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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宴会中,政府中的人往往是先行告退的。
婉拒了送我出门的侍者,踏入昏黄灯光下的停车场,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回荡在空气中,还有自己的皮鞋叩在地上的声音,我想我是醉了。
取车的时候前方黑暗的阴影里,我突然听到哭声,他说,先生,先生,你带我回家好吗?
我一惊,全身一震,倏地伸手,从黑暗中抓出他来,他哭泣着,像一只狼狈的被人遗弃的小猫。
再见他,是在三年后的一个夜晚。
他十岁了,然而,仍然如此瘦弱。头发也仍是营养不良般的淡韵色,下巴都尖细了好多,然而那双黑眸,却被衬得极大,深陷在青黑的眼眶里,乍看之下,像鬼魂或幽灵。
他的衬衫凌乱,我看到他露出的锁骨间有伤灼的痕迹,一把拉开他的衬衫,看到他伤痕累累的身躯。
那是什么?晴天霹雳一般,我震惊地望着他身上的青青紫紫,鞭痕、变紫的细小的血孔,小小的||||乳头处——烟头烫伤的痕迹。
他也惊呆了,瞪着大大的双眸,连哭泣也忘了,脸上却还挂着泪水,我不记得我们对视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也许是几个小时,他突然间有了巨大的力气,一下子挣脱开来,拉紧衣服,转过身就跑。
他的动作是如此敏捷,像一只野猫般转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冲回宴会,灯红酒绿啊灯红酒绿,好一派富丽堂皇柔情蜜意歌舞升平,我冲进人群,扳过一个又一个人的肩膀,耳边咒骂声叫喊声全部都混杂成一片,最后,在几个保安抓着拖着要拉我离开的时候,我找到了那个被人围住的慈善家,一拳揍向他圆得泛着油光的脸。
凌晨四点,整个城市都入睡的时候,我像醉鬼一般跌跌撞撞,左手抓着凌乱的西服外套,右手拉扯着脖子上的领带,额前的发散乱到了眼前,有几丝刺入我的眼中,生疼。
我在这静默的城市里踯躅徘徊,寻遍这陌生的城市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个转角,忽然看到他缩在路灯下的长凳旁,身影孤独且寂寞,无意识望着空中某个虚无的地方的双眸无神而空洞,像迷途的幼兽。
我冲上去,抓住他的手臂,拉住他,紧紧抱在怀里,半蹲下来,突然间泪如雨下。
我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三年前,我葬送了他。三年后,我伸出手,把他从黑暗中抓了出来。
他像踏入仙境的爱丽丝,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声音很轻很轻,我必须要蹲下身来,才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喃喃,一遍又一遍,是真的吗?先生,先生,你真的要带我回家吗?我真的可以和你一起住吗?
他的手瘦得能看到骨头的形状,我将他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那坚硬的感觉咯到了我的手心,也刺痛了我的心。
若雪闻声而来,看到他,一时间,站在楼梯上一动不动。
若雪,我要收养他。我抬眼望着我的妻子,虽然看不清她的眸光,然而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如此的坚定,我要收养他。
为什么不呢?
我已成婚三年,再过两个月,就是我满三十周岁的生日。
三年前,他说,先生,你带我回家好吗?我手足无措。三年后,我紧紧拥着他,在他耳边用坚定的声音,大声说道,我带你回家!
那一个月,我已经在开始竞选洲长,我跑着去参加所有晚宴、会议、剪彩,慌慌张张的为他买十岁男孩应该穿的衣服,忙忙碌碌的打听一切领养的事宜,在每日的早报上我看到自己的笑容像白痴一般幸福而单纯。
他在我的房间里站着,脚下是洁白的绒毯,扶着华丽的墙壁,他如宝石般的瞳眸望着我,先生,先生,这是真的吗?
