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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鬟听了,不由低声道:“该。说什么去吊唁,原来是去闹人家灵堂的,任凭是谁也不会答应。”
此刻人来人往,声音喧哗沸腾,云鬟只当自己低声嘀咕,赵黼是听不明白的,谁知他别的听不明白,但凡是她说的话,却是字字清晰,当下便握紧了手儿道:“你说什么该?”
此刻晓晴因走过来,说道:“东西已经都运到马车上了,我看过船上,并无遗漏的。”
云鬟才道:“吩咐他们往狮子林的同福客栈去。”
赵黼喜喜欢欢地同她一块儿上了车,晓晴在下面看了会儿,只得坐了后面一辆马车。
且说众人离开后,赵黼原本乘坐的那艘船上,那船老大便喜气洋洋地说道:“你们知道么?这位原来就是大名鼎鼎的晏王世子呢!”
因先前赵黼吩咐他去找沧州府的公差,故而才知道他的身份,战战兢兢了一路,也忍了一路的得意,这会儿见人走了,才终于说出来了。
旁边那船上的人听见了,也不忙做活,忙凑过来问道:“果然就是那个才在江夏口打了胜仗的晏王世子么?你别是胡说的,听说世子已经在京内听封了呢,怎么又会在这儿?”
船老大道:“我哪里是胡说?真真儿的世子!”当下就把在沧州府叫公差一节说了,因眉飞色舞道:“世子说那岸上出了人命大案,叫公差仔细搜寻呢!那些差爷见了他,都恭恭敬敬,老鼠见了猫儿似的,还能有假?”
那人惊奇问道:“出了什么人命案子,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船老大道:“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听闻跟你先前载的那艾老爷有关罢了。”
谁知正在这会儿,跟随艾夫人的那小丫头因遗失了手帕子,便要回来找,就偏巧听见了这话,当下帕子也不找了,忙忙地就回到车上,把此事跟艾夫人说了。
那艾夫人听罢,问道:“他们当真这么说的?果然是晏王世子?还提到老爷?”
小丫头道:“我听得清清楚楚。绝没有错儿,才赶紧回来告诉奶奶的。”
艾夫人眼神闪烁不定,却笑道:“你做的很好。行了,此事不用告诉别人,世子不是咱们能惹得起的,听听就算了。”
是夜,赵黼果然来至同福客栈,也的确如艾老爷所说,这家客栈因大有名头,一早儿就客满了。
赵黼因想着要近便地盯着那两人,自然不依,正要闹腾,云鬟走了过来,低低道:“既然没有,你硬逼他也是无用的。”将他袖子一扯。
赵黼回头看她,云鬟因对那客栈老板道:“方才掌柜的翻看簿子,我无意扫了一眼,原来今儿所记录在册,预定要来住的有一位礼部的主簿大人?”
那掌柜吃了一惊,忙又翻回去细看,才陪笑道:“正是的呢,预定说黄昏时候必到的,虽然现在还没来,只怕有点什么路上耽误了,且这是位熟客,我们不敢得罪……”
赵黼心道:“你还不知什么叫得罪呢。”
却见云鬟仍是淡淡一笑,竟道:“不叫你得罪人,只是今晚上这位大人是来不了的。”
掌柜的问道:“这是从何说起?”
赵黼也看向云鬟,以为她要用什么法子哄骗这迂腐掌柜。只听云鬟正色道:“今儿南越派了使者,下午才到京内,礼部取消休沐,上上下下都忙着接待,哪里还有空离京?”
掌柜的大吃一惊,却疑心云鬟是在哄赚自己,便笑道:“这位公子,您别拿我们玩笑呢,若是回头林主簿来了,我们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云鬟想了想,道:“你这里京内客人云集,必然有下午来入住的客人,你只管问一问他们,今儿南越是不是来人就是了,礼部的接待务必要三天,我敢打包票,这位林主簿明儿还来不了呢。”
掌柜的心下忐忑,翻了片刻,果然找到一位京内来的客商,最是个消息灵通的。
悄悄一问,这客人笑道:“可不是南越来人了么?我下午便说过,南越使者的打扮甚是奇特,如何你竟没听见?听说今儿礼部安置了,明儿还要见几位王爷呢……这次南越使者来的仓促,今晚上礼部的人只怕要忙个通宵。”
掌柜的听了这实落话,方才满面春风,忙对云鬟道:“是我疏忽了,还是这位公子聪明有见识,我这就给您安排入住。”
当下忙点了房间,让小二带着上去。
上楼之时,赵黼边走边看着旁边的云鬟,见她目不斜视面色淡然地,便忍不住轻轻举起手肘,在她臂上碰了碰。
云鬟道:“做什么?”
