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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
他横她一眼,仿佛怪她怎会问出这种蠢问题。
她茫然,几秒后,才赫然领悟。「你特
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
「结果主角反而没到。」他撇撇嘴,懊恼
将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早知道我就不去学校找你了,你那些同学真的很麻烦。」
「他们怎么了?」
他没答腔,迳自打开冰箱,翻出一罐冰可乐,拉开拉环,咕噜咕噜猛喝,直到胸口那股焦躁的火焰熄灭了,他才放下可乐,衣袖率性
往嘴边一抹。
「他们一直缠着我问东问西的。」
缠着他问东问西?童羽裳一怔,片刻,微微牵唇。「你是不是找女同学问我的下落?」
「是又怎样?」
「呵。」她轻声一笑。他还不懂吗?这么俊秀不凡的一个美少年忽然在校园里出现,怎可能不惹得那些大姊姊芳心大动?
「笑什么?」他压扁可乐罐,随手往垃圾桶一抛,精准命中。
「没什么。」她摇摇头,才刚浮起的笑意一下就灭顶了。
他蹙眉,敏感
察觉她心情低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哪有发生什么事?」她装傻。「没有啊。」
「那你怎么连毕业典礼都不去?」
「我不想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她故意轻描淡写。
他却没上当,深炯的眸子定定
,锁住她。「你心情不好。」半晌,他开门见山
下了结论,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
「我要知道怎么回事。」很冷静,却也很霸道的语气。
她无奈
叹息,扬起下颔。才不过几年,他身材已冲高到她不得不抬起头才能与他平视。
「……我跟男朋友分手了。」
欧阳怔了怔,好片刻,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
上个月?已经过那么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忙着准备联考,我不想拿这种事烦你。」
欧阳一时惘然。
虽然他个人很讨厌那个没跟他打声招呼便拐走她的小偷,但他知道,她对那家伙用情甚深。
胸口怒焰陡起。「为什么要分手?是不是他劈腿?有第三者?可恶!他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压抑的低吼从齿间进落,眼眸射出的光芒锐气而凌厉。
童羽裳骇然。「你别激动,不是他的错,是我……是我不好。」
「什么?」他狠狠拧眉,不信她竟为那负心汉说话。
「是我让他透不过气。」她涩涩
解释,苦笑。「我太黏他了,他说没几个男生受得了女生这样。」
「他嫌你黏他?」这什么见鬼的理由?
见他依然忿忿,她试着拉他手臂,两人一起在沙发坐下。
「从去年底开始,他就忙着准备考研究所,学校的报告跟考试也要顾,他很忙,偏偏我总是在他身边跟前跟后,打扰他念书……也难怪他会受不了我。」她自嘲。
他咬牙,看着她唇畔那一痕苦涩慢慢
由淡转浓,心窝跟着一阵阵揪紧。
「童老师过世后,你很寂寞,对吗?」他哑声问。
她骇然扬眸。
「为什么不找我?」他紧盯她,沙哑的语气掩不住责怪。「你想找人陪,可以找我啊!」
「可是你要准备联考……」
「联考又怎样?」他浑不在意。「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陪你。」
「不行,那样会妨碍你……」
「你这样一声不吭,什么事都瞒着我,才叫妨碍我!」他恼怒
低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欧阳……」她鼻尖一酸。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原来她的喜怒哀乐,还有人如此在乎。
「你这笨蛋。」他握住她颤抖的肩膀,斥责她。「女生不是最会撒娇吗?为什么你这么痛苦,却不找我分担?」
「我——」她惘然望着他,剔透的眼泪,无肋
陷溺在眼窝里。
「你可以跟我说的。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弟弟吗?既然这样,你就应该来找我。」
「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他轻轻推开她,又气恼又无奈,后脊仰倒,深埋入沙发椅背里。「你根本把我当外人。」
她蒙胧
凝视他英挺的侧面。「你生气了吗?」
「没有。」闷闷的嗓音。
他生气了。她苦涩
牵唇,轻拍他肩膀,清柔的声嗓轻轻拨弄他心弦。
「别这样嘛,我不是把你当外人,我只是怕影响你考试,联考很重要的。」
「研究所考试就不重要吗?」他冷冷撇嘴。「你宁愿惹恼那家伙,都不愿来找我?」
「因为我……怕你生气啊。」
「那你就不怕他生气?」
她默然。
他懊恼
转过头。「干么不说话……」初生的言语,活不过转瞬,便黯然死去。
他怔望着她,望着那一颗颗,成串跌下的泪珠。
她哭了?他顿时着慌。是他惹她哭的吗?
