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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清新-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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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图上不疾不徐地滑动,“一面,就是北边的辽国,这些年来,三国彼此牵制,都曾有过战事,西夏占了我们的银夏之地,借此立国,辽国更是占据了燕云十六州不肯归还——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想来,你也是知道的。”

宋竹点了点头,不觉握拳道,“这些贼子,将来有一日挥军北上,定要教他们家破人亡!”

并非她年少冲动,实际上这样的思潮,在民间极为普遍,对于辽、夏两国刻骨的憎恨,早已经写进了东京、西京两地的庶民心中,宋竹自幼在这两地成长,自然是受到了影响。

宋先生道,“是,你这么想也不奇怪,你乳娘一家就是因为辽人南下打草谷,死得就只有她和她弟弟两人,她自然是痛恨辽人的。”

他在图上指给宋竹看,“你瞧,没了燕云十六州,黄河北边的大片平原,根本是无险可守,就是要强筑长城都有所不能。是以河北、关西的所有百姓,俱都是深受辽夏犯边之苦,全都希望官军能北上光复燕云,驱逐异族,重开太平之天。”

“然而。”宋先生语调一转,又把手指画到了长江南面,“苏杭江南一带,从来也未受过辽人直接的侵害,指望此地的百姓如同北人一般刻骨痛恨蛮夷,也未免太过强求。”

他的手指在江南、河北两边来回移动,“南、北,南、北,你看出什么没有?”

宋竹只是没有天才般的聪明,究竟其比常人也要强出不少的,对这些事更算是极有天分,“爹你是说,朝中南党、北党,就是这么来的?南党主和,北党主战,是这么回事吗?”

“不错。”宋先生道,“不过南党也不是主和……天下没人有同辽夏讲和的胆子,不论燕云还是银夏,总有一天必须回到我们手中。不过,南党是想要联辽灭夏,徐徐图之,以一种比较曲折的手段来实现和平。”

宋竹不禁叫道,“但银夏之地本来就是我们的!若是联辽,岂不是要白分了一半给人家?”

“不错。”宋先生唇边,露出了苦涩的笑意,“如此的胜利,北人怎会接受?尤其是关西士子,更是绝不会应承……但你要知道,银夏对于国朝的重要性,远低于燕云,为了将来和辽国会战时,没有别人趁火打劫,这个提议对于一些人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对于夏国的策略,一直都是南北两党的最大分歧,也是他们鉴别党派的重要依据。你爹我,便是因为不赞成这条策略,而被列入了北党的范畴。”

他又问宋竹,“可曾知道南学的赤帜箴言?”

宋竹道,“呃……君子不耻言利?”

“不错,君子不耻于言利,”宋先生喝道,“更能忍辱负重,为了大局着想,忍下和辽国瓜分银夏之地的痛楚,将来再一举灭辽……南学宗师,无不和南党党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南学为南党服务,其核心箴言,也是为南党的主张找好理论基础。三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宋竹嗯了一声,心中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极其……极其荒唐的可能。

她强忍下心中的震撼,喊道,“我懂了!爹,你是说……你是说,北党也需要一门显赫的学派,来为北党张目,而他们选中的就是我们宋学?所以他们要说大哥,所以说大姐、二姐的人那么多……”

宋先生对宋竹投来了欣慰的一瞥,他淡淡地道,“北党不是选中了宋学……而是在北地,没有一门学派,有宋学这么大的声势,这么完整的体系……要和南学对抗,他们只能和宋学联盟。”

他平日里笑口常开,气势含而不露,宋竹心中从来也不惧怕父亲,然而随着这一句话,宋先生自然而然流露出绝对的自信和霸气,让宋竹心中,不觉为之一震——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父亲要比自己想得还更厉害一些。

“但……但您不愿意是吗?”不知为何,她的表现心理更急切了些,宋竹急急地说道,“所以大哥一直没说亲,二哥……二哥的亲事被二叔擅自定下,祖母很是不高兴,还有大姐、二姐都不嫁官宦人家——”

她不觉有了更大胆的猜想,“您辞官回乡,不会也是因为不想和北党联盟吧?”

