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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非默默理好了衣服,穿上鞋,夏侯醇似乎特别中意自己这双脚,上床的时候喜欢捧在手里,用指甲使劲地掐,直掐得雪白的皮肤上印上一道道血痕才罢,此时脚背上的皮肤被他不知用什么勾破了,渗出一点血珠来,凝固在皮肤上。他也懒得理,径直穿了鞋,衣服虽扯得破了,勉强也能穿上身,慢慢一步步走出门去。
回到府中已经天已经全黑了下来,吩咐家人备了水洗澡,直到身子泡进热水里,全身才觉得稍微轻松了一点,他身子靠盆边上,热气直扑脑门,手指一点点抚过肌肤,细腻的,润泽的肌肤被热水一浸,微微泛着粉红,手抠在盆沿上,那眼泪便一点点地顺着脸流下来,面颊被热水蒸得滚热,泪水滑过时便是凉凉地,格外地清楚,仿佛连那咸涩味儿也被肌肤了品出来,全身便软得没了力气,恨不能就溺毙在这热水里算了。
这活着已经是受罪了,偏偏连死的权利也没有。没做完的事总得做完,更何况心里有了牵挂,哪是那么容易就死的?这条命这个身子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怎么糟践也没关系的,就连这泪水,也不知多久不知其味了,只恨心偏生是肉长的,时不时止不住地痛,不然,单是这个身体,其实也没什么受不了的。
脑子里昏沉沉地,也不知多久,突然听得家人在窗外呼唤。
他坐起身子问道:“什么事?”
家人道是有人来访。
深更夜半,能有谁来?他苦笑了下说:“请客人在书房等,我这就来,”
抹干净身体,穿了衣服,头发还半湿地披在肩上,顺着长廊到了书房。
书房内一灯如豆,那点微光,还不如屋外的月色透亮。一人背对他,躬身在抚弄那张琴,身形挺拔,便是化成灰也认得出来,那张琴他久已经不抚了,那人揭起了琴套,背对着他说:“这琴,你怕是早已经不弄的了?”声音低沉柔合,跟着转过脸来,灯火微弱,脸上是大块的阴影,越显出面部刀凿斧刻般的刚硬轮廓来,一对眼睛黑亮如漆,正是陈大郎。
间非缓缓地走了过去,半湿的长发有几根在风中轻轻扬了起来,月光下银白如丝。他轻轻拔了拔那琴弦,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抬起脸来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大郎席地而坐:“弹一曲吧,很久没听了。”
间非在他对面坐下,略一沉呤,调了调弦,起手弹了起来,便是他们初次相识的一首汉宫秋月,大郎虽不通音律,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只听了几个音符,便知是当初那首,果然再弹得片刻,那琴弦诤地一声断了,间非抬起脸来,呆呆地道:又断在这里了。
大郎缓缓说道:“间非,跟我走吧,”
间非沉默无声,半晌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隔了琴案,大郎问道:“间非,许多事我不想问你,你做的事总有你的道理,唯有这事,我不能不问,为什么?”
间非抬起眼来,幽幽地道:“他能给我需要的东西。”
“你要的是什么?”
“权势。”
大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间非坐在窗下,月光几乎将他全身笼罩,浑身都镀上一层烂银也似的光泽,黑发也似乎变成了银白色,这样一个人,便如一股清气化成一般,大郎失笑道:“你是这么权欲薰心的人吗?间非,如果那样,咱们真是白白相识了一场。”
间非淡淡一笑,月光下魅惑难言:“你知道裴俭诚因何而被贬吗?傅青方明明残忍刻薄,却偏偏委以河道重任?顾名行刚直不阿,廉洁奉公却从一品大员贬为五品知府又是为何吗?”
大郎直愣愣地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道:“罗汉暴虐,却被委以浙江巡抚,残杀江南士子文人,这又是谁保举的吗?若没有权势,我又怎能做到这一切?所费的不过是一具不值一提的身体罢了,这个身子百年之后总归是要化成尘土的,有人愿意要,还用我想要的东西来换,我又何必吝惜?大郎,你是真正白白认得了我一场。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若喜欢这个身子,随时可以来找我。别的什么,不提也罢。”
大郎的脸也被月光照得青白一片:“间非,你以为我喜欢的便只是一个身子?我疼惜的是你的心。”
间非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慢慢抱住他:“大郎,你当真疼惜这个心,可能稍待些时日?”他仰脸看着他,妍色夺人而来,大郎伸手在他脸上抚摸着:“稍待时日?间非,我一想到他那样对你,目眦俱裂,你让我如何忍耐得下去?”
