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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事厅,有些桌椅,四面悬挂墨宝,虽都是选的气势磅礴的字画,还是显得一点俗
气。宏看着不免想到那人曾夸赞自己的笔墨丹青,脸上不自觉带出一丝嘲弄之气。
里间是书房,没特别之处,桌上还摆着几张字迹,宏认得,又想到张澍青离开柳家
村时留的短笺,心中更是隐痛,也不理会赵杵在一旁说些什么,转身往里面走。最
里边是卧房,宏倒想看看张澍青与人淫乱的地方是怎样,却不禁微微一惊,黑砖火
炕,青色纱帐,上面只一条素色缎被。
司徒宏刻意笑问赵杵:“青哥住的倒真俭朴。”
“阿青从前不是公子王孙的,而且他对这些个都不讲究。”
“那压寨夫人能愿意这样简陋的居所?”
看司徒宏笑问,赵杵也笑着答:“俺们青爷还没夫人呢。”
“是没有看上中意的,还是青哥好男色吧?”
赵杵一怔,笑道:“你也知道这个?我们寨主是喜欢那些俊秀周正的孩子……”他
正说,见司徒宏脸色一沉,忙笑道:“司徒少爷放心,寨主只当您是救命恩人,别
说是您,就是我们山寨里,青爷从不去找底下人泄火,他有时去鲁封找些娈童。”
“将娈童带到山寨?”
“那倒没有过,不过两年多前阿青真想娶个叫环蝶的孩子当压寨夫人,却没娶成。”
“因为什么?”
“这个我不知道,大概他又不喜欢了罢。”
“哼!”宏冷笑一声并没答腔。
司徒宏与赵杵说着往外走,宏见窗台上扔着一把短刀,随手拿过来看,一旁赵杵道:
“是青爷的,这可是把好刀,他从前一直带着,最近他得了一把云刀,好像喜欢得
紧,天天不离身,这个就扔在一边。你若喜欢它,可以向青爷去讨。”
赵杵见司徒宏只低头一味把玩那刀,良久都不答话,才说:“司徒少爷,司徒少爷
……”
司徒宏抬起头,有些局促,掩饰道:“哥哥以后别叫我少爷,司徒宏也不过是个村
野之人,你就我叫司徒宏。”
赵杵笑道:“也好,青爷总说我们私下只叫他阿青就好,以后我叫你宏。”
司徒宏这才将短刀放回远处,随赵杵回到住处。赵杵告辞,说明日还要赶路,让宏
早些歇息。
待赵杵离开,司徒宏躺在床上却无倦意,他环顾四周,感叹自己竟真的来到张澍青
的山寨,原本是想与那人在此举案齐眉,患难与共的,而现在……司徒宏想着从包
裹里翻出迷|药,他盯中手中暗灰色药膏出神。
正在这时,似门外有声音,宏连忙起身,打开房门向外张望,只见一个白衣妇人正
往这边走来,外面漆黑,宏看不清女子模样,想大概是山寨里哪个好汉的家眷,正
要关门,却听有小童叫着:“娘,你等等我。”这声音司徒宏刻骨铭心,想当初玉
亭楼里是怎样的伤痛与耻辱。妇人后面一个全身披麻戴孝的女童跳跳踏踏追了过来。
宏不自觉将手中门板用力一晃,“吱呀”一声响动引起芙蓉的注意,她抬头见对面
房门口一个年轻公子怒视自己,再细看,她惊呼一声,低头就走,却又似想起什么,
回身拉住女童的手,走得更快。
司徒宏目送这母女二人直到不见踪影才猛然一把将门关上。低头再看手中药膏,不
禁嘴角一丝得意轻笑。
三十二、竹仙姑娘
第二日,司徒宏随赵杵一行人往东走,据赵杵说,澍青老母在鹏远。一路上虽骑马,
司徒宏依然总觉劳钝,再看赵杵等人,虽只会点粗浅武功,却身强力壮,连续奔波
一天也不觉困乏,司徒宏暗想大概自己内力几乎丧尽,那妖道手段果然厉害。
司徒宏不愿赵杵看出自己的疲惫之态,只得强打精神与他闲聊,宏听众人都称道寨
主如何孝敬,几日来病床前日夜相伴,如今又将老母丧事办得排场隆重,想起张澍
青曾说自幼未曾有过父母关爱,如今想来全是一派胡言。宏问赵杵:“青哥为何将
老母一人放在鹏远?难道青哥还有其他弟兄?”
赵杵有意避开众人对宏道:“这个阿青没对你讲?他的母亲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
们武林中好像很有名气,人称竹仙姑娘。他们母子以前好像从无来往,就前些天,
他母亲托人送来消息,说病得重了,阿青这才去探望。”
“竹仙姑娘?我不知道,也许我涉世太浅。”宏笑道:“竹仙姑娘……大概是从前
的称号,如今也是老妇人了吧。”
“这个你就不懂了,听同和澍青去的兄弟说,那日他们刚见这女子时,面容全然是
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女,却每过一日好似长了十岁,临终时象个一百岁的老妇。听人
说她毕生修炼养颜功法,美如仙子,身边仰慕者络绎不绝,但数日前,忽然功法再
也炼不下去,又觉得牙齿松动,身上出黑色斑点,她知自己寿数将尽,才让人找到
阿青。”
“青哥对那妇人倒果真孝顺,据我所知他一向注重孝敬。”司徒宏内心嘲笑着说。
“也不全然是那样。”赵杵说着声音放低些;“刚刚从那边回来的人对我说,这些
日子,寨主虽每日照料他母亲,无半点马虎,却不同她讲一句话,那妇人临终前说
的很多,只苦苦哀求阿青开口,他却没讲半个字。”
赵杵说到这里,思量片刻不禁感慨道:“我们这青爷……恐怕世上无人能完全懂他。”
司徒宏听着也一时失神,然后才问:“赵杵哥哥是怎样认识青哥的?还是慕名投奔
风杨寨?”
