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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妍听庄政航这般吩咐蝶衣,嘲讽地一笑,忽地啐道:“昨儿个晚上你又说梦话了,那个南南究竟是哪一个?你指给我看看,我倒要看看咱们这一群人,哪里比不上她一个。”
庄政航皱眉道:“你又胡噙什么,我哪里知道什么南南北北。”说完,因觉不该在侍妾面前这般对简妍说话,脸上就有些讪讪的。
蝶衣到了门边回头,瞧见庄政航脸上的尴尬神色,心道简妍说的果然不错,庄政航如今心里还记挂着那个女人。
蝶衣出去后,简妍与庄政航相对无言地吃了饭。
早上吃的是粳米粥配着几碟子小菜,并一碟子花卷。
庄政航许是上辈子吃粥吃伤了身子,不喜吃那米粥,只就着茶水,吃了两个花卷。饭后漱了口,想起今日是头回去舅舅家中,便是不见外,也该送些东西给舅母及舅舅家兄弟姐妹,于是反倒不急着走,在一旁坐着等简妍。
简妍吃了饭,一边捧着茶水,一边看向庄政航。
庄政航叫翠缕等人出去,然后笑道:“你昨日收了我的私房,如今我身上是再也没有银子的了。今日又要去舅舅家,断然没有空手过去的理。你就将昨日给你的银子还我吧。不然,我还得去问母亲要。”
简妍未出声,示意庄政航闭嘴,然后下了炕,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猛地掀了帘子,就见红袖立在外边装模作样地收拾外间的茶盘。
“少夫人。”
简妍笑道:“不必急着收拾,晚些也不碍。”
红袖忙道:“这盘子是先前三姑娘送荔枝拿来的,昨儿个三姑娘那边的春桥来要,昨日晚了,今早才刚想起来,这才急着要送过去。”
“如今你是伺候蝶衣的,她身子重,哪有撇下她一人的,若是不小心跌着了,那可如何是好?你快回去吧。”简妍笑道,扬声叫玉树进来,叫玉树将盘子给三姑娘送去。
红袖见此,忙走了出去。
庄政航也走到门边,瞧着红袖出去了,嘴里嘀咕道:“她该不是母亲的人吧?”回想一番,记不起红袖有何不好,依稀记得她是个齐全人,不见得多好,但却是没人说不好的。
简妍道:“谁知道呢。你今日且去找了你舅舅在外头说话,告诉舅舅过几日咱们正式登门拜访。至于礼物,自然是要公中出了银子。正经的舅舅,哪有不叫人见的。至于银子,你别去问大夫人要,要的时候看着她大方,等着她说给你的这些银子就是嫁妆的时候,有的是你后悔的。”
庄政航口中应着是,应完了又有些不服气,“母亲如何肯叫咱们去舅舅家里?父亲本是不服气舅舅插手咱们婚事的,若不是祖母与侯府太夫人一力促成,咱们如何能坐在一处说话?”
“你只管办你的事,明日去侯府给太夫人请安,我就在那当口说。还没见过有多少人清高的连做尚书的亲戚也不要的。”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庄大夫人再怎么在庄家只手遮天,进了侯府还是要听侯府太夫人、夫人话的。
庄政航听她说的有理,心想能省下买礼物的钱,正式登门拜见也好。只是若是此事交到庄大夫人手上,不知又要拖到那一日才能成行,兵贵神速,还是应当早日要了嫁妆的好。因见早起时丫头在自己身上挂着扇套玉坠,想着见着舅舅,还是该朴素一些好,也好表明自己日子过的清贫,急需将母亲的嫁妆弄回来。于是就将身上的饰物拿去。
说完了话,夫妇两人便各自散开,忙着自己的事。
这边厢新婚夫妇筹谋着如何讨回自家钱财,那边厢,老夫老妻的庄大老爷夫妇两人谈起儿子儿媳,也是忧心忡忡。
“我早说商家的女儿不合适,亏秦尚书还口口声声说简家女儿是自幼手不离书的。我自是没见过这等胡闹的妇人。”
庄大夫人听庄大老爷抱怨简妍,忙劝道:“老爷,她才进门两日,哪里就能看清她的性情。又是才出门的人,一时半刻脱不了在娘家的习惯也是有的。”
庄大老爷挥手叫庄大夫人不要再说,口中不屑道:“你不须替她说话,已经出了门的人,哪里能依旧跟个不懂事的姑娘一般。还有那孽子,竟敢在我面前提要考试,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当会写自己名字,就能当了状元?”
