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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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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蒋勋而言,那逃走的少年必然是他所熟识的,但以蒋勋的品性,只怕不会结交能犯下“联尸案”的凶徒。

既然如此,凶手便不可能是逃走的少年。

可是据走廊中的保镖说来,当时客房内只有杜颖跟后进去的“少年”,他们又始终在廊下不曾离开,案发后又一拥而上将门堵住,自然不会有人跑出来。

且当日他在那客房内看了一遍,也发现了窗扇都是从里头闩住的,如此,又哪里凭空跑出来另一个杀手?

白樘为此事殚精竭虑,寻思一夜。

次日,依旧又将几份供词翻来覆去看了半晌,忽然若有所思,凝眸出神片刻,便叫了书吏来,道:“去把谢推府叫来。”

此刻,云鬟正在公房内,对着一份从山西递上来的案卷出神,正拧眉寻思之时,却见书吏来请。

云鬟才忙放下手头之事,随之往外,且行且问道:“不知侍郎大人传我何事?”

那书吏道:“详细不知。只是侍郎近来为了那联诗案费心费神,先前也一直在翻看相关证供,只怕叫推府过去,便是为了此事。”

云鬟听闻,略觉忐忑。

书吏问道:“听说上午那杜家公子身死之时,推府也在场?到底……真的是传说里那样可怖么?”

云鬟道:“我虽在场,只不过并未目睹。”

书吏叹道:“这种事,没看见反而是福气。我倒是敬佩你们做推官的,恁般强悍过人,若我每日去见那些血肉横飞的,只怕我要折寿几十年呢。”

两人说着,不觉到了白樘公事房。当下请了云鬟入内,上前行礼毕。

白樘抬眸看她一眼,道:“我听闻,上回蒋勋来部里,曾跟你见过?”

云鬟见他果然问起蒋勋,嗓子眼里发紧,敛着手垂头道:“回侍郎,是见过。”

白樘道:“如何我听说,他身边儿似还跟着一个少年?”

云鬟的心愈发有些跳:“是……”

白樘盯着她道:“你可认得此人是谁?”

评心而论,云鬟是绝不敢也绝不肯向着白樘说谎的,然而她早也知道蒋勋拼着顶罪嫌疑、宁肯入狱也不愿意招认张可繁……若是她对白樘泄露了,后果将会如何?

更何况蒋勋尚且不知张可繁乃是张家小姐,若此事再捅了出来,可繁又将如何自处?

云鬟左右为难,却也知道白樘目光如炬心明如水,只怕瞒不过。云鬟便道:“是,认得。”

白樘挑眉道:“此是何人?”

云鬟道:“听蒋勋称呼她为’繁弟’,又听世子说,乃是蒋勋军中认得之人。”

白樘见并不是一语道破那少年的身份,便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昨日在云来客栈之外,可曾见过此人?”

——既然那些保镖跟客栈掌柜等都说少年“逃走”了,以云鬟在宫内面圣时候之能,自然不会逃过她的双眼。

云鬟一怔,继而道:“实不瞒侍郎大人,昨日……因去崔侯府饮宴,略吃了一杯酒,便有些醉了,当时连马车停在何处都不知道……所以竟不曾看见……”

云鬟这句却并未说谎,当时里头惨叫声响起的时候,赵黼正扶着她转身回马车去,客栈里众人都往外乱逃之时,她眼睛乱晃,依稀回头看了眼,只看见许多人影窜动,朦胧恍惚。

白樘顿了顿,终于再又问道:“那么,你可看见有个店小二跑出门不曾?”

云鬟不解:“店小二?”

她因一再无法回答白樘的问话,心中自有些羞愧不安。迟疑了会儿,便微微蹙眉,竭力回想当时的情形。

——那会儿她被赵黼扶着回车,因听身后乱哄哄地,却无法看清,后来到车边儿,赵黼因有些迟疑停顿,她便也勉强又回头看了眼,依稀瞧清楚几道影子,此刻对照那日在楼上店小二的打扮,并无相似。

后来,赵黼抱她上车,车内她因回过神来,便拉开车帘往外看,从客栈门口一路顺路看去……那道长街上,车行马走,也有许多自客栈里跑出去的人……

因当时的神智清醒了几分,记忆也自清楚了些,云鬟凝眸细看,喃喃道:“没有店小二……也没有……”

蓦地回神,便忙低下头去,道:“据……下官所见,并没有见什么店小二出门。”

白樘闻听,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鬟问道:“大人因何竟问这个?”