“我从前不过是个村里的管事,那年因大旱,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又不甘等
死,才找了几个同乡跑到鲁封,想找些活干,混口饭吃,却全无可能。以后认识师
爷,就做起了打劫钱财的事情。没过多久,官府的巡捕追杀得紧,又有其他绿林强
人要我们性命,眼见再无生路,偏遇到了阿青。”
“於是跟青哥到风杨寨落草?”
“起初没想,阿青虽当时救了我等性命,我们也钦佩他的武功,却也没人能服这么
个年轻后生。后来师爷问他我们如何能在鲁封立足,他说象我们现在这样总靠每日
打劫附近乡民客商,祸害四方,招惹民愤,官府必定追捕。若真想吃这碗饭,不如
只做几个大案,有了根基,找一好的去处安顿下来,再暗中结交些有权势的人,他
们必定有些见不得人之事却必须要人去做,我们为他们做事,他们保我们太平。
师爷听他一番话便对我说虽然这个张少侠年纪轻轻,却有过人韬略与胆识,再加上
盖世武功,我们如果拥戴他定过得快活。於是师爷找到阿青对他讲了众人的心愿,
起初他推辞,说自己因无法在武林江湖立足,正想隐居山中才巧遇我们,他既无落
草为寇之心,更无统领众人的帅才,后来师爷几夜规劝,他也确实走投无路,才同
意了。
以后我们知道了阿青在你们武林中的名声,俺们才不去管,更不在乎他那个爹是哪
路神仙。阿青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跟他我们心里最清楚。阿青还说这世界上真正
不介意他的身世名声,且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
司徒宏本来正听得入神,却赵杵最后一句如梦初醒,再看赵杵诚心诚意的对他微笑,
一时慌神,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疼痛,又不得不掩饰,他连忙问:“听人说上次你
们阻截官府囚车,怎么就他一人险些遇害?还有传闻说你们众人都弃他而去。”
“阿青没对你说?”
“我没问,他从来不说。”
“嗨,他这人就这样。那次买卖都知道不好做,偏来求我们的是京城里的要人,而
且出黄金百两。阿青决定冒险,他早预测对方是有所准备,所以只带了我们十几个
人,我们用计先将囚徒救出,但官府追兵迅速赶来,他要我们带人先走,因我们武
功不好,说留下白送了性命也是无用……哎,我还以为就再也见不到他……”赵杵
说着眼圈一红,随即笑道:“阿青命大,遇到了你。”
司徒宏敷衍一笑,呆坐在火炉边出神。赵杵道:“我看你是有些累了,赶紧睡吧,
明日还赶路。”
司徒宏送走赵杵,依然坐着发怔。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只觉体内空空,
象是被人抽取什么。他想既然澍青知道自己对他如何,也不似那种无情无义的人,
怎么就突然背信弃义,做得那般绝情。想到澍青床上那条素色缎被,想到澍青、赵
杵都曾提到的蝶环,想到身着重孝的青楼女子芙蓉及她与澍青之女,再想婉玉羞愤
模样,宏长叹一声,闭上双目,静静坐了许久。
三日后,司徒宏随大家来到鹏远,知道丧事已毕,澍青并不在房中,无人知他去了
哪里。赵杵叫宏先用了晚饭,宏并不觉得饥饿,就一人到外面随意走走。此时天色
渐完,远处山峦起伏,山上青松映着晚霞甚是好看,司徒宏再往前去,不知又走了
多远,宏觉得有些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坐了良久,隐隐地司徒宏听到有人在讲话,想确定这声音自何处而来,却不能分辨,
因四周寂静,那声音却听得清楚:“我明日离开鹏远,不再回来……永不再来。”
司徒宏听得明白,那分明是澍青的声音。
无人回答,听澍青道:“今日黄昏,是当地村民传闻的讨魂时,我一个下午为你守
在这里,希望你能逃次一劫。”
仍无人回答,又过了片刻,澍青再道:“你走前对我哀求要我讲话,我无话可说,
说了有何用处,不过是令你更加痛心,倒是现在我想告诉你,你所讲的一生钟爱父
亲并为他守候的言词我绝不相信,不要说你钟爱张春,若你对他还有半点情义,也
不会将他留给你唯一的念想自生下就扔到武当山你师兄那里,然后告诉众人这是张
春强辱你后留下的孽障,让天下人都当那是靶子,随他们厌弃,唾骂。
我十岁上你曾来看我一次,却没告诉我眼前那个貌如天仙的少女竟是自己母亲,你
拉住我的手,令我面红耳赤,羞涩难当,却事后让他人笑骂张澍青竟对母亲心生淫
念……”澍青的声音有些异样,似是悲愤,司徒宏还是头次听到澍青这样伤感的音
调。
我们再次相见是你垂危之时,你眼见养颜之术令你入魔并要你性命,将身边仰慕你
的所有男子赶走,然后叫我来为你送终。
你确实一生被张春所累,一生等他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