庄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纳罕,心道庄政航得了花魁,拔了青楼的头筹倒是行的,说要去考试,这实在就太叫人意外,随即心思一转,道:“我原想将他母亲的嫁妆给了他,叫他打理,也好有了事做,不想他心里另有了门路,竟是要走仕途一路的。他既然有心,老爷就莫要打压他,多赞着他。”
庄大老爷听庄大夫人要将嫁妆还给庄政航,立刻道:“你糊涂了么?他是恨不得将家里搬空的人,你还拿了银子给他,不是叫他早些败光家业么?据我的话,他是个不成器的,他那媳妇也很不成体统。嫁妆就且在你手上,不要给了那东西,让他大方了两天,又跑来打饥荒。”
庄大夫人为难道:“老爷说的在理,只是我终究是隔了一层的人。这话老爷说得,我断断是说不得的。”
庄大老爷心道也是,于是将此事包揽下来,“我知你为难,既是这样,你且莫提此事,等我亲自跟那孽障说。”
“多谢老爷体恤。”庄大夫人含笑道。
18授人以柄
庄大老爷的话正合庄大夫人心意,庄大夫人再三谢过庄大老爷,含笑送了庄大老爷出去。
待到庄大老爷出去后,本在外头等着的又儿才偷偷摸摸地进来。
“又是什么事?”
又儿走进,道:“夫人,前两日来过的内监又来了。”
庄大夫人皱起眉头,问:“可说了什么事?”
“说是宫里的大姑娘如今跟淑妃娘娘十分要好,立夏之后淑妃娘娘彻夜难以成眠,大姑娘心疼淑妃娘娘,记起家中曾经给过贤妃娘娘一个玉枕,特叫那太监过来问问家里可还有,若是有,就叫太监捎带进宫。”
又儿口中的大姑娘,如今在宫里是八品缓女,还有一位二姑娘,与大姑娘一同进的宫,如今是宫中女官。
庄大夫人欢喜道:“果然姑娘跟淑妃娘娘要好了?”转而,生怕庄大姑娘得罪了出自庄侯府的庄贤妃,忙问:“那贤妃娘娘近日跟大姑娘如何了?”
又儿道:“那太监说的不清不楚,并未说贤妃娘娘的事。奴婢问了二姑娘的事,太监说二姑娘病了,也要捎了银子求医。”
庄大夫人斥道:“有用的不问,浄问些不相干的。”训完了,又忧心起那玉枕的事。
又儿想了想,将太监剩下的话说了,“大姑娘先前已经跟淑妃娘娘说过了,因此大姑娘说求着夫人无论如何寻了一个给她送去。”
庄大夫人闻言,心道那玉枕是必定要送一个进去的。且若是淑妃娘娘听说贤妃娘娘的玉枕是什么模样的,心里必定会将自己的跟贤妃的比较,若是比不上贤妃娘娘的,反倒会叫淑妃疑心庄大姑娘看轻她。如此一来,此次送淑妃的玉枕,只能是跟上回送给贤妃的品质相当的。
“叫那太监先回去,过两日,府上寻到了,叫他再来取。”庄大夫人说着,便叫又儿去拿了银子打发那太监走。
又儿去后,庄大夫人为难起来,心想上回子那玉枕是庄大老爷元配秦氏留下来的,上等白玉所制,要寻个相当的,实在难找。
想了一会子,庄大夫人叫再儿过来,“叫梁玉捎信给三舅老爷,请三舅老爷在城里找找上等的玉枕,叫三舅老爷莫声张,找到了就捎信回来,我兑了银子给他。”
再儿应声是,然后就出去了。
庄大夫人揉着额头,心里估量着那玉枕的价格,盘算着能从哪个地方挤出银子来,越想心跳越快,身上发起热来,忙将桌上的凉茶灌了两口。
外头丫头报:“姑夫人来了。”
庄大夫人心里啐了一声,心道庄淑娴不安心守寡,四处乱窜什么,此时过来,必然没有好事。
果然,一身素服、头戴玉簪银钗的庄淑娴尚未进门,便先笑了起来,“嫂子又喝凉茶了?这可对身子不好。”进来了,又道:“怎不见新媳妇来伺候?”
庄大夫人笑道:“早上在老夫人那边见着,我叫她不用过来,回去歇着呢。如梦呢?”
“大嫂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好婆婆,真真地叫我羡慕也羡慕不来呢。如梦昨日吹了风,一早说头痛,起不来身子。”
庄大夫人让座,然后□晖上茶。
庄淑娴坐下后细细地打量庄大夫人的脸色,嘴角含笑道:“大嫂,我瞧着头前来过的太监又来了,不知这回子又是什么事?该不是大姑娘在宫里又手紧了吧?”
