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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三十六年的锦花台,是她踏入深渊的起点,让她一辈子都处在黑暗中。就是秦晚馥,当着京城所有勋贵的面,揭穿了她的盗图,让她再也无法在京城立足。
两年后她曾回京,试图重新融入上京名流,即便大家看不起她,她也一直在很努力地摆脱过去的阴影,却是白费一场心血,上京名门都没一个要她。她愈发对秦晚馥恨之入骨,当年一气之下嫁给了袁英,只是因为可以折磨秦晚馥而已。
几年后的现在,她才惊觉,自己过得太痛苦。秦晚馥是惨,可是她又能好到哪儿去?报复的快感在哪里?
秦晚馥任她打了一会儿,待她累得打不动时,才低笑道:“你对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还没报复够吗?你害死我的儿子,这样还不够吗?”
“哈哈!一个儿子算什么,你不是还有一个吗?而我呢?!我呢,我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孙仁心忽然哭起来,“除了一个恶心人的老头子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呜呜……”
“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不!这都是你造成的!我恨你,我恨不得啖你的肉,喝你的血!”孙仁心红着眼睛,不顾发髻散乱,又扑上去对秦晚馥又掐又拧。
“还我的儿子来!还来!”想起那惨死在袁府后院的孩子,秦晚馥便生出无尽的力气,也扭身和孙仁心厮打着。
昔日的名门闺秀,也有这样用尽全力厮打的时刻,实在荒谬。
汾儿远远地立在门口,看了眼天边,期待着快些天亮。她不敢帮任何一个,她们也不用她帮。
她不知道,这夜她在孤云山下,侥幸躲过了袁府的大肆搜查,逃过了这满门的死罪。
*****
整个岳州城的人都没想到,前一日还挥金如土满城烟火给家主过寿辰的岳州袁家,会在一夜之间崩塌。第二日,城南那座华丽广阔的宅邸,已经被端空,朱漆大门上贴了封条。
同时落马的还有江南路总督和岳、宣、和州三州的知州以及下面大大小小几十号官员。据说是袁家和江南总督励程志官商勾结,做了许多不正当的生意,小至对外地人敲诈勒索,大到强征百姓去开矿等,不一而足。
当日赵琰去绣胭记的布行见到岳胧烟,她说得第一句话便是,“此事我早有所觉,已经搜集好证据,就等着动手了。原本想着等皇上到杭州后亲自呈上,不料皇上先来岳州遇上了。”
她是绣胭记的老板,是他的心腹,这种差事,总能做到最好。
两年前他登基为帝,曾经给过她选择,她选择继续留下来,为他的天下大业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赵琰一直很信任她,她也从未让他失望过,自然也包括这次。
只可惜,这次她做得再好,也没办法让他高兴。
熹微的晨光逐渐笼罩这座江南城池,知州府中的海棠开了片片花朵,在初夏的日光下无比绚烂。
赵琰坐在上首,身上一件紫金色双龙戏珠团绣锦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屋门口跪了一地的官员,一个个瑟瑟缩缩的,头都不敢抬。
岳州知州已经被押入大牢,他们这些底下的虾米,脑袋如今就悬在裤腰带下,大难随时有可能降临。
只是皇上已经一语不发很久了,跟座冰山似的,又像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很快,彻底搜查了袁府的陆青山大步进了屋。
“皇上,还是没有皇后娘娘的消息。袁阳也没有出现过。”
“哐啷”一声,桌边的茶碗摔得粉碎。
“朕不管你动用多少人,以最快的速度,给朕翻遍岳州城!一日之内再找不到人,你提头来见。”他冷冷说着,霍然起身,朝外面走去。
陆青山回了是,几乎是跑着离开了知州府。
同在屋里的岳胧烟看见赵琰离去的背影,眸中闪过光芒。很少见他发这样大的火,那位皇后,当真是他的命根子。
全城戒严,所有的门都已经封锁。当下人告知袁阳,袁府完蛋了时,他还在眠月楼的胭脂姑娘的房中与之共赴巫山。
昨夜他好一番谋划,才把那绝世美人儿迷晕了,结果他那手下太不顶用,竟然在半路上就让美人儿逃脱了!
