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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之下,标枪般挺立的吴冷泉神态姿势依旧未变,但是头脸之间却已经见汗。
那把腔调怪异,语气狂妄生硬的声音,正是从光影周围,宛若活物一般翻腾个不休的黑雾中传出。
“柳木鬼?来自大马,你是南洋巫师?”脸上神色凝重的吴冷泉忽然冷冷的开口了。
“算你有点见识,咦?”翻腾的黑雾中,正在回答的南洋神秘巫师忽然奇怪的停住了。
“刷!”说是迟那时快,就在这声“咦?”刚刚从黑雾中传出的瞬间,罗发荣就见挺立如山的吴冷泉突然一声冷喝,一直紧握在右手的银色小斧脱手飞出,化成一团尺许大小的光轮闪进了黑雾。与此同时,荒野上猛然一亮,一直停在半空的血红色大鸟也在一声清越的凤鸣声中,化成一道流光,电一般的闪进黑雾。
“蓬!”就在一声连大地都彷佛都要颤抖闷响之后,光影敛去的荒野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随即漆黑的夜色中传来一声凄厉到宛若鬼嚎的惨叫,响彻荒野。
“快走!”
还没等旁观的罗发荣从那声闷响的震撼中醒过神来,手中一轻,他扶在怀里的韩二便已经被电闪而至的吴冷泉一把夺去,随即他的胳膊便被一把铁钳似的大手握住,一股大力传来,他的身子便不由自己的被拽着飞奔了起来。
双眼抹黑,狂风扑面,超越了他体能极限的飞奔之下,罗发荣的惊叫被憋在喉咙之间,硬是发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拖着他狂奔的大力忽然消失,随即他趔趄的身子又被另一股更大的力量一把摁倒在了地上。
“禁声!”
挣扎着刚要出声,随着口鼻之间传来的泥土草根的清香味,耳边传来了吴冷泉短促的低呼声。
“哒哒哒!哒哒哒!”几乎与此同时,一连串突入其来的枪声铺天盖地的传入他的耳际,让他已经茫然不知所措的心猛地又是一阵狂跳。
“天啊,这是来到什么地方了?先是这些诡异莫测的神棍术士,紧接着又是枪战,自己莫不是在做梦吧?”心中尽管狂叫着,罗发荣还是悄悄抬起了他的头。
漆黑的荒原上,此刻,从自己身侧不远处,十几条暗红色的火线宛若连续不断的流萤般划空而过,流萤集中的那头,一声就连密集如雨的枪声都压不住的凄厉尖啸正在不断的响起。
啸声凶厉如贯脑之刀,凄厉似百鬼夜哭。
尖啸也不过刚刚入耳,罗发荣却立刻就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五脏六腑就像被人同时狠狠刺入了尖刀一样,抽搐了起来。
“忍着点!”
就在他全身开始颤抖,神智就要被夺的空里,僵硬的脖项之间微微一疼,他脑海中的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再也听不到任何的一点声息。
惊恐中,扭头望向一侧的他隐约看到了一只精光闪闪的独眼,也不知怎得,整个人顿时便松弛了下来,就连刚刚双耳失去功能的惊慌都淡漠了许多。
随着那只似乎带有魔力的独眼的示意,安静下来的罗发荣又转头向面前无声的光暗深处看去,却奇怪的发现划空而过的十几条暗红色流萤转眼之间只剩下了寥寥的四五条,就连流萤的光芒似乎都黯淡了许多。
“奇怪,怎么会黯淡到这般模样?”就在疑问涌上心头的瞬间,他圆睁的双眼也同时给自己找到了答案,原来笼罩在荒原上的黑雾大多散去了。
在重新君临荒原的淡淡月色和星光的照耀下,在那寥寥的几道流萤集中的尽头,一团依旧黑的让人心慌的黑雾正以不能令人置信的速度飞快的远去,随着那团黑雾的远去,荒原上的风也开始变得温暖和轻柔了起来。
原来荒野中,自自然然的夜色尽会有这般诱人的美丽,怎么自己以前却从未发现过?感受到瞬间变化的不同后,罗发荣暂时忘记了自己身外的一切,抬头望着深蓝色星空中闪闪发光的群星忽然一呆。
“赶快走!”
