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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戚夫人和戚老太太的反应上看,戚继光知道从母亲那里是无法突破的,加上奶奶一直非常疼爱纵容他,所以他决定从这边入手。现在听奶奶这么说,连忙继续道,“奶奶,如果孙儿与如初只是普通的男女之情,那么为了孝道,孙儿也不能让奶奶和母亲为难,会忍痛顺从您们的意思和白姑娘成亲。可是……我与如初生死与共,感情极为深厚,要孙儿如何能割舍得下?”
“哟,这话儿怎么说?”戚老太太好奇起来,从心底也觉得孙子这回这么顽固,肯定是有原因的。
“如初……救过孙儿两次性命。”戚继光再次撒大谎,但其中也掺杂了真实情况,“今年的天津卫娘娘会,孙儿、三红和另两位兄弟一起去逛,没想到遇上了皇上爱女常安公主。公主微服出宫,先是不慎落入冰河之中,后又在集市遇刺,两次孙儿都奋力救架,也两次受伤。”
“啊!伤到哪里?严不严重?”戚老太太一听就急了,伸手在孙子肩头摸索。
戚继光连忙道,“奶奶,不必担心,孙儿已经完全好了。但这确有其事,不信可以找三红兄弟对质。而我这两次受伤,都蒙如初细心照料。第一次还好,只是因跳入冰河而得了伤风,虽然病势凶险,好歹医治得及时。可第二次,却是被箭射中肩背,几乎送命。”一边说一边解开衣服,让奶奶和母亲瞧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免得她们担心。
自他六岁开蒙学,就很少再让母亲和奶奶帮助更衣什么的,这次回来也是一样,所以他肩膀上的伤痕是第一次暴露出来。那新伤痕隐隐发红,在他肌肉扭动之下更显狰狞,可把房间内的三人吓着了。
“我的孙儿啊,你怎么这么小心?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难道还让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还让奶奶活吗?你个不孝的呀!”戚老太太当场就心疼地哭了起来,戚夫人也很后怕,手都哆嗦了。
“奶奶,现在孙儿可是好好的,连点病根也没留下。母亲,您也放心。”戚继光穿上衣服,免得两位老人再心疼下去,“您们也知道,天津卫学是皇上亲点,大部分学子是显贵后代,特准入学的普通学子的学费和生活费用全是额定的,没有多余可用。而公主是微服,事发后吓跑了,所以孙儿别说受到照顾,就连治伤也成问题。是如初花钱请了天津最有名的大夫给孙儿治疗箭伤,还亲自下厨,每天调理孙儿的饮食,孙儿这才能顺利康复。奶奶,母亲,在孙儿伤重就要不治之际,如初不顾男女大防照顾我,才能让我活到今日,我怎么能负她?”他故意夸大如初的难处,以打动母亲和奶奶的心。
“此话可当真?”戚老太太问。
“千真万确。”戚继光垂下头。
事情确实是发生过,不过第一次为了救公主,第二次可是为了救如初,只是当时她照顾他,侍候他是真实发生过的,那段时间也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明确了起来。
“还有……”他看出奶奶有些心软了,于是乘胜追击道,“孙儿幼年就曾随父亲到过海防卫,也曾听父亲时时提起朝政的腐败、边备的松弛,上京后又亲受那些纨绔子弟到侮辱和轻视,所以心中愤懑不满,在卫学时曾经自暴自弃,说来惭愧,竟是全卫学最差的学子。也是如初,不断鼓励我,告诉我只要努力,早晚能施展志气,有报效国家的时候。如今孙儿能有今日,如初功不可没。这样的女子,难道不配进入我戚家吗?”
