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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灿灿在一大一小两个枕面上用深绿丝线绣了一丛竹子,只是这竹子绣得歪歪扭扭的,看着很不顺眼。
碧云在厨房里把西瓜和甜瓜切成小小的方丁放在玉碗里,然后给徐灿灿端了过来。
看到徐灿灿正盯着身前的绣架发呆,脸上一片烦恼之色,碧云心里也有些感动,便先用银叉子叉了一小块甜瓜喂到了徐灿灿口里,看徐灿灿开始吃了才柔声道:“姑娘,公子若是收到您的礼物,怕是只顾高兴的,哪里会计较别的?”
徐灿灿也不说话,接过碧云手里的银叉便只是叉着吃,直到把碧云手里端着的玉碗吃空,这才用帕子拭了拭嘴角,道:“碧云,你去切个西瓜,和小香、丁妈妈一起吃了,也回屋歇一会儿去吧!”
夏天的午后一般人是习惯睡午觉的,她想多坐一会儿,好把两个靠枕做好,可是当着碧云的面她未免有些不好意思,便找了这个理由把碧云支出去了。
碧云道了谢便退下去了。
房里只剩下徐灿灿一个人,她坐在绣架后面,轻轻地抚摸着从绣架上取下的枕面,心里却在想着心事。
碧云回南边暗间睡了半日,一直睡到傍晚才过来,发现自家姑娘和衣趴在床上睡着了,两个已经绣好的枕套叠得板板正正放在枕边。
她先给徐灿灿盖上了被子,这才拿起枕套展开看了,发现徐灿灿已经把一大一小两个枕套全缝好了,竹子虽然绣的不算好,可是缝制枕套的针脚很细密均匀。
碧云看看睡得正香的徐灿灿,不由自主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姑娘为了做这对靠枕,昨夜可是一直熬到后半夜才睡。
晚上刚用过晚饭,徐顺和夫妻便端着烛台去了做仓库的西暗间。
徐灿灿刚端起茶杯要喝,徐顺和便叫她也进去。
她一进去,徐王氏便拉着她的手让她看:“灿灿,看看你爹给你准备的嫁妆!”
徐灿灿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里面的清漆长条几上放着一个烛台,烛台旁边摆着好几个小箱子,其中一个小箱子的盖子是开着的。
她走了过去,发现箱子里面是一叠银票和几个摞在一起的精致的红漆匣子。
徐灿灿有点茫然地回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爹娘。
徐顺和伸手取了一个红漆匣子,摁开暗锁得意地让徐灿灿看。
徐灿灿发现里面全是花生大小的小金锞子!她又取出一个红漆匣子打开,发现里面全是龙眼大小的珍珠!
徐灿灿不禁看向爹娘:“爹,这些是——”
徐顺和这些日子一直担心灿灿因为落选心里难过,便和妻子商量了一下,把给她准备的嫁妆提前整理出来让灿灿看看,免得她心里忧虑。
“这些都是爹娘给你预备的嫁妆!”他笑眯眯道,“床、妆台等笨重家伙临到了时间爹再去为你置办也不晚!”
徐灿灿顿时说不出话来了,鼻子酸酸的,眼睛湿润了。
徐王氏走过来揽住她的腰,低声道:“听人说这次选秀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宫里留下了十六个秀女,有一个扬州来的秀女还被封为正四品的才人……”
徐灿灿看自家爹娘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心中不由好笑,道:“我出嫁用不了那么多,都留给宜春吧!”
徐顺和看女儿神情轻松,心中吊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道:“给宜春的多着呢,你不用担心!这段时间我给傅团练诊病,可是得了不少金珠宝贝,我前些日子在城外买了六十亩地,这些将来都是宜春的。”
徐灿灿闻言有些吃惊:“爹,咱们在开封府买地了?”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京城以及京城周围的地都是很贵的!
徐顺和得意洋洋道:“我哪里懂那么多!想去问你大伯,可我最近不和他说话,所以不好去问。好在傅团练身边的小厮傅柳很是热情,特地叫了傅松陪着我去杏花营那边买的!卖家好像和傅松很熟,要价很便宜,比市价可要低不少呢!”
他兴致勃勃接着说:“傅松也很客气,说等我手里再有了积蓄,还要带我去买呢!”
徐灿灿目瞪口呆看着爹爹。她没想到爹爹活了三十大几了还这么天真!人家这么明显的半卖半送,爹爹都没看出来!