赵黼喜上眉梢似的,又问:“你哪里听说南越使者来京的?连我都不知道。”
云鬟波澜不惊:“我记得的。世子贵人事多,自然不记得。”
赵黼皱紧脑门:“我倒是恍惚记得南越曾派人来过,却实在不记得是这一天,你如何都记得?”
忽然心思一动,想起那艾老爷家的事儿,——如何在那样黑夜里,她一眼就能看出艾夫人种种不妥,且那样夜色暗淡,寻常之人只留心看见人罢了,连脸如何尚不会十分留意呢,她竟如何还能瞧清楚他们身上沾着苍耳?
忽然又想起……很久之前曾听过的一个古怪的传闻。
赵黼不由转头又打量云鬟,沉吟不语。
云鬟正回头看去,却见晓晴跟在身后,当下放心。
两人上楼,小二领着来至房间门口,才打开门,赵黼已迫不及待进去瞧。
云鬟忽然想起一事,当下止步问:“这林主簿定了几间房?”
小二笑道:“哪里有几间,不过是一间房罢了,只是我们这房间甚大,还有个套间呢,两张床,一个罗汉榻,着实宽敞舒适,您看了就知道。”
云鬟呆了呆,回头又看晓晴。
小二忙道:“底下人住的也有,不过在一楼,我们自会安置。”
云鬟毫不犹豫,便道:“那我跟……”
这一句话没说完,屋里头伸出一只手来,把她轻轻拽了进去。
云鬟脚下踉跄,赵黼抬脚关了门,不等她开口,便道:“你现在是男装,还想跟我分房不成?不怕别人生疑?何况……你进吏部参与铨选,也要跟许多臭男人一块儿相处,若真这般避忌,索性不去了如何?”
第236章
且说赵黼逼着她说了这一句,云鬟无言,默默看了他一会儿,只将他推了把,自走开了事。
极快之间,在屋里头略看了一回,倒果然如那小伙计所说,实在宽敞的很,虽说是一间房,却也算是个套房,隔了一个套间。
里面一张雕花大床,外头一张略窄些的,本是预备那富贵人家贴身带着的小厮婢女等歇息、近便伺候的所在。
而外间这房子,也可当作厅堂来用,有书桌、文房四宝,柜子等,靠着墙根儿又有一张罗汉榻。
赵黼方才早看了一遍,心道:“多事,弄这许多床做什么。”
正云鬟看罢,便道:“我在外头这床上罢。”
赵黼笑说:“里头的那张宽敞,你去睡那一张才好。”
云鬟敛手道:“自然要以世子为尊。”
赵黼打量着她:“既然口口声声说为尊为尊,如何我说句话你都不听?又没让你跟我一床上睡。”
云鬟见他又耍口齿,便不搭腔,走到里头看了一眼,便道:“既然如此,我便却之不恭了。”
赵黼望着笑了两声,好歹没再说笑。
匆匆地吃了晚饭,晓晴来伺候洗漱了,因知道云鬟跟他同房,不免忐忑看着,又不好多嘴。
赵黼有不耐烦之色,只又不愿为难云鬟,便垂头吃茶。
云鬟对晓晴道:“不妨事,你去歇息罢。有事我再叫你。”
晓晴只得行礼,低头去了。
赵黼冷冷淡淡瞥了一眼,见房门带上后,便对云鬟道:“你何必留着这样碍眼的人在跟前儿?”
云鬟道:“哪里碍眼了。”
赵黼道:“你明知道,还要我说?”
云鬟才静静地说:“做下的事,便是做下了,不是把人打发了、就没发生了。”
赵黼皱眉,目光微变。
云鬟垂眸看书,又道:“何况已经时过境迁了,今世她并未做过什么……世子应该是最明白这个道理的。”
赵黼见她暗指自个儿,方磨了磨牙,哼了声,不言语了。
不料云鬟因他提起晓晴,一时竟想起先前在鄜州的时候,他见了晓晴,也是仇眉恨眼的。
先前知道晓晴要随着她上京,也很冷言冷语了一番,路上也时不时地刺两句。
云鬟知道必然是因前世的心病,待要问一问他当初为什么要纳了晓晴,可想到赵黼是这个性情,于这些私房之事上,竟是少碰为妙,免得更引出他一些其他的性子来,于是仍旧作罢。
虽然先前有他的话,可毕竟是同处一室,云鬟毕竟是有些不自在。
待要进里间去,又怕时候尚早,只怕他也要跟着胡闹的,因此就从包袱里拿了一本书出来,在灯下相看。
赵黼果然问道:“是看的什么书?”