白樘才道:“只因我方才想通了,凶手是如何从众目睽睽之下逃走的。”

云鬟虽不知其中经过,也未曾看众人供词,只因听白樘要找那小二,极快便明白过来:“侍郎的意思,是那凶手假扮店小二,趁乱随着众人逃走?”

白樘见她如此机变,不由道:“你如何这样快就猜到了?”

云鬟道:“当日在鄜州的时候,袁家的冤魂索命案里,也有类似情形。故而下官斗胆猜测。”

白樘虽知道昔日黄诚为鄜州知县时候,那袁老先生的爱女密室身死疑案经过,只是却不知这一节详细,当下令云鬟又说了一遍。

白樘听罢,不由一笑道:“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处,然而昔日那书生自是冤屈,可这一次的‘店小二’,必然是凶手无疑。”

第278章

云鬟便问道:“大人为何这样断定?”

原来白樘先审问那两个保镖之时,曾听他们提到一节,此两人说并未离开那道廊口,原本也并未发觉任何异常,只在听到有人惊叫才复又回来。

他们所说的“有人惊叫”,便是个“店小二”在门口指着里头说杀人了。

白樘当时听了之后,心里就觉异样,只一时转不过来。后来反复查探,才看出端地。

那两个侍卫只因太过惊骇,又看是小二张扬,便只顾查看杜颖的情形,自并未理会那小二哥。

然而试问他们两人是负责看守门扇的,又因有杜颖的吩咐,故而远远走开了,就算是店小二来开门,他们自然也会看见并立刻阻止。

他们两人虽不在门口,却仍在左右徘徊,又如何连个店小二走到了门口都没看见,还要小二嚷嚷出事了才发觉?

果然,此前白樘又细问那两人,据他两个回忆,在那小二大叫“杀人”之前,他们的确并不曾留意到有此人经过身边。

而且事发之后赶到现场的客栈掌柜跟小二,两人也曾见过……当时第一个叫嚷杀人的那位却再也不曾露面。

所以白樘推测,那小二其实并不是从外而来的,而是——从屋里头走出来的。

倘若他就假装无事般走出来,那两个侍卫看见了自然不会依从,只怕会揪住问他何时进去的。

但倘若他趁人不备,开门转身,反看着里头大嚷大闹,说死了人——假作个来送东西、偶然发现案发的样儿。

那两个保镖惊慌失措之下,只想看杜颖的情形,又先入为主地认定他是店内的人突然前来,便不会留意。

因此,白樘断定那小二才是凶嫌。

白樘对云鬟道:“那两人又仔细回想,说是小二当时手中拎着一把广口铜壶,还以为是倒茶来的……事发后却不见了踪迹。所以这凶手原先应该是躲在室内,动手杀了人后才趁乱离开了现场。”

云鬟听说,点了点头。

白樘复看着她问道:“你果然不知道……跟蒋勋同来过的那少年名姓么?”

云鬟缓缓低头:“是。”

沉默了会儿,白樘方道:“既然如此,你且去吧。”

云鬟答应了,才慢慢后退两步,将到门口的时候,才转身离开。

身后白樘微微眯起双眼,盯着那背影出了门,才又扬声叫了书吏进来。

且说云鬟仍回到公房,柯宪便问:“侍郎叫你做什么?”

云鬟道:“问了几句话。”

柯宪道:“可是有关那杜公子被掏了心的案子?”

云鬟苦笑道:“是。”

正说话,小陈来到,问:“两位,先前的案册看的如何了,我要给主事送去。”

柯宪便把自己看过的递了。云鬟也递了几份,又拿了那山西来的一份道:“这个……有些不大对。”

小陈诧异,问道:“有什么不对?”

因刑部上下都知道齐主事遭殃的那件事,小陈不敢轻慢,忙恭恭敬敬地问:“难道又有什么冤案?”

云鬟有些为难,道:“这案册上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不过……这案子还是再重查一遍最好。”

小陈不甚明白:既然案册上并无异样,为什么还要重查?齐主事那案子众人都是知道的,的确是那囚犯前后证供有些差池……

只毕竟“前车之鉴”,不能等闲视之,小陈也不便追问,更不敢就这样轻放了过去不当回事儿,因此说道:“既如此,我告诉主事大人,让他理会这件案子就是了。”

云鬟略松了口气,起身道:“多谢。”

小陈笑道:“这有什么可谢的,只要是推府说的,我是半点儿不敢怠慢呢,免得也步了齐主事后尘。”笑了两声,抱着去了。

身后柯宪便追问道:“是不是你先前叫我看过的’杀妻案’?那案子既然没异样,如何你叫重审?”