我明白这种幸福的不安,如同每晚我会不由自主的惊醒,然后望向身边,在那儿,他静静的睡着,淡韵色的发丝垂在枕上,这幅画面如天使如幻境一般让人连呼吸都想要摒住。
我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的时候,他转过来,缓缓的睁开眼,像夜花初绽,他说,先生,先生,我不是在做梦吗?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手指都因感动而颤抖。
那个月若雪回家的时间特别长,沉醉在梦中的我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什么,于是,在我以为我拥抱了天堂的时候,她回来了,狠狠的砸碎了我的一切。
她说,我们不能领养他。
我惊愕,望着若雪的脸,一时不知作何回答。她转过头,躲开我的目光。
岳母也过来了,急急的对我说,女婿,我不急,你们小两口好好谈,不要吵架。
我不知道那一天我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若雪的精致而又冷漠的脸像水晶瓶子一般破碎,她流着泪抱着我说,你给我时间,你等我,我会为你生下孩子的。
岳母说女婿你怎么就不好好想想呢你正在竞选洲长夫妻和睦很重要不要为了这种事情伤了你们的感情,说到最后母女俩抱头痛哭,她说女儿你的命好苦啊。
我站在一地狼籍中,像没化好妆却突然被丢进光芒万丈的舞台上的小丑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我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客厅门口,只知道当我茫然的抬起头的时候,他的手抓紧了客厅的门,他的目光似琉璃。
我不记得那一天的晚餐是怎么结束的,只记得那个傍晚,他反常的没有在看电视,他在我常坐的沙发上端端正正的坐着,衬衫的下摆拉的整整齐齐的,他轻声对我说,先生,先生,他们不喜欢我吗?
我鼻头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却使劲的在脸上摆出笑容,用着自己最轻的步伐走过去,抱住他。
怎么会呢,你这么可爱,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怎么会……不喜欢你……
若雪和我的矛盾在一天天激化,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那般强硬,他既可怜又令人同情,我以为若雪一定会接受他。
她天天在她的房里哭,也不梳妆也不打扮,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有一天夜晚我下楼喝水,发现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握着剪刀,站在楼梯中间,披头散发,我吓了一大跳。
在说话的时候,她的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般零乱的披散在胸前。
她说我要自杀。
我不能理解女人的思想,她们就像最精密的仪器一般,在出现问题的时候,你永远也不知道是哪一个零部件没有对上。
我抓着挣扎着尖叫的她上楼,把她摔在床上,对着惊惶失措的女侍说,夫人心情有点不好,你小心点侍候。
若雪拒绝和我一起出席所有宴会,或者,在答应我之后,在宴会要开始的前五分钟,仍然不化妆,背对着我躺在床上。
而我,必须出现在第一个宴会上,无奈地温和地笑着,对着一个又一个向我走过来握手的人,假装看不见他们的怀疑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解释,夫人身体欠佳。
那一天,我正在吃早餐的时候,若雪突然尖叫着冲下楼来,她大叫着我的戒指不见了有人偷了我的结婚戒指!
小偷很快的就被找到,因为他戴了与我同系列的戒指睡在花园的秋千架上,在第一眼的时候我疑心他已经停止了呼吸,但是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只是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睡着的时候像木偶娃娃,只除了胸膛在轻轻的起伏。
我像个最笨拙的丈夫,承受着妻子的怒气和激烈的叫骂。
而我的岳母,站在一旁,束手无措的望着我们这对年轻的夫妇。
他一直没有辩解,也没有说话。在若雪抓住他的肩膀的时候,被摇晃得像暴风雨中的小树。
我突然吼了一声,够了!
风雨夜的晚上,他在我的房间里,用着最轻最细小的声音,说道。
他甚至不敢看我。
他说,先生,先生,我只是很想戴着它睡一觉。
醒过来,我就会把它还给夫人的。
我的助理建议我新增几个保镖,因为我快要胜利了,我的对手将要一败途地,但是他还是很狡猾,并且是黑道漂白的。
那天我在无数话筒前陈述我的治理方略,以及新构想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我的对手走进来,所有的记者纷纷起立让出一条道路,我看到他打着穿着深黑的西服,打着鲜艳的亮红色的领带,嘴角噙着笑容,走到主席台上,站在我面前,双手按在讲桌上。
他倾身对着我,微笑,你的妻子呢?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豪情满怀的我头上。
对着哑口无言的我,我的对手得意洋洋耸耸肩,转身,抢过距离他最近的记者手中的话筒,用着歌唱一般的语气宣布道,“诸位,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让我们来猜猜我们这位年轻的、传大的未来洲长,将会在几岁的时候得到他的孩子!”
