出现的一切复杂情况。唐·克罗斯没有随着他的走动而移动他的头或身体。部长说:“以我的名义允诺对他的赦免,但是,你必须清楚目前是困难的,可能会成为特大丑闻。新闻界如果知道我们两人的会面,他们会活剥我的皮,我将不得不隐退回我在西西里的农场去掏大粪,剪羊毛。目前你是否真正需要那些计划和我的命令的副本?”
“没有它们什么事也做不成。”唐·克罗斯说。他的男高音的声调如同伟大的歌唱家的声调那样具有效果,那样富有感染力。“吉里亚诺需要一些说明我们两人是朋友的证据,和从我们这儿得到他为我们服务的一些预先报酬。我给他出示军事计划并允诺那些计划将不再得以履行。他将像过去一样自由地运筹,无须与军队和额外的警察作战。我拥有你的军事计划才能证实我与你的联系,当计划不能奏效时,这将会证明我对罗马的影响。”
特雷扎部长为唐·克罗斯又倒了一杯咖啡。“我同意,”他说,“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友谊。慎重行事是关键。不过,我担心你的安全。当吉里亚诺执行了他的任务却没有得到赦免时,他肯定会找你算帐。”
唐点了点头,但没有说话。他呷了一口咖啡。部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然后说:“你们两人不能在这样一个小岛上共同存在。”
唐微微一笑。“我将给他留有余地,”他说道,“还有充分的时问。”
“好,好,”特雷扎部长说,“记住这点。在下次的选举中,如果我能向我的党保证西西里的选票,如果我能为政府荣耀地解决吉里亚诺的问题,那就难以预料我在意大利的统治地位会上升多高。但是,不管有多高,我决不会忘了你,我将永远听你的。”
唐·克罗斯在椅子上移动了一下庞大的身躯,暗暗思索,使这个西西里的橄榄王成为意大利的总理是否真正值得。不过,他的愚蠢会对“联友帮”非常有利,如果他变得背信弃义,他也是一个容易被搞垮的人。唐·克罗斯以一种他惯用的真诚的语气说;“我感谢你的友情,将尽我的一切力量支持你的好运。我们取得了一致。明天下午我将动身去巴勒莫,如果你把计划和其它文件在早晨送到我的旅馆,我将感谢不尽。至于吉里亚诺,如果你能在他完成任务之后设法赦免他,我将安排让他在意大利销声匿迹。或许去美国,或者去任何不能使你在今后有任何麻烦的地方。”
就这样两人分了手。特雷扎这位西西里人,他决意维持社会,而后·克罗斯,他视罗马的机构和法律为降在人间奴役他的恶魔。因为唐·克罗斯相信自由,一种仅属于他个人的自由,一种不归就于其它任何势力的自由,这种自由只有通过从西西里同胞所获得的对他的尊敬来赢得。唐·克罗斯想,实在是不幸,命运使他与图里·吉里亚诺对立,这却是一个完全符合他的心意,而不像部长这样虚伪的恶棍式的人。
回到巴勒莫,唐·克罗斯便召唤了赫克托·阿道尼斯。他告诉了他关于会见特雷扎部长以及他们所达成的协议,然后给他看了政府制定的反对吉里亚诺的计划的副本。这位小个子深感忧虑,这也正是唐所期待的。
“部长已经答应我,这些计划将不会得到他的许可,决不会得到实施,”唐·克罗斯说,“但是,你的教子必须使用他所有的能力去影响下次的选举。他必须坚定,不能过分地为穷人担忧。他应该关心他自己的切身利益。他应该明白,与罗马和司法部长的联台是一次机会。特雷扎指挥所有的武装警察,所有的警察和所有的法官。有一天他会成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