他说的这段话全是真的。如果没有如初,也许他现在会是个没有理想、没有本领,只知道愤世嫉俗的无用之人吧?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如初不仅有爱,还有一份敬重和感激。
而戚老太正听得入神,于是想也没想就开口道,“配!不仅配,还算对我戚家有恩呢。你这小子,在外面只报喜,不报忧,如果没有如初那孩子,你现在不仅不成才,说不定小命也没了。”
听戚老太太这么说,戚继光心里一喜,但转头瞄了下戚夫人,心又迅速凉了下去,因为戚夫人看样子虽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但显然并没有被彻底打动。
……
第三回 女方的行动
“娘,那凝若那边又怎样呢?”戚夫人提醒情绪转变剧烈的戚老太太,“好吧,我承认,这个胡如初确实对元敬有恩意,而且并不是个坏女子。但是,凡事有轻重。倘若说她与元敬之间有缘,那么在她退亲之时,那缘也就尽了,后来再遇到,肯定是老天要让她知道,放弃了一段什么样的良缘。而她对元敬好,难道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吗?世事皆因果,难道不是她欠了咱们戚家,所以上天借这样的事情来让她还?说起恩义,难道白家对咱们戚家没有?胡如初的爹退亲之时,帮咱们修缮的祖屋,这在他看来是善举,可对咱们戚家来说却是侮辱,因为他用钱换来与咱们戚家断绝关系。在这种情况下,你叫我们还有什么脸面与他王家再续前缘。而白家呢,你小时候读书,白先生分文不取,还时常中午留饭,全是因为看中你是个人才,这才无偿相帮。你爹去世之时,我没钱发丧,是白家借钱于我,为着是与你爹的交情,我这才能让你爹入土为安。这份情,要怎么还?如今白先生只想让女儿嫁入戚家,一生平安幸福,我们连这个也要回绝吗?你那人心又在哪里?你只顾着自己的心、自己的情,可做为家中长子,戚家的责任你就不该扛吗?况且,你以为只是你不想娶,人家就要委屈退亲那么简单吗?戚白两家联姻,全镇的人都知道,济宁州的人都知道,如果你不娶凝若,无故退亲,她名声坏了,今后还能嫁给谁?难道白先生对你这么好,对戚家这么好,我们却这样对他的女儿吗?这算不算恩将仇报?就算你爹还活着,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你现在如果真敢摸着你的良心说你问心无愧,你那书本就白念了!”
一番话,说得戚继光心头全凉了,刚才他做的种种努力也全部付诸东流。而屋子里的其他两人,也完全无语。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戚家要接受白家的恩惠?可那真的是不需要报答的吗?那为什么他现在要两难?不,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他想过要报答恩师,可那并不包括他的亲事在内。假如他心里没人便罢了,他就会娶白凝若,用自己的一生来偿还戚家欠白家的债。
可偏偏,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还是无法抹掉的,就算死一万次,就算心神俱裂抹不掉的。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能娶白凝若?他的心不在白凝若的身上,一丝一分也没有,那么成这样的亲如何能给她幸福?
可是,这样的情,又让他怎么还?爱情?责任?他放不下爱情那头另一头却拼命拉扯着他,令他感觉像要被撕裂了一样。
不想想。再想想。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
他舍不得,也不能放弃如初,也不能陷白凝若于声名扫地的境地,要怎么办呢?
“媳妇说得,道理大过这孽障的。”戚老太太看房间内气氛压抑,半晌都没有人说话,只余自己的孙子杂乱的呼吸和媳妇愤怒的粗喘,于是打圆场道,“这事咱们娘儿俩原也有责任,和白家订亲时怎么就问问他呢?所以,也不能怪元敬一个人。这事我看不如缓缓再说,反正咱们和白家也没确定好成亲的日子。唉,真是冤孽,怎么就两头有恩呢。咱们家元敬就一个人,劈开了还也还不上啊。”
“娘说得是。”戚夫人站起了一礼道,“但娘呀,这小子就是吃定您宠爱他,所以一味地磨您、歪缠您。要我看这事要好生解决,不如全交给媳妇办吧,您多歇着,甭跟这小子操心了。”
戚太太本来很坚决,力挺白凝若,但听说如初救了宝贝孙子的命,宝贝孙子在外面受气,还多亏人家姑娘照应着,心里天平的另一端就翘了起来,现在两下平衡,倒不知道要选谁了。
