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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中记-第3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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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承看他一眼,走开两步,望着窗外,忽地说道:“父亲知道,我心里曾多后怕么?”

崔印诧异:“你后怕什么?”

崔承笑了笑,道:“我每每想到小时候那么些胡作非为的举止,就很是后怕……倘若我从小,没有姐姐当时的点拨照应,没有她当头棒喝,我现在是个什么模样,我也想象不出来……恐怕,比崔钰更加不堪,也是有的。”

崔印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说的什么……”

崔承道:“我说的,是我心里的话,一向并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话。”崔承小时候不懂事,人家奉承什么,只当好意,纵容着他,也当是好事,甚至生母罗氏教训的严厉了些,反而对罗氏生出畏惧疏远之心。

一直到遇到了那位从鄜州回来的长姐,虽看着冷淡无情,可是偏偏……成了对他影响最大的人。

原先崔承还不觉着怎么样,只是这几年越来越大了,也越来越懂事,想到以前的种种,再想想现在,竟捏着一把汗。

崔承道:“我记得她的行为举止,更记得她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她……她临去之前的那些话。我始终牢记心中,这会儿,才活的清醒明白,而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

崔承道:“父亲也说‘人死不能复生’,当时我虽不信她就这样短命,可也不敢指望她仍活着,但……幸而老天眷顾,给了这样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她虽并不是复生,于我而言却真如复活重生了一般!故而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坏事,更不许任何人害她!我会豁出所有保护她!”

崔承回头看着崔印,一字一顿道:“所以父亲该明白,当时我若在京中,知道崔钰做的那混账事,父亲要承受的,就不仅是失去一个儿子,而是两个!”

崔承话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几乎让崔印毛骨悚然。

再相见,崔承看着眼前的人,先前在崔印面前狠辣绝情的少年,忽然红了眼眶。

崔承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将云鬟抱在怀中,眼中的泪如雨,纷纷跌在她的肩头之上。

云鬟起初听闻崔家来人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惴惴,毕竟,崔钰……那是她的庶弟,别人不知也罢,可是崔承……是以云鬟最担心的是崔承的反应,倘若崔承也错认或者怪罪她,虽然不至于如何,可心里毕竟是过不去。

想不到崔承竟是这般反应,这一抱,虽然他什么也没说,却仿佛已经说了万语千言:他心里都懂,也都明白,也并未怪罪她分毫。

却只是……疼惜她受得罪。

云鬟来不及多想,眼中便湿热起来,原本心头那虚虚地冷寒,竟被他一抱之间驱散了。

崔印在后看着,他向来是个情缘浅薄之人,不管是对妻,对子,可现在见了这般情形,不觉动容。

想到崔承先前那些话……似他这样生性凉薄似的人,儿子却是如此深情决绝,跟他恰恰相反,如何叫他不心生感叹?

至此,心里原本对于云鬟的那一丝挥之不去的怨念,竟缓缓地消退了。

四日之后,三司会审。

刑部,大理寺,监察院三部,便在大理寺中,提审晏王世子府命案的一干人等。

世子府内的侍卫,长随等,跟随崔钰的小厮,侍从等,以及谢府之上的众人……一一过堂。

云鬟上了堂来,正中自是本案的主审官白樘,两边陪审的,一人是大理寺的胡少卿,一位是监察院的梁御史。

因云鬟有官职在身,自不必跪。

那胡少卿便先问她跟崔钰是何关系,当日的详细经过,云鬟一一作答,只说崔钰因为贿赂一事,两人不欢而散。

胡少卿问罢,梁御史便道:“晏王殿下传你去是为何事?”

云鬟也只说乃是闲谈。

梁御史便对白樘跟胡少卿道:“素闻谢主事跟晏王世子交好,世子不在京中的时候,主事也曾去过两次世子府……这一次再往世子府去,可见也是稀松平常的。”

白樘忽地问道:“这一次,谢主事跟王爷谈的是什么?要详细所言。”

云鬟一顿,继而道:“无非是……些闲话。”

白樘道:“王爷传你前去之时,崔钰被王爷绑在柴房内,王爷可并未跟你提起此事?”

云鬟道:“并未。”

白樘道:“王爷传你前去,跟崔钰被绑全然无关?谢主事,你仔细些回答。”

云鬟抬头,对上白樘沉静的眼神,顷刻才道:“其实,是王爷……问我,崔钰因何上门之事。”

白樘“嗯”了声,道:“你如实说了?”