昨夜满城都是人,给他们趁乱掳人行了方便,可也同样因为满城的人,女子身量娇小,挤在里面跟游鱼似的敏捷,淹没在人群里,让他们没能再找到她。
袁阳心浮气躁,当下就来到眠月楼发泄一番。这会儿听手下这样回报,吓得屁滚尿流,匆忙穿戴好就像溜出去,结果才出房门,就被侍卫捉住。
及至太阳当空时,知州府里气氛仍然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锦青忽然跑了进来。
她一路轻功连带着奔跑,这会儿气都匀不上来,岳胧烟拉着她,“找到了?”
“皇上呢?皇上在哪儿?娘娘……娘娘找到了!”
刚训完那一地官员的赵琰一阵风似的走出来,“在哪儿?”
“就在……就在丰登客栈!”
*****
所以说,嘉正帝时常觉得,他这个皇后就是为了折磨他来的。他以为她被掳了,差点把岳州城掘地三尺,所有人都处在兵荒马乱中,他的心,更是一片兵荒马乱。
可她本人呢?
人家舒舒服服地睡在客栈的床上,恬静安然,万事不知。
赵琰冲进那房中,看见跟小猫儿一般躺在被褥里的小姑娘,那一刻,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有她轻悄而均匀的气息,带着丝丝的香甜。
她身上衣裳还是昨日那件,鞋子整整齐齐摆在地上,被褥也盖得好好的,一双手习惯性地捏住了被褥的边角,从外面看,只见几根鲜葱嫩指放在那儿,被银红色的被褥衬得白皙如玉。
赵琰也不顾身上一同跟进来的岳胧烟和陆青山等人,俯身下去,亲了亲她的脸。
身上的人无不大松一口气,很识相地离开了房间,还顺便关了门。
这睡美人,被他吻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阿凝看见赵琰的脸,伸手揉了揉有些朦胧的眼睛,娇娇气气的,“琰哥哥……”
赵琰拉开她的手,不由分说,用力地咬住她的微张的红唇。
“唔……”她的惊呼也被他吞进去。他迫切地汲取她的甘甜,激荡的心情让他力道有些粗暴。
阿凝一直推他,侧过去,避开了微疼的唇,却把纤细雪白的脖子露了出来。
男子的吻落在她颈侧。阿凝不愿意,嘴里嚷道:“你干嘛呀……啊!”
他又咬她……她觉得脖子快被咬出血了……
“阿凝……”他粗喘着,抬头,“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阿凝泪水汪汪的,“我昨夜在街上被偷袭了,差点被掳走了!好在那迷药下得不够强,我就晕了一会儿,趁他们不防备,逃了。回到客栈里也不见你们,我当时头晕得很,就自己先睡了……”
赵琰听着听着,又想亲她,她起身躲到床角,捂着脖子,睁着大眼睛控诉道:“我这么厉害,你都不表扬一下,你还咬我!”
赵琰反省了一下,朝她招手,“是我不对,乖乖,来,给我看看,咬坏了没有。”
阿凝才不听他的,她兔子一般想从旁边绕下榻,男子眉目不动地任由她跑,然后在她一只脚踩下地时,猿臂猛的揽住她的柳腰,把她强硬地拽到胸前。
她撞上他结实的胸膛,哎呦一声,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这人今日怎么这么粗暴啊……
赵琰也觉得自己力道过了,但他控制不住。他低头哄道:“好了,乖,我不动你,你给我看看,脖子上咬坏没有?”
她不满地嘟嘴,却被他亲了口。她受不了他这深情融融的目光,仿佛能把千年寒冰都融化了,便微微抬了脖子,侧过去给他看,“好疼的,是不是流血了?”