间非脸埋在他胸前,喃喃地道:“他其实也不快活,心里的苦未必有地方去说。我起码还有一个你,他,他。。。。。”叹了口气,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大郎死死搂住他,只觉得怀中的身体单薄纤瘦得可怜,那腰竟然不盈一握,间非身心俱疲,此时靠在他怀里,再也支撑不住,沉沉欲睡,大郎放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一边抚着他丝缎般光滑的长发,一边默默地想:“便是死,也死在一处好了。即说了稍待时日,我便等着那一天。”低头看他,双眼似睁似闭,不知究竟睡着没有,手指轻轻抚过他两道修眉,心中兀自不解:“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那滔天的权势来做什么?”
夏侯醇在床上的狂暴几乎让丽妃害怕起来。虽然她一直盼着夏侯醇的临幸,可真来了,却变成她全然不识得的人,从前的恩爱似乎荡然无存,所余的不过是野兽般的情欲,疯狂的发泄,近乎失了神智的折腾。他一向自恃年轻精壮,从不服用御医开那些催人情欲的药,这些日子也一反常态,但凡临幸,总是要用那些药,情欲异常亢奋,往往弄到四更天才略收一收,弄得不止是丽妃怕了,后宫诸妃都害怕起来,单是性事的狂暴也罢了,怕人的是他脸上那阴鸷之气,黑沉沉的眼睛深不见底,一眼看不到头,隐隐拌合着刻骨的怨毒。
他这疯狂劲儿却是一阵阵地,一会儿情欲亢奋无比,一会儿又十天半个月地不露面,一个后宫的人都是惴惴不安,不知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跟他的良方知道一点,不过这奴才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只当是宁间非惹了夏侯醇不高兴,却不明白为什么不远远地打发他走,随便贬到什么地方去就好了,朝里弹骇宁间非的人多的是,良方这种人在朝中也有些眼线,这其中的关节也略知一二,明明有时候看夏侯醇气得咬牙切齿,却还是不愿意将宁间非贬出去,老奴才百思不得一解,自己那私心里揣度,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最后想到,这光景,难道这皇上是动了真情?这样想着,再看夏侯醇,果然是离了宁间非,连饭也吃不下,更别说政事了,往往回后宫去变着法子折腾那帮嫔妃,良方便慢慢地瞧出些端倪来。
第二十四章
这一年却成了真正的多事之秋。春末夏初之时,本来旱情已经大为缓解,傅青方那里也传来好消息,短短三四个月,河道工程便完成了十之七八,然而便在此时,暴发了大规模的民变,开挖河道的民夫举旗造反,本来只是小股暴动,傅青方擒下为首者,竟然当众一连砍了十七八个人头,这下事态迅速恶化,服役民夫一呼百应,举杆造反,不过数日,便啸聚了上万之众。
傅青方只身逃出,回到京城,夏侯醇暴跳如雷,一面将傅青方下在牢中,一面在众臣中挑选将领,出京平叛。兵部尚书举荐京畿卫戍司都统陈震庭,一则陈震庭年轻干练,为人机警,颇堪此任,二则放眼朝中,真正有大规模实战经验的将领甚少,大郎便是其中之一。
夏侯醇听了这话,面上不动声色,似乎不置可否,眼光却冷冷瞧向站在人丛中的宁间非,却见他低眉敛首,似乎全然不为所动。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当即说道:“难道朝中便找不出别的人吗?非要调朕的卫戍司都统去?陈将军这一去,京畿重地又由谁来拱卫?”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他属意何人,陈震庭本是最为合适的人选。这几个月来调理的卫戍司一伙兵痞个个老老实实,军纪大整,将个本来松松垮垮的卫戍司禁军硬是变成了虎狼之师,手下那些副将们更是个个骁勇无匹,暴乱的地方离京城不远,如若不派遣得力将领,那么京师的情势,便吃紧得很。
夏侯醇这一番话却是说给谁听的,大郎心知肚明。唯今之际,只有主动请命,方免了间非作难。当即上前跪下道:“陛下,臣愿往贼地平定叛乱。无须调动卫戍司禁军,陛下只须将通都大营的三万兵卒调给为微臣,臣保证三月之内,平定此乱。”
夏侯醇道:“陈将军,军中无戏言,你请命而去,若是三月之内平定不了,那该当如何?”
大郎斩钉截铁般道:“臣愿以一家老小性命作保,若三月内平定不了此乱,臣全家伏诛!”
