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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一人一鸟陡然惊醒过来,却发现身在一间竹舍内,而一歧老人正跌坐在他们身前,外间薄有曦光,厅中清光绽然一片。
“老鬼,怎么回事?”
“本鸟正睡的舒服呢,真是讨厌的家伙,嘎。”
一人一鸟纷纷抗议,拿眼盯着一歧老人,给个说法,却见他灰褐的面皮惨白一片,神色木然,从不离身的龙头杖也丢在一边。
“九州怕又一场浩劫将起啊,老夫只能尽力而为了。”一歧老人眯开眼袋,放出一道清光,声音带着无限疲惫,彷佛沉睡了千年之久。
“本鸟才不管劫不劫的,说,你把本鸟弄到哪儿去了。”青鸟飞腾起来,绕着一歧头顶兜着圈子,叼个不停。
“芥子纳须弥,光阴斗转,乾坤封印。”一歧慢腾腾地话音刚落,他身前就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奇形宝印,通体黝黑深重,隐约有着玄奥的咒纹,法度难明,其悬浮在半空,流转着淡淡的银光。
“是个法宝,是不是乾坤袋那种东西?”杨真顿时来了兴趣。
“无知小儿,乾坤袋能装本鸟进去吗?”青鸟扑腾着飞开少许,彷佛不屑与杨真为伍。
“此乃一件上古神物,其内自成天地,可生息于内,且尚有许多奥妙之处你日后自知,非是所谓乾坤袋、法囊之类的储物法宝可比拟的,呵呵。”一歧微微一笑道。
“这法宝……本鸟好像听姬丫头说起过,怎么就想不起来呢?”青鸟落到一歧肩上,眯着贼眼乱转。
一歧不理青鸟的叽咕,细察杨真片晌,探手一圈,那乾坤印瞬间变成一道芒点,凝定半空,忽然,飞射出一道银光直击向杨真的印堂。
杨真霎时眼冒金星,紫府一阵波涛翻滚,额上滚烫难言,全身血气浮动,同时有一道“封”字法诀清晰浮现脑际,他感觉到自己眉心彷佛多了什么东西,却又无从捉摸。
好一阵平复下来,却见一人一鸟直盯着自己,彷佛他脸上生了朵金花。
“你我虽无师徒名分,但这一载以来,老夫多年所悟的苍茫之道已播种你心间,能有多大成就,全凭你的造化。至于这乾坤印与老夫无缘……传承于你乃是天定,你安心便是。”一歧老人说着,轻声一叹,又道:“此宝神秘莫测,你修为尚浅,且不足掌其本源,老夫暂且以法力摄定在你的祖窍,当能驱使一二,你试试看。”
杨真凝神踌躇半晌,目光转向一旁几上卧着酣睡的小金猿,念动法咒,只见一道银华闪动,连几带猿都消失了;念再起,一切恢复原样,只是惊醒了小金,它不满地咭叫两声,又迷糊了过去。
青鸟怪叫着飞起,忽然发现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向了自己,来不及抗议,就回到了早间待过的混沌虚空,转眼又被送了出来。
“这东西太宝贝了!”杨真忍不住狂喜大叫道。
“少见多怪,咕咕……”青鸟昏头昏脑中,见杨真不满地瞪着它,赶紧扑腾着飞得老远。
“呵呵,这是你的缘法。”一歧捻须一笑。
杨真定定地看着眼前饱经沧桑的老人,想说些什么,嘴巴动了动,终究是没说出来,只低声道了谢。
这些日子以来,他早把这老人当成了半个师父,听他这样一说,想来是要赶自己离开万兽谷了,不禁有了几分惆怅。
青鸟待在舍内窗棂上,看了看两人,拍拍翅膀,不满地叽咕了一声。
“青鸟,这几年你可没少在老夫这里偷食,晚些时候,你替老夫将这娃娃送回玉霄峰。”一歧睨了它一眼,闷声道。
“哇,谁希罕你那几根破草烂花,本鸟到这谷里那算是赏你面子,当年你师父见了本鸟也要客客气气的。”青鸟扑腾飞了起来,又落到了杨真肩上。
“好像王母峰的不死树最近一次开花诞果有三百年了吧,听说这回结了三个,有不死实这等好东西,你怎舍近求远?”一歧瞧着青鸟道。
“嘎,是快落果了,本鸟未必有份呢,咕咕。”青鸟垂头丧气地叽咕道。
“那不死实有什么好,吃了真能不死?”杨真奇道。
“寻常修道人食一颗长千年道行,遇天劫更是天魔无惧,就是愚顽不化的人也能在百年内飞升,是令整个修真界垂涎的无上圣品啊。”青鸟啧啧叹道。
“青鸟前辈,您老修炼了几万年,就算没那不死果,也该飞升了吧?”杨真扭头挨近青鸟,故作亲热道。
“咕……本鸟,这个,觉得还是人间好,咕。”青鸟顾左右,言其它,眼珠子乱转。
“呵呵,妖类修行极难也极易,天生亲近天地,只是孽气太盛,难挡天劫。”一歧老人笑咪咪地看了难堪的青鸟一眼。
青鸟气呼呼地咕咕哼唧,撇头不理两人。
“老夫要西去一行,你好自为之吧。”说着,一歧老人取过行装,领过惊醒的小猿,径直出门而去,临别前看了杨真一眼,忽驻足道:“小家伙,老夫还有一道传书玉符托与你,由你转交给太昊峰的一元。”
话音袅袅,人已穿门远去。
一人一鸟追出去,却见湖心一阵白色光圈泛动开来,在初阳沐浴下,一歧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湖心。
杨真站在紫竹居外呆了半晌,这才发觉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只指长白玉符。
四顾一番,这才发现一夜间,湖上光景已有了大变。
老鬼与那人究竟发生了什么?太昊峰一元又是谁?难道……是昆仑派掌门真人,师父的师父,师祖?