庄大夫人笑道:“小姑子快别胡说,姑娘在宫里又不用花钱,哪里会手紧。”
庄淑娴气定神闲道:“那就是姑娘缺东西了。”
庄大夫人接过春晖手中的茶盏,递到庄淑娴面前,笑道:“外头的东西哪是随便就能捎进宫里头的,你快住了嘴吧。”说完,心想庄淑娴出嫁的时候,正是府里最鼎盛的时候,便是庄老太爷心疼庄淑娴,给她的嫁妆里放了玉枕也不一定。
庄淑娴听庄大夫人硬着头皮说话,也不戳穿她,只坐在一旁等着她再说。
庄大夫人一番思量后,开口道:“我娘家母亲体丰,立夏之后就难以入眠。先前娘家哥哥叫人来拜托我寻摸一样玉枕,说是那玉枕通体沁凉,枕着连身子也是凉的,又不伤脑子,最是夏日助眠的好物。我如今正为这事犯愁,不知小姑子那里可有,若是有,折了银子给我,也好叫我跟娘家母亲兄弟有个交代。”
庄淑娴笑道:“我倒不知大嫂的母亲竟是那样的位高权重。”
庄大夫人陪着笑,不去搭话,心道那断子绝孙的太监,定是贪图几两银子,又将来意跟庄淑娴说了。
庄淑娴笑道:“不巧的很,我那里恰有一个。只是如今叫如梦用着。如梦最是爱惜玉器,说那玉与一般顽石不同,大嫂不如自己跟如梦说吧。如梦最是通情达理,也最是孝顺,大嫂跟她说上一两句,她定是会忍痛割爱的。”
庄大夫人笑道:“外甥女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那玉枕折价……”
“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说两家话,大嫂爱惜如梦,如梦也是敬着大嫂的。更何况,三哥儿昨日还叫人捎信给如梦,如梦一时着慌,就将信给了我。我就训斥她说,都是自幼在一起混打混闹惯了的,如何大了反倒生份了?如梦听了还跟我恼,说是便是一起长大的,如今都大了,也该注意些规矩。”
庄大夫人是不信自己规规矩矩的儿子会没事给安如梦写信,况且自己再三叮嘱过庄敬航,庄敬航怎会明知故犯,因此疑心庄淑娴在诈她,笑道:“如梦是个懂规矩的好孩子,只是三哥儿捎信给她,我却是不信的。眼看着没几个月就要考试了,三哥儿成日被他父亲逼着读书,连园子也不叫进,如何能写信给如梦?”
庄淑娴早料到庄大夫人会如此说,于是从袖子里拿出书信,推到庄大夫人面前。
庄大夫人拿起来看了,见里头果然是庄敬航的字迹,且里头的诗词极为粘牙悱恻,字字思念,于是脸上几乎挂不住笑容,半响道:“这该死的孩子,定是仗着自己能写几句酸诗,就应承了他二哥,写了这等淫词艳曲。”
庄淑娴伸手将庄大夫人手中的信抢过来,重又折好放在袖子里,“大嫂子可别这样说。若当真是淫词艳曲,那三哥儿就是在调戏我家如梦了。这可了不得,我定是要去寻了母亲、大哥,给如梦讨回公道的。”说着,起身就要出去。
庄大夫人忙双手拦住庄淑娴,请了她坐下,然后满脸堆笑道:“我说错话了,这孩子委实该打,我回头定要教训他,叫他再也不敢替他二哥写信才好。”
庄淑娴笑道:“二哥儿新婚,哪里有空闲去求着三哥儿写信。我不是大哥,大嫂莫凡事都推到二哥儿身上。若是不能够给如梦一个说法,为了如梦清誉,我定是要告到母亲、大哥那边的。”
庄大夫人心思飞快转着,心想这庄淑娴果然来者不善,安如梦先前跟庄政航不清不楚,家里又只有寡母一个,虽有钱财,但终是有限,哪里能帮衬得了庄敬航;但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此时与庄淑娴翻了脸,却也不值当,还需拖延她一番的好,定下心思,就满脸笑容地开口:“小姑子,我呢,是喜欢如梦的,只是你也知二哥儿不成器,你大哥对三哥儿是寄予厚望的。眼看着院试之期将近,你大哥哪里能容他分了心。再则,早早地定下,两人见面反倒尴尬,若是连话都不敢说了,岂不是更不妙?据我的话,咱们两人你知我知就罢了,叫他们顺其自然,最后来个水到渠成,岂不更妙?”
庄淑娴笑道:“这话大嫂头前说过一次了,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