云鬟道:“是。”

白樘道:“王爷如何反应?”

云鬟道:“王爷,说他自会料理。”话一出口,忽地觉着不大对,便道:“王爷的意思,是要将此事告知、京兆府。”

白樘却不再追问,只淡淡道:“请晏王殿下。”

云鬟的心噗通噗通跳了两跳,不知怎地竟觉不妙,抬头看看白樘,却见他依旧面沉如水。

此刻殿外,晏王赵庄走了进来,众位大人起身相应,又布置椅子,请晏王落座,这才又落座相问。

最先开口的,仍是胡少卿,依旧问晏王那日为何传崔钰。

此话晏王曾当着静王跟白樘的面儿说过,这会儿便又说了一遍。

梁御史有心照应,便问道:“方才审问谢主事,主事说王爷传他去,是为了崔钰一事,还说主事说会料理此事,敢问王爷,是想将崔钰交付京兆府么?”

晏王看看云鬟,道:“我确有此意。”

梁御史道:“王爷跟谢主事相交甚好,见他被人要挟,自不能置之不理,这般处置,倒也妥当。”

白樘一直到此,才出声道:“请问王爷同谢主事说此话的时候,崔钰何在?”

晏王道:“在柴房内。”

白樘道:“那后来崔钰如何又被带到书房?既然王爷已经准备把他送到京兆府,想来不必再多见他一次了?”

晏王咳嗽了声:“只不过交代他两句罢了。”

白樘道:“请王爷把那夜,崔钰被带进门,然后王爷跟他所说的话,详细供述。”

晏王皱皱眉:“这个有些记不太清了。”

白樘道:“那么,从崔钰进门,到王爷昏迷不醒的这段,王爷所做了什么,可记得清楚么?”

晏王点点头。白樘道:“能不能有劳王爷,将那夜的情形,为我们再演习一遍?”

晏王诧异,白樘回头示意,便见任浮生走过来,白樘又唤了两名公差,道:“此地权当是在世子府的书房中,浮生便做是崔钰,这两人是王爷的侍卫,有请王爷。”

说罢,又对云鬟道:“谢主事,你当时在哪里?请。”

云鬟握了握双拳,压着心跳,站起身来。

她的记忆自然鲜明非凡,乍然回顾,这赫赫公堂便翻做了世子府内书房,而她迈步往内,走进了隔间。

时光流转,却仿佛回到了那夜的书房之中。她呆呆地走进里间榻上,外面,晏王叫侍卫:“把崔钰带来。”

侍卫应声而去,顷刻回来,便听得书房的门响了一声。

云鬟坐着,耳畔听到晏王数声训斥,崔钰答应,然后……她蓦地醒悟,忙早一步起身走到门口。

此刻,回忆中的崔云鬟,并未迈步出门。

但是公堂上的崔云鬟,却已经先一步走出里间。

因为她知道,这会儿她不出去,再顷刻,晏王就要手刃崔钰了,而她将不知如何“演”下去。

然而随着云鬟迈出这一步,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她看到了记忆中她本不该看到的一幕。

云鬟正凝神相看,晏王忽地捂住额头,倒退两步。

梁御史跟胡少卿见势不妙,双双起身,却听晏王喃喃道:“是我、是我……”

众皆不解,独白樘问道:“王爷如何了,是在说什么?”

晏王满面痛色,抱着头道:“是我、是我杀了崔钰!”

云州,晏王府。

这是赵黼回来云州王府的第三日,晏王妃自然欢天喜地,无可不可。

整天吩咐厨下,整治些山珍海味,各色补品给赵黼服用,又说他虽然长高,然而瘦了好些,必要补回来才好。

赵黼见虚惊一场,本欲着急回京,然而听了杜云鹤的禀告,心中思虑再三,竟是猜不透老皇帝的意思。

何况才跟母亲重逢,自不好立刻就分开,因此一时便难以启口罢了。

这一日,晏王妃满面春风地来到赵黼房中,道:“正是开了春儿,好不容易又回来了,如何不知道出去走走呢?”

赵黼哪里有游玩的心思,先前这两日里,也见过了昔日的旧部跟云州的相交之类,正满腹盘算着如何回京。

见王妃如此,赵黼心要想个借口推辞,正此刻,杜云鹤匆忙来到,满面凝重道:“世子,城外有辽人使者来到!”