他瞪着她弥漫着水烟的眼,瞪着那初雪似白透的颊,以及那仿佛禁不住秋风吹打,颤然欲落的唇——
他惹哭她了,除了她父亲病逝那时候,他不曾见她流过眼泪,但现在,他把她气哭了。
是生气吗?她对他生气吗?她会不会从此不理他了?
「童童!」他慌然喊,捧住她的脸,眼看那泪水如决堤,似乎没有干涸的一天,一颗心也在那样的泪海里直往下沉。
「你知道吗?欧阳,其实我也很想跟人撒娇的。」在浪里浮沉时,他听见她哽咽
说:「从小,我就一直很想跟我爸撒娇,可是……从来没有机会。」
她停顿,举袖拭去眼泪。「其实我是个胆小鬼,我很怕一个人,真的很怕。」
他心一扯。
她靠在他肩头,嘤嘤啜泣。「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欧阳,我现在除了你,没有别人了,我不希望你也对我生气。」
真诚的坦白拧痛了他的心。
「我不会对你生气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找我。」他低语,好似被程序封住情感的机器人,小心翼翼
保持平静的声调。「任何时候都可以。」
任何时候?她不敢相信。「可你不会觉得烦吗?」
「我不会。」他很坚定。「你不用担心会打扰我,反正我时间多到用不完。」
他在说笑吗?怎么可能有人时间多到用不完?
她抬头,酸浪,再次在她眼里泛滥成灾。「所以你才改名叫『太闲』吗?」
「被你猜中了。」他微一扯唇,笑意很浅,韵味却深。
她好喜欢他那样笑。
浅浅的、仿佛只打起溪面一圈涟漪,却又深深的、宛若包容了整个广邃的海洋——那样的笑,她想,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正文 第六章
一辈子忘不了。
幽蒙的思绪,缓缓
,从回忆的彼岸荡回来,激起的一圈圈涟漪,还倒映着当时他迷人的笑。
童羽裳长长
、梦幻
叹息。
「现在想想,难怪中秋节那天,你会问我可可好不好喝。」
「什么?」欧阳定定神,也跟着将出走的思绪给拉回岸边。
「你啊,根本是学我说过的话。」她伸出食指,调皮
点点他的头。「那时候我拿可可当例子,告诉你人生多美好,没想到让你偷学去,在我失恋时安慰我——呵,这么多年了,原来你一直有记得我说过的话啊。」
她低俯身子,俏脸歪着望向他,明眸莹然灿亮。
他一窒,脸颊烫上暖意。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他面无表情
装酷,敛下眸,借着将水晶跑车收进礼盒里的动作掩饰突发的窘迫。
她抿着嘴笑,明眸落在他身上,须臾不离。
他感受到那灼人的目光,牙齿几乎发痛。
「对了,我那时候写给你的信呢?」她忽然问。
「什么信?」他装傻。
「就是你在少年辅育院时,我写给你的信啊!你还有留着吗?」
「早就丢了。」
「什么嘛!你知道那些是我花了多少时间慢慢写下来的吗?结果你居然一封也没回,还把信丢掉,真气死我了!」她气呼呼。
他隐约
勾起唇。「那些信我都有看过。」
「当然要看过啊!你要是敢连看都不看,我杀了你!」玉手来到他颈项,作势掐住他。
他完全感受不到一丝威胁,只觉得她指腹的温度暧昧
烫着自己,呼吸于是不争气
断了。
「我差不多该走了。」
「咦?这么快要走了?」她讶然松开手。
「快十一点了。」他嗓音沙哑。「你刚飞回来,应该很累了,早点睡觉吧。」
「可是我还不想睡嘛。」她撒娇,拒绝他的提议。「好久没跟你聊天了,你就再留一会儿嘛。」
「你还想说什么?」
「不知道。」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她不舍
抬头望他挺拔的身影,脑中灵光一现。「对了,你今天晚上留下来吧,反正明天礼拜六,你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下午约了委托人见面。」
「那也是下午的事啦。」她兴高采烈
跳下沙发。「你留下来跟我一起睡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尽情
聊了。」
留下来?