宋先生倒有些吃惊,他又是诧异,又是慈爱地看了女儿一眼,“你是长大了……”

旋即便全盘肯定了女儿的猜测,“不错,大哥亲事到现在都还没定下来,就是因为北党耆宿,已经是耐不住性子了。不然,你当这些多年的亲眷好友,会为了你大哥而反目成仇,彼此争嫁吗?闹出这么大的声势,不过是为了让你大哥的婚事,多上一重意义而已。”

宋竹这才明白为什么越国公府会一见就求娶自己,为什么范大姐会说那么一番话,原来,在长达四年的僵持和耽搁以后,颜家已经打算另设他法了。自己也许令老夫人十分满意,是以她想要一举两得,又得了个孙妇,又是把宋家给裹过来了……这颜家人还真是,让人说什么好呢?怪道把她夸成那样,原来背后安的也说不上是什么好心。

“都明白了吧?”宋先生笑着问。

宋竹点了点头,“是都明白了,就是,就是不明白一点,您为什么不肯和北党联盟呢?”

“这说来可就复杂了。”宋先生问道,“你真想听?”

宋竹自然用力点头。

宋先生淡然道,“理由有二,第一,宋学现在‘顺天应人、至诚至性’的旗号,并不适合北党的需要,一旦和北党联盟,则势必要做出改变……若是如此,还谈何‘诚’字?至于第二……”

他话刚出口,忽然皱起眉头,冲门外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出来!”

宋竹正诧异时,门帘一掀,居然是萧禹走进屋内。她心中顿时急了:两父女的谈话,并不适合为外人听见,而且偷听本是卑鄙之事,听父亲的语气,也很是不快……

正要设法给萧禹解围时,萧禹已从怀里掏出一本功课,对宋先生道,“先生您今早让我过来——”

宋先生见到是他,神色却是顿时慈和起来,他笑道,“来了多久了?若非你动了一下门帘,我还真没发现。”

萧禹嘿嘿傻笑,居然也是一口承认,“刚来一会,听见三姐问您为什么不肯和北党联盟,一下就听住了。”

宋竹如今对他已经很是熟悉,见萧禹眼神闪亮,呼吸沉重,倒是微微一怔,心想:“他今日好激动啊,难道对此事就这么好奇吗?萧家可从来都是不偏不倚,没听说沾过这两党的边。”

正想着时,萧禹果然还进一步问,“那先生,这第二又是因为什么呢?”

宋竹都快晕过去了:偷听不算,你现在还参与讨论了……

宋先生瞥了萧禹一眼,居然未曾生气,而是微微一笑,答道,“因为我支持变法。”

这话一出,两小的眼睛都是瞪得大无可大——变法可是南党的核心政策,为了变法两个字,这些年朝堂中不知有多少争斗,多少腥风血雨,现在,一向被视为是北学赤帜,在许多人眼中甚至是北党中坚的宋先生,说他支持变法?

天都要塌了!

“那……”还是萧禹先恢复了镇定,“那您为什么不为大哥说上南党的新妇——”

要和北党划清界限,这就是最好也不过的办法了。士大夫家的婚姻,本来也就一直都不单纯。

宋先生嘿嘿一笑,几乎是有几分恶劣地望着两小,“因为……我也不支持联辽灭夏。”

这下,两个人都是彻底晕了:这叫什么事啊!

“先生,您这……”萧禹都有些结巴了,“您这么可、可成不了事啊?”

宋先生的表情却是严肃了起来,他微微前倾身子,盯着萧禹问道,“是么?那么你告诉我,是谁说,必须要依附一党,才能成事?又是谁说,一党、一法好,所以他的全盘军政,就都好?”

宋竹双眉紧拧,心中思潮起伏,好一阵才平息下来,但当她留意到萧禹神色时,却又不觉一怔。

——此事毕竟事关宋家前程,她自然是很上心的,所以乍听父亲的真实立场,不觉也是气血翻涌,用了一定的时间才控制住自己。可萧禹……他才入学几个月,难道心里就和宋家这般休戚与共了?

他看起来,居然是比她还要更激动几倍……

第36章记账

在萧禹心里,今日也实在是‘意外之喜’,其实,他刚才对宋先生并没说实话——他到得比自己说得要早了许多,几乎是宋先生刚开始解说南党、北党的渊源时,便已经到了帘外。

按说,本来君子非礼勿听,就是不愿打断父女对话,他也应该立刻退出屋子,他日择时再来。萧禹平时也会毫不犹豫地如此行事,然而,今日宋先生谈到的话题,实在是太敏感,太重要了,甚至隐约牵扯到了他来宜阳读书就学的根本目的,只是听了一耳朵,他就已经是如痴如醉,舍不得挪开脚步:尽管朝中对宋家的立场,一直都有猜测和分析,但又有什么分析,会比宋先生对自己女儿说的话要更加真诚、真实?