第383章

且说赵黼出王府,径来城门楼上,往下看去,果然见远处大路之上,横着有五六匹马,都是辽人服色打扮。

云州城头的士兵们早就人人张弓,瞄准过去,是以这些辽人不敢再往前而行。

那守城官便往下道:“楼下辽人听着,我们世子来了,你们有什么话,快快说来。”

辽国来使正仔细张望,领头使者眯起眼睛,早看见一名英武少年探身露面,生得龙睛凤眼,有朗日耀月之姿,着实不同俗辈。

这使者见状,几乎忍不住翻身下马,忽地听得旁边侍卫一声轻咳,才勉强按捺,因大声叫道:“奉我们大辽神勇无敌国主、通圣皇帝之命,特来同大舜国晏王世子殿下,商议重大之事。”

赵黼便对副手道:“老子都还没说什么神勇无敌,通神通圣,辽国的皇帝倒是脸皮厚的很。”

话虽如此,只因云州这边儿,在城外也放了不少斥候,每日查探,若是辽军有些异动,自然早就知晓了,如今并无大军调动的回报,这批人的来意倒是值得一听。

赵黼便道:“大舜同你们辽国,如今正是交战之期,你说奉你们皇帝的命,有何凭证?且拿国书来再说。”

那使者举手从腰间取下一道锦帛,双手捧着,朝上道:“晏王世子殿下,现有我大辽护国国师的亲笔使书在此。”

赵黼提“国书”,本是故意为难。却见这些人竟带着国师的手书,不免有些意外,心中转念:“竟然做的这样周全?且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那城门官见他欲出城相见,忙劝阻道:“世子且慢,就算要接见他们,也不必世子亲自出马,辽人狡狯,倘若包藏祸心,想伺机动手,又如何是好?”

赵黼道:“无事。他们这几个人,能反了天么?再说若有伏兵,斥候早就报知了,这几个人不成气候。”

城门官道:“虽如此,仍不可大意,世子不要跟他们过于接近,我叫伏兵守在城门处,若有不妥,即刻救援。”

城门官如此,倒不是怕了辽人,而是赵黼身份委实非同一般,因此半分疏忽都不能,何况面对的是常年劲敌,必要严加防范护卫为上。

赵黼下了城,翻身上马,吩咐开城门,带了左右四名副将纵马而出。

远处的辽人使者见他在马上,铠甲鲜明,耀武扬威,虽看着年轻,却偏一股锐盛之气,凛凛烈烈,几乎叫人无法与其直视,一时目眩神迷,心生仰敬之意。

赵黼带着几位将官,同辽使之间隔着四五个马头停住,他握着缰绳,也扫视对面辽人。

却见这队使者,深入大舜地界,又有些势单力薄似的,但人人背箭挎刀,皆有强悍之意,并不见任何畏缩惧怕之色。

赵黼同他们对手多年,自然知道,这几个人看似平常,但身形彪悍,训练有素,头上所戴的帽子上,都插着一根金色鹰羽,却正是辽国负责护卫国主的金雕神卫。

金雕卫是负责辽国皇帝近身侍卫,箭术,马术,身手都是一流之选,不管是远袭还是近便交锋,皆能应付得当。

赵黼虽跟辽人交手过无数次,但是金雕卫却还是头一次对上,且是这样近的距离。赵黼端详着,心底不由暗暗地把这些人跟自己身边儿的三十六骑相比较,判断优劣得失。

此刻那使者捧着国书,道:“晏王世子殿下,这是我国国师的手书,还请过目。”打马往前,便要交付。

杜云鹤迎上接过,仔细看了一眼,又特意展开,见其中并无机关毒药等物,才转身呈给赵黼。

辽国众人见状,个个面有不忿之色。

赵黼瞥他们一眼,也不理论。垂眸飞快地扫了一回,面露诧异疑惑之色。

将这一道手书交给杜云鹤,赵黼抬头看向眼前之人,道:“你们这是……要议和?”

赵黼身边几位将官,本也都人人抖擞精神,盯着对面辽人,严阵以待之中。

蓦地听了这句,也都人人意外,面面相觑,虽听在耳中分明,却仍是不能相信。

两拨人马孤零零地对峙云州城下,竟不知现在是如何之局。

京城,大理寺堂上。

话说晏王赵庄一句说罢,在场的众人,也都是恍然如梦,匪夷所思。

胡少卿跟梁御史早上前扶着晏王殿下,请他复又落座。

梁御史惶恐问道:“殿下是怎么了,想必是头风发了?乃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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