此言一出,众臣全是一片惊诧,近来夏侯醇脾气暴烈,众臣不敢像往常般小声议论,然而目光中竟然全是骇然。本朝自开国以来,自贺兰氏一案以来,便再无皇帝要臣下立军令状之事,当年太祖要贺兰立下军令状,不过是要借机剪除贺兰家势力罢了,即至世宗皇帝终于借军令状之事除掉贺兰氏一族,临终之时还是颁遗诏要后世子孙,决不能斩杀大臣。夏侯醇步步进逼,分明是要拿陈震庭作靶子了。但不是这位素性豪爽的年轻将军是如何得罪了夏侯醇的,尽然要其以性命作保。
果然只听得夏侯醇道:“如此,陈将军,朕将通都大营三万兵卒调至你麾下,平定叛乱后,卫戍司禁军仍由你统领。万一此事不谐,陈将军,你一门族人便均须陪葬了!”
大郎远远看了间非一眼,朗声道:“臣领旨谢恩。”
夏侯醇微微颌首,阴沉沉的脸上突然绽出一缕笑容来,诡异莫测。
大郎回到家中便着忙着打点行装,与母亲妻子话别,怕她们徒增担心,并不说立下军令状一事,行前匆忙地办了春儿的婚事。本来他一早就想给他们把亲事办了,但是一则事务繁忙,春儿已经脱了奴籍,伶俐能干,是他手下第一个得力的副将,因此不仅生活起居要他照顾,军中一些事务也要吩咐他去做。一来二去便耽搁下来。二则青头年龄虽小,不过十六岁,二人却是从小一处长大,早已经将那夫妻之事做过了,春儿也不急这一时。这一次去平乱,大郎便想无论如何得给他们先把此事办了。
夏侯醇给了他们三天时间,三天内便得收拾出发,到城外通都大营点起兵马出征。因此大郎便趁了机会给春儿办了事。
这事办得十分热闹,大郎从缘甚好,春儿在军中也有不少要好兄弟,齐齐来贺,是日陈府真是好不热闹。大郎喝了两杯酒,心中有事,便放下酒杯出了门,刚走到二门外,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闪了进来,孤身一人,并无从人,单是那纤长瘦削的身躯一望便知是谁。大郎立定脚步,看着来人快步而至,星眸薄唇,青衣素裳,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朱唇轻启,白玉般的面颊上一个浅淡之极的笑,却足以乱人心神。
大郎一把扯了他,走到花木扶疏处,将身子隐在树影里道:“这时候你来做什么?他知道了又不放过你去。”
间非微微一笑:“那又怎么样?不过如此罢了。春儿的大喜我可不能不来。”
大郎跺脚道:“你到这里来做甚?我去找你他须怪你不得,你自己这般走来,他岂会甘休?这里宾客中多的是他的耳目,只怕不到天明便传入了他耳内。”
间非怀里陶出只盒子来:“这是家传的一对东珠,送了春儿作贺礼吧。”大郎伸的接过来道:“我拿去给他,你先回去吧。”
说着便伸手拉他走,间非身不由己被他拉着走了几步,甩脱他手道:“大郎,我来了便来了,他的耳目众多,此时回去也是迟了,明早一般地有人报与他听。我既敢来,还怕他作甚?”
大郎一时踌躇,站住脚看他,花影里只瞧见他一双眼睛秋水般清亮,竟是无一丝畏惧恐慌之意。自己便也是一笑:“说得是,来便来了,有什么好怕的?军令状已经立了,他总不会这时候要我项上这颗人头吧?”
间非低下头去,叹息一声:“他倒是煞费苦心,只可惜未必能如他之意。大郎你能征善战,几个乱民并不是你的对手,他必会找人寻你的不是,你只管放心,朝中有我,不是容易能中伤得了你的。”
大郎道:“理这些做什么?间非,让我瞧瞧你。”说着搬了他的脸对着月光细细地看,那目光竟有些痴了,间非给他瞧得心乱了起来,大郎便牵了他手,悄悄推开厢房,顺手便拴上门,回过身来,直走过去,慢慢地解了他腰间衣带,轻轻一拉,衣裳便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下,房中虽没点灯,外头的月色却好,透了雕花窗棂照进来,屋子里半明半暗,像是彼此忧喜参半的心境。房前一株花树的影子却被那月光映在窗棂上,在地下投下斑驳陆离的暗影,床榻却铺了半床的银白之光,幽幽暗暗之中,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