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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还是第一次被他这样介绍,总觉得有点乖乖的,低头看到他紧握着她的手掌,又有点甜甜的。
阿凝生平第一次吃农家饭,的确很美味。赵琰这时候仿佛回到过去温文舒雅的时候,在淮州知州面前的冷肃消失地一干二净。
原以为,赵琰遇到旧时的恩人,应该会多留一会儿,但他却是真真切切只吃个饭而已,饭后,就带着阿凝告别了他们。
“琰哥哥为何不多留些时候?他们好像很舍不得你。”阿凝回头,仍然能看见那二人立在院子前目送他们。
赵琰却没有回头,“留多了只会打破他们的平静,给他们带来祸端。”
阿凝哦了一声,把他握着的手用力摆了摆,侧头道:“那当年琰哥哥对我呢?怎么不怕打破我的平静,给我带来祸端啊?”
事实上,也的确带来过祸端。当初荣贵妃把她劫走,赵玹在御雁峰上威胁赵琰,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她这么问,没有怪他的意思,毕竟除了那次之外,他都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至于那次,也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把她救了出来。她只是好奇而已。很少看见他真正关心的人,没想到在这不知名的乡野,会有这么两个。
赵琰把她转过来,抱到身前,“阿凝,你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们是我的恩人,我希望他们过得平安就可以了。”他顿了顿,静静地看着她,道:“而你是属于我的,只能在我怀里。就是付出再大的代价,我都要把你平平安安捧在手心里。”
阿凝道:“琰哥哥的甜言蜜语愈发炉火纯青了。”
赵琰笑起来,又低声道:“你不知道么?当年我原本一直佯装弱势以麻痹敌人,但碰上你,就不得不改变策略。”顿了顿,又续道,“干脆展现出让他们惧怕的实力,以威慑敌人。这样,便没人敢来抢你。”
先是在明玉山庄中赵玠面前,再来是在昭纯宫中赵玹面前。他的实力潜伏多年,都因为她而一一泄露。
阿凝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也的确是那么回事儿。
她习惯性地往他身上蹭了蹭,然后猛的弹起来,做贼似的看看四周。
幸好,四处并没有人经过。
赵琰亲亲她的手指,“带你去骑马。”
两人一马,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转悠,一路浅笑耳语,身上似乎都染上了花香。
*****
京城,平王府。
平王的病越来越重了,李广远远地站着,也能听到一阵阵咳嗽声。
他也不敢进去,就这么立在外面,脚都麻了。正欲跺一跺脚,却见平王妃走了过来。
许涟晴停在李广一旁,朝着平王所住的房间看了几眼,又同往常一般,徘徊犹豫起来,在李广前面来来回回度着步子。
去见自己的夫君,也要斟酌再三。他们这对夫妻间的关系跟冰一样冷。
她犹豫过许多回了,总要勇敢一回吧。她心下一横,终于抬步朝那房间走去。
“殿下!殿下!”许涟晴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中门窗都关着,外头阳光灿烂,里面却凄冷幽暗。身形消瘦的男子半靠在榻上,一手握着一卷书,另一手放在嘴边,轻声咳着。
他已经在此禁足一年。让他禁足,他倒也安分,就乖乖待在这儿,什么都不做。
只是不知为何,他从禁足后不久就染了咳疾,请了太医也治不好。
就是治得好,也要装作治不好的。太医院那群人都是最会顺应时势的。
许涟晴进了屋,赵玹只是抬头看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许涟晴被他这么冷声一喝,一时愣住没说话。赵玹就继续低头看他的书。
事实上,他看的不是书,而是书上夹着的一枚书签。青竹所制,上面有一竿青竹墨画,那是阿凝小时候画的。
很稚嫩很粗糙的画,她那时候可爱又小巧,还是个小娃娃。
许涟晴走过去,也看见了那只书签,那竿墨竹下面写着一个“凝”字。
她登时说不出话来,呆立在那儿。
赵玹又剧烈咳嗽起来,欲把书放好,却不慎把书签掉了下去,掉到了床榻底下的角落里。
许涟晴把它捡起来,道:“殿下,我前几天回了一趟韩国公府,听说了一件事情。”她顿了顿,缓缓道:“说,今上盛宠的皇后,出嫁前就失了名节的。不知……那人是谁,敢跟皇上抢人。”
赵玹猛的把书掷到她身上,“给我滚!”