杨真捏着信符想来想去,大吃一惊,脑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待左右一瞧,却找不到了青鸟的踪影,跑到湖边,连叫唤两声。
这时,湖中又泛起了一阵波光。
片刻后,一道青光从湖中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熟悉的怪叫传来,只听青鸟气急败坏道:“这湖底竟有传送仙阵,一歧老小子就从那里遁走了。”
同时,那道青光停在了杨真身前,光华一闪,青鸟现身。
“什么传送仙阵?”杨真伸掌托上青鸟,不解道。
“这昆仑仙府所在有弥天仙阵守护,妖魔无路,若是无道门心法护身和开山法诀,休想随意出入,这上古几近绝迹的传送仙阵偏就能随意出入仙府,嘎嘎,想不到这老小子还留了一手。”青鸟叽咕着,颇有几分惊叹之意。
“你下去,没碰到那条青蛟?”杨真又奇道。
“嘎,本鸟不识水性,才懒得跟它纠缠,它要敢上来,看本鸟不剥了它的皮。”青鸟小小头颅一歪,大言不惭道。
“喔,打不过,就打不过呗,找借口。”杨真轻捏住青鸟的凤翎,将它往空中一丢,顿时惹来青鸟一阵怒骂。
杨真欢叫一声,沿湖一溜烟冲自己居处飞掠而去,青鸟盘旋一阵,也追了上去。
他终于可以离谷了。该给师兄他们带些什么好呢?
※ ※ ※
山谷莽林之上,杨真御着刚祭炼功成不久的仙剑,晃悠着缓缓飞行,时有险情,青鸟待在他肩上不住训斥,人鸟都有些胆战心惊。
“笨小子,要用心神同一。你小子法力太弱,偏生个子那么大,本鸟受不了。”
“让你驮我飞,你又不肯,死畜生!”
杨真怒声回顶,这一分神,剑光顿失了准头,连人带剑呼啸着往下冲去,只见茂盛的森林不住在眼前放大,轰轰轰,连撞折三株巨木,轰起一天土暴木屑。
“笨死了,臭小子想谋害本鸟啊,咕咕。”青鸟坠地前,抛下了杨真,自顾飞了起来。
“啊呀,要命啊,都是你这只死鸟……”杨真倚在一株松木旁,望着缤纷落下的枝叶碎屑,不住哀叹,他有罡气护体,剑光开道,倒是没有骨肉损伤,只是狼狈的紧。
“起!”一念及起,不远斜插入土的青木剑嗡声一颤,倒飞了出来,悬在杨真眼前,散发着淡淡的青芒。
“笨小子还是两条腿跑路吧,等你结丹了再飞。”青鸟盘旋着落在一旁大树横丫上,扫兴道。
杨真气恼的不行,丹田的异状令他十成修为顶多能使用三成,御剑总是力不从心,一咬牙鼓荡真元,飘身而起,落到飞剑之上,人剑合一。
剑身内灵力泊泊流转,法阵祭起,一道将近两丈的剑光横生林间,杨真剑诀一指,又清啸着冲上了天,青鸟展翅悠悠跟随在后。
半炷香功夫,已经飞临万兽谷边缘的环山群,峭壁横生,剑光不住斜斜拔高,渐渐有了云气,下方的密林只剩下莽莽一片。
这时剑光突然颤悠起来,直若喝多的醉汉一般不住打摆。
“不行了,青鸟,快帮我……”
“咕,本鸟从不做赔本买卖。”
“好啦,我答应你,以后有宝贝第一个就想到你,哇,救命啊”
人鸟讨价还价间,剑光一个翻滚,直跌了下去,下方千丈天渊,疾风呼啸。
“咴”长空昂扬的青鸟唳鸣一声,转眼燕雀变成了凤凰,巨大的鸟身彷佛一片青幕翩然从高空旋飞回落,稳稳地将人剑分离的杨真接住,接着张嘴喷出一道青烟,灵蛇一般将灵光涣散的飞剑收了回来。
杨真一把抱住青鸟长长的脖子,埋首它颈项翎毛中,好半晌,才惊魂落定。
“死鸟,一点前辈风范都没有。”
“坐稳了,看本鸟的。”
一人一鸟拌嘴中,直冲上了云霄。
※ ※ ※
昆仑仙府,云海之上。
两道剑光悠悠并行,在万里云烟中时隐时现,附近有几座插天云峰,远近屹立着。
长空之上的乃是一男一女,俱是昆仑仙家弟子,两人正一路漫行,言笑晏晏。
“清儿师妹,不知道师兄有否机会一观令尊新创绝学?”