略微有些暗哑的低喝刚在耳边响起,罗发荣趴着的身子又被一股大力带了起来。
“吴老,我们现在这是要去那里?”剧烈的喘息着,身不由己的狂奔了半晌之后,罗发荣这才完全醒过神来。
“不知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快点!”连头都不回,只管夹着韩二,以惊人高速掉头狂奔的吴老再次加大了手中的拖力,拖着再也发不出声音的罗发荣亡命而去。
“蓬!”再跑了一会之后,再也忍不住胸口憋闷的罗发荣双腿一软,一个跟头就栽倒在地上,连累的拖着他的老人也狠狠的摔倒在地。
“你!”狼狈的爬起身子,正准备开口大骂的吴老转头一看,骂人的话便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身后,惨摔在地上的罗发荣此刻就像一只被开水煮过的虾米一样,要怎么狼狈就怎么狼狈的卷曲着身子,卧在地上缩成了一团,剧烈的咳嗽使他的全身都在颤抖,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特别是在咳嗽中,还不时传出被呛到的呜咽声,让他再也骂不出口。
“跑了这么久,这边也该安全了吧?”抬头看了看与平日再无二样的月夜和星空,想到这里的吴老也不由的长嘘了口气,身子一软,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喘息了起来。
“吴老,咱们这是在那里?”刚喘了两口气,身边不远处被摔丢在地上的韩二却挣扎着动了起来。
“老实躺着别动。”有些贪婪的再次深吸了口夜空下微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吴老一咬牙,忍着全身的酸痛站了起来。
尽管他也大约的知道韩二并不会有什么大事,可是身为医者的责任心还是驱使着他,要亲自看过之后才能放心。
“吴老,我没事吧?”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刚给自己切完脉的吴老脸上出现了阴晴不定神色,原本躺在地上的韩二心里一紧,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呀!”短促的低叫了一声,刚刚坐起身子的韩二双手便抱上了自己头。
疼啊!从没体验过的疼!整个脑袋深处,特别是眉心往里三四寸的深处,就像有无数把小刀在里面不停的攒射、搅动着的疼!
眼前发黑,无数金星在无尽的黑暗中闪动,伴随着头脑深处这要命的疼,胸口开始发堵,一阵又一阵地眩晕和恶心的感觉就像闪电一般在身体的内部抽搐,也不过眨眼的功夫,以头顶地,浑身已被大汗湿透的韩二就跪伏在那里呕吐了起来。
“唉!”深深的长叹了一口气,盘坐在他身边的吴老独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光芒,就在这抹似怜悯,又似苍凉的光芒敛去的一瞬,他那双布满了青筋的大手便灵动无比的抚上了剧烈颤抖着的韩二后背。
“拙!”在一声暗哑的低喝之后,他那双已经在韩二肩背上拍点了无数次的大手合并,纠结成的剑指重重的戳在了韩二脑后下凹处的玉枕之上。
韩二剧烈颤抖的身子应指猛的一震,随即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又长长的叹了口气,盘坐的身躯似乎转眼就萎靡了许多的吴老一转头,对着此刻仰天躺着大喘气的罗发荣问道:“现在好点了?”
就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月光下,大八字躺在那边的罗发荣连闭着的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只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还有明显可闻的喘息,表明他根本没就是不想搭理问话。
眉头微微一皱,旋即一抹自嘲的微笑就爬上了吴老苍老凄苦的脸颊,摇着头,他站起身来往躺着的罗发荣身边走去。
他刚刚想起来,罗发荣被封住的听力至今没有被解开,难怪他会理都不理自己。
※※※
“天,憋死我了。”随着脑后几下微痛,就好像忍受不了一样,罗发荣就那么躺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近乎呻吟着嚷了起来。
被隔离了许久的世界万物的声息又再次犹如海潮般的涌入耳际,使这面前的世界顿时又回复了到了原来的那种感觉,不,不光是这样,感觉中似乎还有种说不上来的奇异感受,就好像这世界忽然就变得立体了起来。
“好好休息一会,等韩二醒了咱们还得赶路!”自从脸上那一抹自嘲的笑容一现即逝之后,吴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其他表情,敛去了精光的独眼中,闪烁的依旧是让罗发荣都不敢多看的那种凄苦和木然兼而有之的光芒,这让他原本就苍老木纳的脸在夜色中更加的多了一份阴郁和沉重。
“吴老的意思是?”随着耳际的轰鸣声逐渐回复平静,半坐起来的罗发荣也逐渐回复了惯有的精明,刚刚平静下来的脑海中更是以他这一生再也没有过的高速,反复斟酌和推敲着重新涌进脑海中的所有经历。
他知道今晚上是大大的不妙,要是有什么机会的话,绝对要靠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有些古怪的老人身上。总之,在这种诡异和凶险兼而有之的时刻,听从明白人的话,绝对不会有错。
“现在天色还没过子时,咱们也还没完全脱离开危境,所以能越快离开越好!”淡淡的,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的吴老盘坐在地上答道。
“咱们今晚还会有危险?”闻声浑身一冷的罗发荣赶紧跳起身子,站在那里心虚的四面观望,月色朦胧,整个荒原上一片安静,看不出来有任何危险的痕迹,可是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往吴老的身边挪了几步。
“嗯,一般被大马降头师找上的目标,没这么轻易逃脱,何况他刚刚还吃了点亏!”