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被发现以后,按理应该请罪,但萧禹却是生怕宋先生转开话题,不说那明显更重要的第二点,只好硬生生地自己问出了口。他倒是也感觉出来了,宋先生对他颇为欣赏看好,按说,君子事无不可对人言,他都问了,以宋先生的为人,想来该也是会说的。

不过,宋先生说出的这一番话,的确令萧禹有五雷轰顶之感,这其实是极为简单的道理,但在如今的朝局下竟仿佛是一大禁忌,从未有人和他谈起,直到宋先生开口,他才是茅塞顿开,更隐隐感觉到了许多平时没有想明白的道理:前朝之所以由盛转衰最终亡国,党争便是极为重要的元素。如今国朝虽然绝不鼓励党争、结党,但其实现在南北二党、南北二学对立之势已经是不可避免,南党连旗号都有了,和前朝比又差了什么?

在如此大势之下,所有人的思维仿佛也都陷入了定势,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南就是北,也许有人对北党的政策只是有限度的支持,但绝没有又支持北党,又支持南党的道理。宋先生这一问,看似平常朴素,但若是泄露到了外间,还不知要给宋学带来多少压力!——在宋学读书的士子,可有许多都是北党大佬的子弟!

“先生。”他脑中流转过了无数想法,心里更是思潮翻涌,说不出的情怀、担忧、崇敬翻搅到了一块,最终形成了意味不明的担忧,“雨大风急,船行要求稳啊!”

一旁的宋三娘被他说得若有所思,反而宋先生眼睛一亮,笑眯眯地道,“这话说得有点意思。萧禹,你坐。”

又对宋三娘道,“粤娘你也坐。”

把两个各怀心事的小字辈安顿下来,宋先生甚至亲自给他们斟了茶,气氛随之也缓和了不少,但萧禹心里却难平静,喝了口茶,没等宋先生开口,迫不及待又发问道,“先生,难道大师兄的婚事,就打算这么永无止尽地拖下去吗?”

“若不然,依你之意,又该如何?”宋先生不答反问。

萧禹道,“若是我,便在众家中选取贤女结亲,结亲后,北党和北学关系更加亲密,届时即使有推动先生发祥核心要义的声音,也不是不可设法应付,天下的政事,其实说穿了都是一盘复杂的买卖,双方讨价还价而已。若是先生支持变法,那么只在反对联辽灭夏一事上发声,在变法诸事上就保持沉默,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虽然读书不行,但自幼身处中枢,也不知见证了多少大政的促成,这一番话,说得宋先生也是微微点头,宋粤娘更流露出钦服之色。萧禹心中也是暗暗得意,却又越发不解:他能想到的,宋先生如何想不到?一定是有个了不得的原因,才让宋先生没有拣选这最为简便的策略。

“你这话,说得的确不错,但还是想浅了一层。”正想着,宋先生已经慢慢悠悠地道,“你刚才都已经明白雨大风急的道理了,又如何不明白,我若要上船,早就已经上了,到今日都没有攀附大舟,又怎会忽然改弦更张呢?”

“您是说——”萧禹彻底迷糊了,他仿佛隐约明白了什么,但却极难用言语表达出来。

宋先生悠然道,“如今的朝局,便仿佛是金明池上的端午竞渡,本该是千舸争流的热闹场面,却只有两艘福船在你争我夺。前朝之亡,亡于党争,党争祸国是不争的事实。既然明知如此,我们宋学为什么还要依附于朋党?上仰天心、下应民意,不忮不求、至诚至性。这是我宋学士子立身十六字……这十六字里,有一字是提倡学子党争的么?”

君子不党……萧禹终于是恍然大悟,一时竟有醍醐灌顶之感:“原来先生从来没打算支持两党,宋学也绝不会在党争中择选表态。难怪,难怪萧家会为三十二哥说亲,要知道虽然身处勋戚宗室,但因是圣人外戚,萧家从来都不掺和到两党的纷争里,更很少明确表态。尤其是局势日渐激烈的这几年,所谈的亲事多数都只在亲戚宗室之中,基本不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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