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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娘还活着.一定会尽心尽力护着自己姐弟吧.也许她会像朱三夫人一样想尽办法提点女儿?还是会像蒋氏一样.将对女儿的骄傲时时刻刻表露在脸上?那个清冷单薄的娘啊.欧阳暖望着林婉清的牌位.淡淡露出一个笑容.谁都想不到.在娘孱弱的身子里.竟然有不可撼动的坚强意志。当初她与欧阳治情投意合,不顾老侯爷和老太君的反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婚后过的并不幸福,她也逞强什么都不肯回娘家哭诉。娘的身子单薄.拼死为爹爹生下长子,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大夫说其实生了自己之后,娘的身体就不适合生育了.只是她却固执己见.非要生下爵儿不可。若是重新给她一个选择,她还会不顾性命执意要保住爵儿吗?欧阳暖相信,她会的。
老太君说得对.若是娘够聪明.就应该听从父母之命嫁给某位亲王.就应该早点对欧阳治死心.就应该明白林婉柔的种种诡计....”然而她没有.她终究只是一个倔强的贵族少女.除了将一颗芳心错付.白白赔上自己性命以外.她只留下了一双无依无靠的儿女。
欧阳暖对着牌位拜了三拜,跪下.叩头.她双手合十.虔诚地举在胸前,嘴唇微动.轻轻祝告:“请娘在天之灵,保佑爵儿一生平安、福寿安康。
正在这时候.却有一位高髻丽容的宫装妇人从开元殿的后殿缓缓走进来,旁边的惠安师太见到欧阳暖跪在那里.立刻想要上去提醒,宫装妇人却轻轻挥了挥手.惠安师太便不敢再多言,当下陪着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了起来。
欧阳暖并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动静.她只是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祈祷,她的脸庞如象牙雕就般细腻匀净.眉尖微微蹙起.眼睛里竟然含着一丝泪水.大公主静静看着.若有所思。
那里已经祷告完毕的欧阳暖盯着林婉请的牌位.却慢慢闭上了眼.身体缓缓跪坐下去。两颗又大又沉重的泪滴,在浓密的睫毛下汇聚.象水银珠似的,沿着面颊流下来,流向腮.流向下烦.滴到胸前。一颗滴下去.又一颗流下来.流下和...整个人形如一座玉雕.纹丝不动.只有泪水在淤...
这样美丽的少女,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强烈的愿望,把她紧紧搂在怀里,保护她,不让狂风暴雨袭击她.不让邪恶玷污她.不让残暴伤害她.....大公主望了望那牌位.又望着眼前这个悲伤的少女.竟觉得心难受得缩成了一团.自己的女儿成君如果活着.会比这少女的年纪还要大吧。大公主全神贯注地盯着一无所知的欧阳暖,透过那双黑白分明的、晶莹动人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女儿成君。当初生下她的时候,自己坚决不要乳娘.坚持自己给孩子喂奶.曾经亲手抚摸过、亲吻过那双眼睛啊!自己的女儿.比观世音菩萨座前的金童玉女还要活泼可爱的女儿.在驸马死后曾是她生活的唯一的安慰,唯一的希望......大公主低声.却很有威严地道:“你供奉的是什么人?”
欧阳暖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望见了眼前这位宫装美妇.她服饰简单,妆容素淡.容颜虽称不上绝美.却英气勃勃,神采奕奕.欧阳暖所见过的豪门亲贵夫人无数.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除了大公主.何人有如此风采?再看到她身旁默然向自己微笑的惠安师太,欧阳暖已经确认,当下轻轻拜倒:“欧阳暖见过大公主。”
大公主望着她,沉声又问了一句:“你供奉的到底是谁?”
欧阳暖垂下头.照实回答:“是亡母。”
亡母.....竟然是她过世的母亲吗?大公主不由自主望了一眼那牌位,只觉得一片又一片白蒙蒙的雾从眼前的黑暗中飘过去.眼前这位少女的存在.在她心里唤醒了曾经对亲生女儿的无比眷恋,说不清是幸福还是痛苦的热流冲激着她冰凉的心,这么多年来.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干枯.流不出一滴眼泪来.但此刻.竟有些微微的发酸。
欧阳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可是大公主却从她的眼底看到了其中深深的悲伤.是的.悲伤.谁能在亡母的牌位跟前笑出来呢?剂那间.她忘记了这个少女素昧平生.忘记了自己是一位高贵威重的公主.她只知道.自己心的最深处那根最细柔的弦被拨动了。
惠安师太轻声解释道:“这位是欧阳侍郎的长女。”
对于欧阳治,大公主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听到这里,她却微微蹙眉,道:“是宁老太君的外孙女?”