听闻她毫无心机的提议,欧阳身子略僵住。
第一次在她住处留宿,就是在她毕业典礼那天。
父亲去世,男友也分了手,他怕她一个人闷出病来,借口在她家比较能静下心来读书,经常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留宿。
那时候,他会和她睡同一间房,她睡床上,他睡
板,两人关了灯聊天,彼此相伴入眠。
后来,他考上大学,她也考进航空公司当空姐,他不再每天赖在她住处了,偶尔太晚了才留下来。
「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很像毕业旅行跟同学一起睡通铺。」她笑道,一面打开橱柜,翻找寝具。
好玩吗?他只觉得那是最甜蜜的折磨。
他犹豫
望着她忙碌的背影,拒绝的话语如鱼刺,鲠在喉头。
她看来兴致高昂,他真不想泼她冷水。
何况,不知从何时开始,对这个女人,他就毫无抵抗的能力了,任何事只要她开口,他不曾摇头。
「有了!」找到一套深蓝色的寝具后,童羽裳兴高采烈
拖出来。
那是专属于他的寝具,是她特
拉着他一起到量贩店选购的。
「哇,好重!」她笨拙
抱起寝具。
「我来拿。」他自然
从她手上接过沉重的寝具,随她进房里,将凉席和棉被在
上铺好。
于是,各自洗过澡后,两人换上睡衣,—人睡床,一人睡
板,就像从前一样,关上大灯,只留一盏点着玫瑰油的香精灯在静夜里幽幽
散发香气。
「对了,你好像没参加过毕业旅行?」童羽裳在床上侧过身来,透过香精灯,迷蒙
望着欧阳俊秀的脸孔。
「嗯。」
「为什么不参加?」
「不想参加。」
「你这人,不会到现在还是那么孤僻吧?」她叹气。「要多交些朋友啊!我看你整天除了工作,也没什么休闲娱乐,有空多跟朋友出去玩啊。」
「你不会又要说教了吧?」他作势掏耳朵,摆出无奈的姿态。
「就是要说教。」她瞪大眼。「我是你姊姊,关心你也是应该的。」
「是,你怎么说都对。」大男人不与小女子计较。
「什么嘛!」她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揶揄意味了,秀眉微颦。「说真的,你除了跟我们这几个人偶尔会混在一块儿,我很少听说你有什么私人聚会。」
「我当然有。」
「跟谁?」是那个洋娃娃吗?她好想知道。
他但笑不语。
「好吧,你不说就算了。」她不再追问,虽然胸口闷闷的,横亘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滋味。
原来这个和她最亲近的男人,还是有她无法介入的部分生活……唉,他当然要有,毕竟他也长大了,是该交个女朋友,拥有自己的爱情。
他的生活,不会再只有她一个女性了。
童羽裳萧索
瞪着天花板。「想想我们从认识到现在,都超过十年了,你二十六了,我也快三十。」
他蹙眉,听出她话里藏不住的惆怅。
「有时候觉得自己好老了。」她自嘲
牵唇。「都三十岁了,怎么还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