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有一串显眼的牙印,透着嫣红色。这种印记落在这样娇嫩而孱弱的地方,让男人心头生出某种变态的凌虐的欲望……
他的指腹轻轻抚摸上去,“没有流血。”
话落,双唇印上去,轻轻地舔舐……
☆、第 139 章 馥儿番外
那一年的西子湖畔,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那是她第一回遇见他。
说遇见或许不太合宜,毕竟是她父亲让他去的杭州,去的西湖,为的就是给她相看。她是名满天下的集贤殿大学士秦海晏的掌珠,是上京城长大的名门贵女。她幼年丧母,秦海晏对她视若珍宝,自己已经年迈,在亲事上自是竭尽所能想为她挑选一个最好的。
柳堤之上,那人身量修长,一身荼色锦袍,袍角随风轻荡,影影绰绰的波光照到那张淡漠的脸上,愈显端凝如玉。
她早先就看过他的画像,却不料真人比画像还要来的雅致如兰,她只是远远瞧着,仿佛也能感觉到他清冷如月的气息。她看得呆住了,恰巧被路人挤了一下,不慎掉进了湖里。
其实当日下去救她的人,不止有他,还有她的几个便装侍卫。然而昏过去的那一刻,她的眼里只有他近在咫尺的眸子,犹自清冷,却仿若照亮她黑暗的那线光。
她过去在上京城里和暖恬郡主一行人嬉笑玩闹时,就讨论过关于救命之恩是否能引发爱情的问题。她那时是嗤之以鼻的。然后真正到了那一刻,她才发现,原来心动这个东西是没办法抗拒的。
他把她救上了岸,遇到她的贴身丫鬟凌霜,在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不过动作微有停顿而已,仍是彬彬有礼地送她上了回府的马车。
大婚进行得很快,也很顺利。秦晚馥心里有他,便不觉得时间仓促,反倒是凌霜,曾惊异于为何老爷这么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及至秦海晏去世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他是有顽疾在身,命不久矣,才想着早些为女儿找一个托付终身的归宿。他去世时,秦晚馥与袁钦之间的关系已如千尺寒冰,但她却微笑着装作幸福的模样,让父亲能安心离去。
千尺寒冰固然可怕,然而,她没料到,还有比千尺寒冰更可怕的。原来夫妻之间也可以闹到鱼死网破的境地。
大婚那日,喜烛高照。盖头揭下,她眼前一亮,看见了同西子湖畔上一样清俊的容颜,心头升起甜意。待繁琐的礼仪结束后,众人退出了门,他犹自清冷地立在窗前,任由自己大半的容颜为阴影所覆。
他静静立了良久,脸上阴晴不定。秦晚馥诧异地看着他,正预备开口说话时,他冷淡道:“你早些歇着吧。”
同她一样大红的身影,就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洞房。
听说,他虽迫于压力应下袁英要求,娶了太傅之女为妻,可大婚之夜却宿在了林霄苑。听说,林霄苑里住的原是袁府的一位表姑娘,在袁钦大婚的前三日,忽然从袁府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还听说,这位表姑娘同袁少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已私下定下终身。
“哦,不就是个一起长大的表妹么?”听闻这些“听说”后的秦晚馥露出不在意的神情,“一起长大的情分总是有些特殊的,就像我和墨哥哥。我也曾一度以为自己喜欢墨哥哥来着,但……总有一日会醒悟过来的。”
但这个“总有一日”似乎越来越遥远。夫妻二人只在节日家宴时才得见上一面,而且还是貌合神离的一面。初始时,袁英和何氏还会劝上一劝,但时间久了,长辈们也管不上那么多了。
秦晚馥曾放下心头的骄傲,主动去他的书房找过他,但还没进去书房的门,就被墙角处一盆仙人球绊了一跤。陶瓷花盆磕在地上碎了个角,上面的花也折了。她站稳了身子,脚踝上的疼痛让她直抽气儿,男子从屋里跑出来,一脸的心疼,却是为了那盆花。
他俯身去捡那落在一旁的花朵时,她就低头看着他的弯下去的脊背,想着,或许他爱的真是那位表妹。
自此,她再也没去找过他,他自然也不会来俯就她。渐渐的,他们这对夫妻的关系便冻成了冰。
秦海晏去世时,袁英让袁钦陪着秦晚馥去一趟浔州。丧事未毕,袁钦就独自赶回了岳州。
身着素衣的秦晚馥回到袁家时,正值腊月霜雪。岳州的雪向来没有上京城来得厚重,却下得十分缠绵。缠绵的雪中,一对璧人正在拥吻,这画面似乎很美……却让她心碎。
当晚,秦晚馥邀了何月梅来自己所居的院子暮香苑里赏雪,原本是想跟她好好说说,两个人该如何不伤面子又不伤里子的和平共处,她甚至松了口让袁钦娶她为妾,虽然当时,他们俩大婚也不过三个月而已。
后来,袁钦也加入了进来,他对秦晚馥的大度明显有几分高兴,破例对她微笑了一下,简直让她受宠若惊。
后来谈了些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那夜的酒分外香醇甘冽,让她很快如坠梦中……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圆房会这样莫名其妙的发生。意识清醒的刹那,她猛的睁开眼,旁边的袁钦也醒了过来,接着,是门外一声惊呼。
“表哥!”
忽然出现在门口的何月梅,哭着跑了出去。袁钦穿好衣裳追了出去,待秦晚馥也追出门时,外面已经闹成一片。这大冬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