“楚师兄言重了,小妹修为浅薄,只怕贻笑方家。”
“看来为兄要在昆仑峰会上才有机会见识了。”
“师兄,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确实有人来了,不过,两人首先入目的是一只硕大无朋的怪鸟,展翅怕不有三五丈,如履平地一般悠然翱翔在云空,闲适自在,云中漫步一般。
古怪的是有一个人趴在大鸟的背上,让巡守的两人好奇心大起,不由加速赶了过去。
“青鸟,别打盹儿,有人来了。”
“咕,有人?”
青鸟显然认为驮着人飞是很丢面子的事,翅膀一收,猛然加速,若离弦之箭往一侧直冲了出去,怎奈那两道剑光已逼的很近,转眼掉头就贴了过来,伴行一旁。
“慢点,死鸟。”杨真险些脱手摔了下去,青鸟枭叫一声,张翅缓了下来,怒目炯炯地盯着来犯的两人。
“敢问尊驾是哪座仙峰的弟子?”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杨真目光却定在了更近的绿衣女子身上,目如秋水,眉似远山,翠袖凝芳,仙衣飘飘,神采更显丰盈照人,不正是萧清儿是谁?
这分明就是这几年来,无数次在他梦中徘徊不去的温柔身影。
一时间,他看的痴了。
“青鸟前辈,久违了。”萧清儿并未认出杨真,五年之隔,已成长为茁壮男儿的杨真变化之巨,怕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咕咕,是你小丫头啊,那个坏丫头可好?”青鸟扭头瞅了杨真一眼,有些别扭道。
“这位是?”萧清儿微笑着点头,目光转向那呆盯着她的少年。
“师姐……”杨真艰涩地低叫道。
杨真的声音不高,萧清儿却听的一清二楚,大是讶然,再仔细瞧去,只见那少年鼻挺通天,剑眉虎目,轮廓清奇,印堂处有一道奇异的银色锲形印记,带了几分神秘。
“你真的,真的是小师弟?”半晌,萧清儿不能置信地惊叫了出来。
“是我啊,萧师姐,我回来了。”杨真见萧清儿竟不认得他,登时沮丧不已。
萧清儿神情说不出地惊喜交加,拿眼不住打量着变化了很多的杨真,突然大喊道:“听说你到万兽谷去了?”
杨真一愣,苦着脸回喊道:“去年龙门大会我等了好久,师父和师兄也没来,后来一个老头把我带走了。”
萧清儿忽板起了脸,冷哼道:“这样你就入了万兽谷门下?”
杨真脸色一变,委屈道:“我可没拜一歧老头为师,只是在那儿待了一年。”
萧清儿顿时喜出望外,嗔道:“那你为何不回来?”
“清儿师妹,为何不引荐一番?”一旁被冷落的男子插口道。
“呃,请师兄包涵,小妹一时惊喜过甚……这是我爹收的关门弟子杨真。”萧清儿向一旁并驾齐驱的白衣长袍男子歉然引见道。
“在下太昊峰楚胜衣,见过杨兄。”
“见过楚师兄。”
杨真这才从师姐身上移开了目光,细细打量一旁御剑缓行的男子,愈看愈惊,如此风神俊朗、气度不凡的仙家弟子,他尚是首见。
此刻,他与萧清儿御剑一双,男的潇洒从容,女的清丽脱俗,仙袂飞舞中,经天伴行,正是相得益彰,他不知怎的突然冒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