一时举众哗然。
“他已经结婚三年了!”他抓着我的下颚,转过我的脸,让我的脸面对着所有的灯光,大声叫着,“如果你们去他的家里看看!看看吧!你们会看到什么?恩爱夫妻?和和美美?哈!我告诉你们,让我来告诉你们,他的家里,正在进行一场战争!男人和女人的战争!一场离婚的游戏。”
对着炽烈的镁光灯我闭上了双眼,我想无数的记者一定会在他们的纸上写着婚姻破裂之类的词?
一个男人没有经营家庭的能力,那么,也就代表他根本就没有经营更大的权利与责任。而若雪,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吗?
我的妻子,她拒绝见任何人,只会躺在她的床上,背对着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望着墙壁,让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如果他像你们眼中所看到的那样公正无私!清白!高贵!那么,上帝为何不给他一个儿子呢?我们的神,我们的慈爱的上帝,为何不愿赐给他身为父亲的权利呢?因为他不配!而你们,我的善良的、婚姻美满的选民们,你们要将你们的选票给一个被上帝遗弃的、憎恶的人吗?”
我睁开双眼,看着我的对手得意洋洋的转过身来,挑了挑眉,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帕给我擦脸。
我一脸麻木的接过,擦干脸上的唾沫星子,把手帕塞进他的口袋,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迎上我的双眼,他像没事人一般耸耸肩,又将话筒递到我手里,然后,又笑着对着我摊开双手,我看到我无数的相机镜片上映出的自己,笔直的腰、紧抿的唇,铁青而又端正严肃的脸。
我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对着手中的话筒倾诉。
我的妻子,她的确不能生育。
但是,那又怎么样?
我抬起头来,望着天花板上繁星般的灯。
在两年前,我就已经去医院做过检查,作为一个男人,我的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这一点,圣?爱诺医院可以做出详细的证明。
我一直没有告诉我的妻子,而就在一周前,我的妻子,她发现了我的这份报告,她一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最近,她拒绝出席一切宴席。
不会有离婚这件事,因为我爱她。
即使我和她都是被上帝所遗弃的人,即使我和她都是罪孽深重的人,但是,我爱她。 如果我的这位朋友认为这一切是我的错,那么,我不想申辩什么,因为,我宁愿这一切都是我个人的原因。
我听到排山倒海的掌声,我看到年迈的妻子拭着泪靠在身边的丈夫身上。
我闭上双眼,让黑暗来充满了我的双眼。
世人永远不会想到,一个真正的丈夫,不会在大厅广众之下,将自己妻子的缺陷公诸于世。
他们只看到我的选民们感动得落泪,上一任洲长站在我身边,没有说话,却不停的拍着我的肩膀,也许他是想安慰我。
他们眼里的我,一个不幸的,然而,却又是如此专情的一个男人。这样的男人,将以他的肩膀,支撑起他们所有人。
我将我的嚣张的对手打得溃不成军,让他之前得意洋洋的举动变成狗急跳墙一般可耻而可笑,然而,我也打破了若雪的一切。
她小心翼翼的,不惜以自欺欺人为代价所保留的,残留在最后的一丝的——自尊。
回到家的时候,一个花瓶冲我迎面而来,撞在我身边的墙上,飞溅的碎片划破了我的右颊。
大情圣!哈!你是天上地下最伟大的男人——
若雪冲着我大叫,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而我,我是你的累赘!你的笑话!是不是?是不是——
你看不起我!你为什么不抛弃我啊?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早就看不起我是不是?你故意把他带过来,嘲笑我,刺激我,戏弄我,你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向所有人倾诉你的委屈是不是?
我的岳母却在安慰她,小心翼翼的看我一眼,又像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一般,小心翼翼的避开我的视线。
若雪推开她的母亲,摇摇晃晃的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领带,你很了不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