云鬟道:“是本朝的刑律法文。”
明儿便能进京,吏部的考核自然不会十分轻松,毕竟是要从数百人里刷取三十人录用,故而从会稽往京内的路上,云鬟便已经翻看了五六本本朝的刑狱法文等。
赵黼说道:“这样用功,果然是害怕失了手考不上么?”
云鬟扫他一眼,且不回答。只顾看书,
赵黼索性在她对面儿的椅子上坐了,又瞅了会子,才问道:“先前小白向我提议的时候,我心里还不大在意,本以为你的性子……等闲是不肯回京的,谁知他竟果然有能耐说服了你,他倒是怎么跟你说的?”
云鬟本静心看书,听他提起白清辉,心思才一个恍惚。
自从赵黼现身后,云鬟见他的情形,比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便知道再逃不脱的。
她本已经死了心了,横竖交代了可园众人后,往后是生是死,有什么遭逢,也早看的如同云烟,淡之又淡。
不料白清辉竟来至可园,因叫了她出去,便也把吏部的公文给她过目。说道:“我方才跟世子过了,要你去吏部参与铨选。”
云鬟甚是惊疑,不懂他是何意。
白清辉因淡淡说道:“自从世子来了之后,你虽然从不曾对我抱怨说过什么,看着也无事人一样,可我岂会看不出来?你有无限的心思,只是你知道说出来也是无用罢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反而徒增为难辛苦,所以宁肯一个字也不说。”
云鬟略红了眼圈,低头唤道:“大人……”
白清辉仍是声调儿不变,道:“你想的其实不错,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奈何不过世子,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他的脾性。只不过,有个人可以奈何他。”
云鬟忙抬头:“是谁?”
白清辉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是你。”
云鬟愕然,苦笑道:“大人……莫非是玩笑么?”
白清辉望着她,道:“你大概不知道,世子虽然蛮横粗莽,然而我瞧着,他并不是一味不在乎你的想法,他只是……”
清辉说着,不由想到那日在县衙里两人的对话,赵黼说“正统”等言语,虽听着是“言规词谨”,然而白清辉却偏能听出他话语底下之意。
赵黼这人,是个最无法无天的,从来何曾将礼法正统等放在眼里?如今却不由分说地讲究起这些来,不过是想用这些话来支撑他自己,也压下云鬟之心罢了。
说穿了,他不过是想以此说服云鬟,让她死心依从于他。
又或者……在这曾意思底下,还有一层连赵黼也不肯承认的。
清辉从来是个最洞明人心,了然瑕疵的,当时虽然被赵黼隐隐激怒,此后细想,却也极快地回想过来。
此刻,白清辉顿了顿,说道:“我想,或许世子……只是惧怕,怕会无法将你握于掌心罢了。”
云鬟呆怔半晌,方道:“他一向这样,想要得到的,从不容半点儿不许。不管别人如何,他从不在意。”
不料白清辉道:“不是。”
云鬟复抬头,眼中有些疑惑。白清辉道:“先前世子如何,我不知道,只是这一次,世子有些不同了。”
清辉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从吉祥花门口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之上。
云鬟缓步跟在身后,两人于那一丛绿竹前站住了。
清辉说道:“我方才跟世子打了个赌。”
云鬟问道:“不知是什么?”
清辉道:“我同世子说,你一定可以在此次吏部铨选中胜出。世子自不肯信。”
云鬟低低笑了声:“大人,你未免太高看我了,吏部铨选,自是集全国各地的英杰于一堂,我又算什么?不过是最寻常平庸的一个,又怎能跟那许多历练经验都不凡的大人们相比。”
清辉道:“你可以。”
云鬟皱眉不语,清辉道:“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寻常平庸之辈,你可以跟任何人相比。但是你心里对此毫无把握,而世子……他虽然对此嗤之以鼻,但我看他的心里,实则是半信半疑的。”
云鬟讷讷道:“我、不是很懂……”
白清辉直视着她:“你不必很懂,你只需要做出一个决定,你要不要上京参与铨选,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