可是,她也明白傅予琛这样做都是为了她,不由心神激荡,半晌说不出话来。
回到房间,徐灿灿便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枕芯套和枕芯,细细把靠枕装好,又整理了一会儿,便用一块真红方绸包好,把四角交错绑在一起系成包袱。想了想,她又拿了一大块油布把包袱细密地裹好,放在了卧室的妆台上。
她不知道碧云是怎么和傅柳联系的,却也能猜到即使她不说,碧云也会把这个油布包送走。
徐灿灿下午的时候睡了一会儿,夜里便睡得有些浅,被明间传来的说话声给惊醒了。
她听了听,听出了是碧云刻意压低的声音:“已经用油布包好了,我拿出去交给傅杨,让他带给公子!”
似乎是丁妈妈的声音答了声“是”。
徐灿灿听了碧云的话,想到自己亲手做的这对靠枕很快便要交给傅予琛了,心里就有些欢喜,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大半夜。
还没好几天呢,傅予琛就又变成了病美男,脸色苍白,唇色浅淡,恹恹地躺在书房内室的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默默读着。
他和徐灿灿亲近的时候从没呕吐过,便想着自己闻见女人体味呕吐的毛病已经好了,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居然再次吐了,还吐得差点没命!
傅予琛深切地明白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意思,整整一天心情都很低落,谁也不理,就是呆在卧室内看书。
傅柳和傅杨这些侍候的人看了,心里都担心得不得了。最后傅柳想出了个主意:“我去联络傅碧,让她想办法撺掇徐姑娘送公子一个礼物,公子一定会很开心!”
没想到傅柳出师顺利,刚过子夜便拎着一个大大的油布包走了进来,行了个礼禀报道:“禀公子,住在偏院的青虹姑娘让奴才给你送来——”
“扔出去!”傅予琛眼睛看着手中的书,打断了他。
傅柳“扑哧”笑了,拱手求饶:“公子饶了奴才吧!这可是傅碧刚刚交给奴才的!”
傅予琛苍白的脸顿时有些微红,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幽深眼波,嘴里说出的话却很强横:“东西放下,你从我眼前滚出去!”
傅柳看公子这两日身体不好,连带着心情也不好,便有心令公子解颐,便先解开包裹取出里面的一大一小两个靠枕放在床边,道:“公子,傅碧说徐姑娘说了,立冬那天再拿回去,她给换新枕芯!”
说完他便双手抱着头横躺在地上,说了声“公子,奴才真滚了啊”,便向外滚了出去。
他身材瘦小,又练过功夫,果真很快滚啊滚滚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说了句“公子,奴才滚走喽”便起身蹿了,好给傅予琛留一点私人空间。
傅予琛没想到傅柳这奴才说滚边滚,先惊后笑,拿过床边放着的靠枕细看起来。
靠枕的形状是正方体,大一些的那个平面差不多比一般的炕桌桌面还要大,又香又软的。当傅予琛看到靠枕面上那丛绣得颇为拙朴的绿竹时,不由翘起了唇角。
傅予琛把大的那个当枕头枕着,把小的那个抱在了怀里做抱枕,侧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傅杨这两天一直在躲着公子,生怕公子再踹他,因此一直在等待任何一个赎罪机会。他立在外面,听到屋子里面没有了掀动书页发出的声音,便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看到公子已经睡着了,他熄了烛火悄悄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傅予琛便骑着马去城东大营。谁知道还没出外城,便在仁和门遇刺。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
第59章
清晨时分的汴京外城空气清新;行人稀少,只是偶尔有一两个推着车或者挑着担子进城卖菜的菜农经过。
傅予琛被侍卫簇拥着骑马缓缓走着;大概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吧,没有像往常一样纵马向城外疾驰而去;而是缓辔而行。
他依旧是有些病弱的样子,俊秀的脸很是苍白;嫣红的唇微微抿着;一身黑色骑装令他显得更加瘦弱。