许涟晴双眸泛着泪,转身就走。
“慢着,”赵玹忽然站起身,踉跄着朝她走过来,伸出手,“把书签还给我。”
许涟晴看他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心里又气又急,愈发痛恨阿凝。仿佛是忍到了某个极点,她终于忍不住了,眼睛一红,就把手里的书签扔了出去。
“那个女人的东西,就值得你这样宝贝吗?”
赵玹去捡,不慎跌倒在地。
许涟晴去扶他,被他摔倒一边。
“给我滚!没听进吗?”赵玹吼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跟自己过不去呢?”许涟晴哭道,“那个妖女,就这样让你念念不忘吗?啊!”
“啪”的一声。
女子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肿起来的脸颊,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你竟然打我……这几年来我还不够懂事吗?我才是你的王妃,我才是啊!那个女人,不过是个贱人!贱人!”
许多平时柔弱隐忍的女子,一旦被触到某个忌讳的点上,会比谁都执拗。
赵玹剧烈咳嗽着,仿佛看仇人一般看着她,“你再诋毁她一句,我让你死!”
“哈哈!”许涟晴吞咽下喉间的腥甜,“她在你心里就这么高尚吗?她就是个淫荡不堪的妖女!勾引了皇上不算,还勾引你……啊!”
又是一巴掌下去,她的脸颊已经肿的老高,唇边落下血渍。
“给我滚出去!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赵玹道。
许涟晴冷笑道:“杀了我有什么用?她是个什么人,她做了什么,知道这些事实的,又何止我一个?你有本事把所有人都杀了啊!”
两个人正吵着,外面有李广的回话声,“王爷,有客人来访!”
许涟晴哭着离开后,很快,屋里进来一个人。一身不显眼的黑色衣装,头上戴着帷帽。
他把帽子拿下来,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容,“平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赵玹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来做什么?这时候,你不是应该正在随驾南巡吗?”
宁知墨把手上的帷帽放到桌上,拂了拂鼻尖浓重的药味儿,“你的病怎么还未好?”
赵玹看他一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宁知墨道:“皇上带着皇后单独出行了,留了几个心腹糊弄外人。我刚好可以蒙混回京一趟。看来,你过得很不好。”
赵玹冷笑一声,“自然没有中书大人春风得意。”
宁知墨没管他的嘲讽,续道:“太医院派来给你看病的太医,是我特别嘱咐过的,不可能治不好你的病。你现在病情加重,定是自己没有好好用药的缘故。你是想用这种方式自我了断?”
赵玹并未回答他。
宁知墨又道:“你还有实力,为何不用?就这样乖乖坐以待毙?”
赵玹又看他一眼,眸中有几分惊诧。
宁知墨道:“不要怀疑靖北王府的实力。当年若非我父王在,赵琰也不会如此顺利继位。”
“不会如此顺利……帝位也总归是他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说的不错,我已经彻底认输了。”
“荣贵妃留给你的荣府令牌……你真不打算用?还是……你打算给阿凝?”
赵玹又看他一眼,默不作声。那是东临侯府的影卫调度令牌,当年上一辈东临侯把它交到荣成悦手中,最后到了赵玹手里。
很少有人知道,东临侯府在大齐历史悠久,传了这么多代仍然屹立不倒,正是因为有这个隐藏势力在。
赵玹默认了宁知墨的说法。他也知道宁知墨至今未娶,到底是为了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赵玹觉得宁知墨简直算是自己的知音。
“我答应过她,即便我死了,日后也能帮到她。在她……或许有一日需要我的帮助的时候。”
宁知墨闭了闭眼,“醒醒吧,赵玹!你不去争,她永远不会是你的!”
“呵……难道争了就有用?”赵玹道,“已经无所谓了,我这辈子。只要她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行。”
顿了顿,赵玹又道:“你让我去争?为何不自己去?”
宁知墨道:“我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以为她只要过得开心就好。但是……如果她知道,自己托付一生的男人是她的仇人,她该多么伤心。与其日后让阿凝伤心,不如现在把她争回来。对于赵琰,咱们必须合作,才能对付。”
赵玹道:“什么意思?”
宁知墨的声音有点沉,仿佛一记重锤,“赵琰,才是害死安惠郡主的凶手。也是间接害死我兄长的凶手!”