“大马降头师?你说他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刚还半蹲着身子说话的罗发荣忽然全身猛地一抖,跪坐在了地上,脸色也完全变了。
“没错,就是来自大马的降头师,不知道是不是韩老的仇家,嗯,你没事吧?”
被罗发荣徒然坐倒的声响惊动了的吴老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无人色的罗发荣瘫坐在地上,双眼中一片叫人惊心的灰色。
“怎么了?”眉头微微一皱,吴老伸手贴上罗发荣青筋暴起的脖颈,一股温凉的气劲转眼就把他体内乱了气血镇压了下来。
“我,我没事,我没事!”趋于稳定的气血让罗发荣轰然乱成一片的心境也恢复了少许清明,仓惶的伸手抹着头脸之上瞬间渗出的虚汗,勉强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躯,嘶哑而又茫然的回答着,只是声音还是在很明显的发颤。
“不用担心,像今晚这种级数的降头师还要不了咱们的命,更奈何不了韩老。我急着要走,只是不希望咱们卷进随后的麻烦,刚才的那些枪手来得太过古怪,而且伤亡不小,咱们不赶快离开,会有麻烦的。你安心休息一会,韩二会在一个时辰之后醒来,一醒来咱们就走。”
深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后,盘坐在地的吴老又闭上了他的独眼,荒原上又安静了下来,只有高挂在深蓝星空中的那一轮弯月,静静地挥洒着银色光辉,又似怜悯,又似嘲弄的注视着瘫坐在地上,心乱如麻的罗发荣,默默无语。
“天啊,大马!难道真的是他派来的?真的是他们派来的?“
“不会的,不会是他们派来的,我跟着小方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他们怎么可能能追到这里?不会的,一定不是来找我的。”
“来自大马,怎么可能不是来找我的?要不是来找我的,远隔万里的降头师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一定是他们请来对付我的,一定是。这下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天啊,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条生路走吧……”
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满身又是土又是汗的罗发荣呆呆的望着面前寂静地荒原,脑海中不停地翻滚着种种可怕而又混乱的念头。此时的他,尽管明明白白的知道身边还有两个活生生的人在,可是在感觉里,却已经完完全全的陷入了一种绝对孤单和可怖的黑暗和绝境之中,就像眼前笼罩着荒原的夜色,再也看不到一点点的光明。
夜风中,月光下,只有他脸上不停扭曲的筋肉和眼中不停闪烁过的异芒,还隐约的表露着他内心的不甘和挣扎。
没有人会在生命受到最严重的威胁之时放弃挣扎,他,更是如此。
“哎哟!头怎么不疼了?”似乎一转眼就醒了过来的韩二轻轻的惊叫声打散了他最后的一丝恐惧和犹豫。
“醒了?那咱们现在就动身。”
闻声睁眼起身的吴老丢下这么淡淡的一句话后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去看好奇的摸着自己脑袋的韩二,也不去看狠咬着牙关,脸色有些青白而又狰狞的罗发荣。
“吴老,我没事了嘛?”紧赶了两步,韩二尽管心里有些难为情,可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的问题。
原本,他觉得自己不该问的,因为在他自己的感觉里。此刻的身体除了稍微有些虚弱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妥。而且在跟着老太爷的这么多年里,也知道凡是值得老太爷亲自写信去请的人大多都是难得一见的异人,几乎各个都有一身非比寻常的能力,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