傅予琛一行人缓缓进入仁和门;四个侍卫两两一排行在前边,后面行着傅柳、傅杨和四个侍卫,傅予琛面无表情骑着马走在中间。
前面四个侍卫刚进入仁和门,傅予琛控着马即将进入的时候;只听“傅予琛纳命来”一句大喝,一个黑衣蒙面人大喝一声从仁和门的门楼上向着傅予琛扑了下来,手里还挥舞着一柄雪亮的大刀
傅予琛冷静地勒住了马。
傅柳和傅杨立即拔出腰刀飞身上前阻拦那人。
谁知道那人声音够大本事却不大,很快便被傅杨一脚踢飞手中的大刀,又是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然后用刀逼住了他的喉咙。
傅杨一抬脚,把黑衣人踢到了涌上前的侍卫脚下。
侍卫们先把黑衣人嘴巴塞住,整齐有序地捆好押到了傅予琛面前。
傅予琛骑在马上,凤眼微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居高临下看着还在试图挣扎的黑衣人,傅予琛轻声道:“押送给巡城御史马明光!”巡城御史马明光是丞相马明宇的亲弟弟,马明宇虽然通过马明光向他暗送了秋波,却没有明确的投靠,这次事件正好可以做马明宇的投名状,看看马明宇到底打算站在哪一边。
从现在开始,一场好戏已经拉开了序幕。
傅柳躬身答了“是”,一挥手,一个侍卫便拎着绑成粽子的黑衣人上了马,随着傅柳往御史台方向疾驰而去。
傅予琛在傅杨和余下的侍卫的保护下,继续驰马出了仁和门,往城东军营而去。
自从以靳伟焕为首的御史开始弹劾他之后,徐廷和这几日堪称水深火热度日如年。
大太监孙怀宇躲着他,昔日的好友也纷纷“消失”,徐廷和只得去找自己的恩师丞相马明宇。
投了三日名刺之后,徐廷和终于见到了恩相马明宇。
当书房里只剩下徐廷和,马明宇才开门见山道:“廷和,今晚就去见傅团练,做足姿态,表明投靠之意!”
徐廷和:“……”恩相不是一直坚持要等到事态明朗才表明立场的吗?
马明宇明白门生心中所想,慨然道:“没想到傅团练势力发展这么快,现在看来不站队不行了!”
他忧虑地看着徐廷和:“这次傅团练出手对付你,老夫认为这是对我们的警告啊!”
徐廷和当下便道:“恩师,学生今晚便去国公府!”
马明宇点了点头:“正大光明去拜访傅团练,这样方能表明我们的立场!”
“学生谨遵恩师教诲!”徐廷和拱手行礼道。
傅予琛从宫里回来,骑着马直入国公府大门。谁知道刚到大门前,便被人从前面拦住了。
徐廷和立在傅予琛马前,拉着马辔笑容可掬:“下官求见团练大人!”
傅予琛黑泠泠的眼睛看着他,并不说话。
徐廷和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双手微微颤抖——对他这样的官迷来说,没有什么比他的官职更重要,现在就算傅团练让他跪下来告饶他都愿意!
傅予琛移开了眼睛。
徐廷和的地位对灿灿有很大的意义,他要教训徐廷和,但是还得让徐廷和继续做他的吏部侍郎,这样才对徐灿灿有利。
为了灿灿,他还不能在人前削徐廷和的面子!
想到这里,傅予琛眼睛看向一旁的傅杨。
傅杨福至心灵,立即下马假装搀扶实际拖走徐廷和,给公子让出一条路。
徐廷和不要脸起来也是够厉害的,他随着傅杨进了竹声院,等了两个时辰还没再见傅予琛,便直闯傅予琛外书房,跪在书房外言说要给傅团练请安。
傅予琛磨折了他一个时辰之后,心知凡事皆有度,徐廷和毕竟是朝廷高官,侮辱太甚反倒令他反弹,便吩咐一旁侍候茶水的听雨:“有请徐大人!”
一直到了夜幕降临,徐廷和的轿子才出了徐府。
他坐在轿中凝视思索着。
徐廷和先不去考虑傅团练给他的需要晋升的官员名单,单是思考一个问题——傅团练为什么会明确提出要自己的侄女徐灿灿去参加舒皇后和董贵妃联袂主持的莲花花会。
作为朝廷高官,他当然明白这个所谓的莲花花会醉翁之意不在赏莲,而在为团练选正妻也!
傅团练的正妻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后,所以不像纳妾侍那样要从民间良家子中选,而要选出身官宦世家或者书香世家的闺秀。
傅团练这样吩咐,难道他看上了灿灿?打算娶灿灿为妻?
徐廷和先是觉得不大可能,因为灿灿虽是他的侄女,可毕竟不是亲女,出身可实在不算高,对傅团练也没什么帮助啊!
再说了,单说政治用途的话,就算他的嫡女宜莲也配不上傅团练正妻之位,更不用说灿灿了!
不过,他一想灿灿的容貌,便又觉得也许有可能,毕竟灿灿不是白白生得那么美的!
想到傅予琛深深爱上徐灿灿的可能性,徐廷和简直是激动极了,他的心脏越跳越快,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