原来先前云鬟看卷宗看到这件杀妻案之后,沉吟良久,便悄悄托付柯宪帮着详细看了一遍,柯宪只当她发现异常,忙也警惕地从头到尾看过,谁知竟没发现有何破绽。

一应凶犯,主审等,清清楚楚,毫无差池等处。

云鬟一笑道:“虽如此说,只是觉着有些内情似的,只叫他们再查一遍,毕竟妥当。”

柯宪笑道:“不是我说,因齐主事那件儿,部里的人虽也有信服你能干的,却也有人嫉妒你锋芒外露,你可要收着些儿,别再总是干那些戳人眼珠儿的事了。”

云鬟道:“我自然知道,不过这些必须要为的,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去发声呢。”

果然,那小陈去了半晌,回来对云鬟道:“主事唤你过去。”

云鬟只得起身便去相见,到了房内,果然那主事拿着山西那杀妻的卷宗,正拧眉端看。

因见云鬟来了,便叫上前,问道:“谢推府,我却是看不出来这份案宗有何问题,这凶犯一开始便是自首了的,说是与妻口角,一怒之下,愤而杀之。审问了数回,皆是如此。县衙查探也并无异常。你是因何要打回叫重审的呢?”

云鬟道:“大人恕罪,下官……虽也觉着这字面上有些挑不出来。然而……然而据四邻所言,这凶犯向来跟妻甚是相爱,忽然反目杀人,有些古怪。”

那主事拧眉看了她半晌,心中便觉着这个真的是有些“吹毛求疵”了,勉强道:“上头却也写了,这凶犯因一时冲动之下,才忘了昔日恩爱,所以杀人后才也立刻投案,岂非很合情理……”毕竟“齐主事”的事在前头悬挂,倘若不是这一则,早就斥责起来。

主事虽然隐忍,云鬟早听出他话中的无奈之意,便想起柯宪所劝那些话。

心下微微迟疑,顷刻,却仍是坚持说道:“总之,下官觉着此案该再次重审,只怕凶犯的话中有些不实之语。”

主事见她如此固执己见,不由笑道:“好罢,既然是你一再要求,本官自然不能等闲视之,就如你所愿。叫发回重审……且看看结果到底是怎么样呢。”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便淡淡瞥了她一眼,言语虽然按捺,眼神里却透出冷然之意。

云鬟低头退了出来,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你当云鬟为何对这“杀妻案”如此上心?且这份卷宗表面看来,凶犯叙述的甚是有条理,也无错漏,也无矛盾,一应所说十分清楚明白。连云鬟也看不出不对。

可她仍旧坚持要重查,却是因为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

只因云鬟知道,在前世的时候,约略一年之后,大理寺拿了一名屡次奸杀女子的采花贼,那贼人将所犯的案件,陆陆续续说了有七八件,当中有一件儿,却正似今日云鬟所接手的这“杀妻案”,地点同样都是合谷,时间、情形上也对得上,总给云鬟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故而云鬟思忖半晌,便才提出要重审,乃是生恐其中自有内情,白白冤死了一条人命而已。

就算最后真的证明是她错,遭受众人耻笑,也总比袖手旁观坐视要好,横竖问心无愧。

当日黄昏,将公事都收了,云鬟便同柯宪一块儿出刑部而去。

正看见巽风从外匆匆地进来,因见柯宪在,不便多言,便遥遥地向着云鬟点了点头,云鬟跟柯宪也遥遥行礼。

云鬟自乘车回到家里,才下了车,老门公迎着,笑道:“大人总算回来了,有客人来了呢。”

云鬟不由问道:“是什么客人?”

门公道:“是崔侯府的一位公子。来了有一刻钟了。”

云鬟心头微震,忙便整衣整冠,迈步入内。

此刻天色已暗,府内各处点了灯火,云鬟进了厅内,果然见崔承正坐在堂前的桌边,低头静默。

晓晴早迎了出来:“主子!”云鬟将她的手一握,那边崔承也站了起来,对她行了礼,口称“谢推府。”

晓晴又亲去捧了热茶来献云鬟驱寒,云鬟同崔承对面儿坐了,略吃了口茶,便道:“小公子今日如何忽然来到?”

崔承打量着她,片刻才说:“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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