☆、第 135 章 下江南(四)
潋滟随波,松排千翠。
此刻阿凝眼前是一副群峰倒影山浮水的景象。耳边有细小的木浆划过绿波的声音,鼻尖泛着清新绿意。
二人此时坐在一只小舟之上,男子的双臂从后圈住她的身子,小姑娘就往后靠在他的肩上,低头看了看底下碧绿而宁静的水波,笑道:“琰哥哥,咱们现在是不是书上所说悠游天下的神仙眷侣?”
赵琰取了块茶点过来,放到阿凝嘴边,阿凝就乖乖吃下去。听了她的话,他状似认真地思索一番,回道:“勉强算是吧,若是我家娘子的身子骨能更强健些,就更符合‘悠游’的说法了。”
阿凝嘟了嘟嘴,不说话了。
前几日在淮州地界的乡野郊外赏花,阿凝兴致颇高,愣是游到了日暮西山才依依不舍地被赵琰拉着去了一家客栈打尖,沐浴时才发现,小丫头一双细嫩的小脚肿得厉害,白天疯玩的小妻子夜里就窝在他怀里疼得直哼哼,他心疼得厉害,暗道她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肆意玩耍,难免孩子心性,不知自制,他需得管着她才好。
她那一夜都没怎么睡,眼睛红红的却也没好意思哭出来,毕竟是她自个儿玩得不愿走的。赵琰预备在那家客栈休息一日,让她好好躺一躺,不料第二日他又发现另一个严重问题。
这家客栈地处一个偏僻小镇,即便赵琰进的是最好的房间,那床榻也把阿凝硌出了数处淤青。她睡了一晚上,脚疼没好齐,连身子也疼起来了,又因睡眠不佳,头也疼。赵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带着她就近去了淮南路的名城,庐州。
到了庐州,赵琰也不敢住客栈了,住了一处摆饰华丽环境清幽的小院,那小院就在庐州城最繁盛的城中心,闹中取静,交通便利,衣食也方便。阿凝足足修养了两日,赵琰才许她下榻。
阿凝心里清楚,赵琰这么单独陪她玩的时间十分宝贵,哪儿能把时间浪费在榻上?今日她坚决要出门,赵琰也拗不过她,他便带她来泛舟湖上,她也不用走路,一举两得。
不过,顾忌着她会晕船,他便雇了这么个露天的小舟,小舟行得极慢,又能吹着湖上清风,应该不会晕船了吧。
说实在的,他真没觉得是“悠游天下”,他整个一照顾瓷娃娃的老妈子,心都操碎了……
阿凝自知理亏,又用脑袋去蹭他,卖乖的小猫儿一般。
她那纤细白嫩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能看到细弱可爱的绒毛,小女孩儿一般。蹭了一会儿,她见他不喂了,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赵琰叹息一声,揉揉她的发:这可不就是个小女孩儿么。
“还要!”阿凝见他只喂了一块,又停下来,不满地开口。
“傻丫头,这茶点吃多了容易积食,不能吃这么急。”这茶点也是赵琰从庐州城搜罗出的当地特色点心,是阿凝爱吃的甜。
阿凝只好唔了一声,而后又告诫道:“琰哥哥别唤我傻丫头嘛。唔,现在唤一句我还能接受,但回宫不能这么叫了。我在仹儿他们面前需得有威仪。”
出来这么几日,阿凝有点想儿子们了。
赵琰叹气叹出声,“你还知道自己已经有三个儿子了呀?这整日里还跟孩子似的。”
语中满是疼爱,就连那划桨的高瘦船夫都忍不住透出几分笑意。心道,这对儿小夫妻当真恩爱,特别是这做丈夫的,忒疼媳妇儿了。
阿凝理亏,不说话。她哪儿晓得这双脚这么不经用啊,她就是想玩而已……好吧,到现在还有点酸疼。
说起来,她小时候还是很端庄的,十一岁的时候就有人家十七八岁的公侯嫡女的风范。不料嫁人生子之后,越活越回去了。现在是动不动就撒娇卖乖讨巧,直把大齐朝圣明神武的嘉正帝哄得团团转。
两边的青山叠嶂忽然消失了,湖泊两边一片开阔,前方的湖面也开阔起来,浩渺烟波,水天一色。
“是不是已经离开庐州地界了?”阿凝道。
赵琰点点头,“马上就到江南路了。”
大齐诸路中,尤以江南路最为富庶,所以每回天子南巡,都必经江南。
阿凝开心起来,把另一块茶点吞下肚子,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