不过她毕竟快九十岁地人了。精力有限。这会儿给闹得脑仁儿疼。又一想张氏也不可能太为难自己一手带大地儿子。所以干脆放手道。“也好。就交给你吧。”又低头对戚继光道。“你也别求我了。我就是再疼你。这事也帮你解决不了。不如多求求你娘。看最后得个什么善了。大家全高高兴兴地。别亏着谁。”
“奶奶!”戚继拉着戚老太太地衣袖。
戚老太太叹了口气。硬着心肠甩脱道。“你这孩子从小懂事。原以为是个不用操心地。可谁知儿女债就是还不完。这么说吧。甭管你娶谁。只要你娘点了头。我绝没二话。这总成了吧?天晚了。我去睡了。你不能再闹脾气。好生和你娘商量。不然你就是存心要我死。”
话说到这份儿上。戚继光也没办法阻拦。只是焦急不已。
而当叫来丫头。扶着老太太一离开。戚夫人就冷冷地道。“既然老太太把事情交给了为娘。今天你就得听我地。凝若已经知道你和胡如初地事。今天来咱们家告了一状。不管最后如何解决此事。现在我得给人家一个交待。毕竟她是握有婚书地正妻。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不许出府……否则我就撞死在你门前。我也不用着人看着你。为娘地命就在你身上。你自己看着办吧。”扔下这句话。转身也走了。
戚继光呆住了,因为戚夫人的性子有多刚烈他最清楚不过,她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他想念如初,想和她在一起,也需要和她商量对策,可他真的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结果一定惨烈,而他和如初也不能得到好结果。在陷入僵局的时候,他必须冷静耐心,他只是舍不得如初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来想去只有让赵三红当信使了。戚夫人说不许他出府,可没限制他在府里走动。
“对如初说,叫她先回家,我必不负她。”他找了个机会,悄悄对赵三红道“虽然她自己一个人在外跑惯了,可我总是舍不得她这样,所以麻烦你送她回金陵。这边的事我解决了,立即就去她家提亲。只是这件事只怕不那么容易,让她不要急,等着我就好。”
嘴里这么说着,但一想到如初离他越来越远,心里还是被牵拉得生疼,于是又嘱咐,“告诉她我心里就只有她,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别人。这次……是我对不起她,以后她怎么发脾气、生我的气都成,只是……别放弃。千万……不要离开我。”说到后来声音都哽咽了。
赵三红很同情,立即前往客栈和如初见面告了小光的话,还详细描述了现在的状况,之后又赶回戚家,想想觉得不妥,立即修书一封给自己的爹,让他别随便给自己订亲。小光这情况他全看在了眼里,能体会这种两难的苦楚。
家和心上人之间,感情和责任之间难道非得要有取舍吗?作为男人,这真是天下第一痛苦选择吧?
而另一边如初冷静思考的结果是不打算离开。虽然她选择回家似乎是息事宁人,把矛盾淡化了那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拖得时间长了,只怕更难解决,也会让戚家长辈感觉不到她的真心。所以,她还是决定采取些行动,自己这方也争取看看。
爱是双方面的,把困难丢给男人并不是一段成熟的感情。当然,她会注意分寸,尽量争取不添乱的。
“戚家长辈本来就误会小姐是喜欢抛头露面、不守妇德的女子,小姐现在还要亲自登门,她们会更看不起你的。”八重担心。
如初苦笑一下,“她们已经这样认为了,我走不走都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要知道第一印象是很难改变的。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就这样了,顺便表现出我的优点,比如真诚、逆来顺受、锲而不舍什么的。”
她自嘲,第二天找客栈借了厨房,挖空心思精心制作了点心,然后打扮得端庄贤淑,亲自的、非常正式地到戚家登门拜访。
敲了门,应门的勇伯先是惊讶,不知道哪里来的漂亮姑娘前来造访,但当听清楚如初的名名字,就立即流露出一脸的鄙视和讨厌来,好像如初是来抢位置的,而那个被抢的人是他喜欢的菩萨心肠的姑娘。
“瞧见没?白凝若把仆人的心也收服了,我要进戚家当好儿媳、好孙媳,要面临的困难可大呢。”
“那小姐要知难而进吗?”
“爱一个人就要付出代价,听过这话没?”如初开玩笑,掩饰心中的委屈与难过,还有被拒绝的尴尬。
不出她所料,戚家长辈根本不见她,勇伯还直接把拜贴扔在了地上。八重气得不行,如初却因为有心理准备而很平静。她没有立即走,而是在戚家大门前站足了两个时辰才离开。到镇上后,又以戚老太太的名义把点心施舍给穷人,之后才回到客栈。
……
第四回 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