“回禀大公主.正是宁老太君的亲外孙女。”惠安师太点头.掩住了唇边将要溢出的一丝叹息。
“我记得.侯府老太君的亲生女儿.很早便过世了吧。”大公主对宁老太君那个倔强清高的老太婆还是有几分敬重的.这时候的话脱。而出,竟全然忘了当事人就站在这里,这样的话对人家有多大的伤害.只是她地位崇高,又有谁敢在她跟前说不要去触碰别人的伤疤呢?欧阳暖静了片刻,低声回答:“回禀大公主,家母去世十年了。”
“十年......十年......”大公主这样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很多很多年了,久到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样子和声音.只记得她三岁那年死去时苍白如纸的脸色。她这样想着.经自向殿内深处走去.欧阳暖行礼想要告退,大公主的声音却远远传来:“你跟着吧。”
惠安师太也吃了一惊,这位大公主向来骄横跋扈惯了的,平常人家年轻美貌的小姐她向来厌恶.只觉得她们轻浮讨厌,今天竟然对欧阳暖如此优待.难道其中有什么缘由吗?她向欧阳暖使了个眼色.欧阳暖轻轻点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心道若是林元柔知道自己无心之举碰上了大公主,还不知道要悔恨到何种地步...”.
欧阳暖跟在大公主身后,却十分谨慎,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惠安师太暗自点头.觉得老太君的这个外孙女果真颇有城府,若是寻常千金小姐早就趁机攀附大公主了.只有她却仿佛没事儿人一样,默然跟着。
开元殿的后面有一间偏殿.平日里都是尘封的.从未有人打开过.大公主每次到这里来,也从没有真正进去过,每次只是遥遥看上一眼便转身离开,这一次大公主却直奔这里而来,旁边看守的师偻吃了一惊,惠安师太忙恭敬地亲自为大公主开了门,大公主缓缓走了进去。
欧阳暖静静跟在大公主身后.只觉得此刻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身上弥漫着一种令人觉得悲伤的气息,完全不符合当初众人口中的那个骄横跋扈的大公主的形象。她环视了一圈这个小小的偏殿.不由得露出吃惊的神色.这里供奉的竟然不是菩萨.而是一些小孩的玩具。她微微一愣.突然明白过来,大公主曾经生过一个女儿,只是三岁的时候就出天花死了.这里的小孩玩具......莫非全都是她的?
欧阳暖猜的没有错,大公主的亲生女儿去世后,她怕睹物思人.又不舍得丢掉这些东西.干脆将所有的东西并孩子的牌位一起送到宁国庵保存。到了这一间殿上,大公主已转变为一个充满着哀痛的情感的母亲了。
旁边的丫鬟要代劳,大公主却拒绝了,反而亲自打开一个个精致的木匣。第一个木匣里面.收藏着一支纯金的小鼓.式样很轻巧,上面还雕刻着许多精细的花纹和吉祥的字句,大公主轻轻晃动了一下小鼓,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第二个较大的木盒里.欧阳暖看见一件小小的肚兜.上面还有几颗龙眼大小的明珠钉着.许是因为料子持别.经过多年色调依然很鲜艳.大公主俯下身去.将脸凑在这一件肚兜上.眼中似乎流淌过水光.却终究没有半点、落下来。第三个木匣里.是一个木偶的牵线娃娃.扎着小辫.形态雕塑的十分生动.还有胖胖短短的两条手臂.令人一见油然生爱。大公主注视了很久,亲自伸手进去拿出了那木偶出来。木偶的头上有一根由数根丝线编织而成的绳子.丝线的颜色早已没了,只刺下斑驳的白色.大公主轻轻动了一下绳子,木偶的手臂顿时开始一上一下的摇动.看起来有趣极了.可是大公主的脸上却半点没有欢喜的样子.而是更加沉郁了。她捧着这一个木偶呆呆地站着.什么话都没有,欧阳暖也一直静静望着她.突然明白她今天的一举一动是为了什么.直到隔了很长时间,大公主才慢慢地说道:“她最喜欢这个。 欧阳暖明白,这句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大公主不过是在自言自语而已,此刻她的脸色已变得惨白,眼因全红了,但她仍竭力的忍耐着.不让眼泪流下来。欧阳暖微微垂下眼睛,失去女儿的痛苦,和她失去母亲是一样的,这样惨痛的神情,真有些使人不忍丰视。外面很多人说,大公主骄横跋扈.没血没泪.是个极度令人讨厌的女人.欧阳暖却觉得如果那些人能在这时候亲眼看到大公主在目睹自己女儿遗物后的哀痛,他们也就不会说她冷血无情了......
从偏殿内出来.大公主过了许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看着眼前沉静如水的欧阳暖.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挥挥手,说:“去吧,”欧阳暖蹲身低头谢过,转身的一瞬.突然见大公主眼窝里湿湿的泛起一层泪雾。她深知大公主身处高位.从不轻易流露自己心思.更不愿意让人知道内心深处的隐情.因此立刻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转身走了。
大公主站着,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走了很远了.她才收回目光,奇怪自己的柔和心境。自从丈夫女儿相继去世,她在朝堂上辅佐父皇.背后打压权臣.几乎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人人惧怕不已.今天是怎么了?这个如冰似雪、沉默寡言的少女,为什么竟牵动了她的心?......
欧阳暖刚走出开元殿.就看见林元柔她们远远朝这里走过来.陶姑姑走在最前面.林元柔讨好地在她旁边问长问短.这时候陶姑姑一眼望见了欧阳暖,微笑道:“欧阳小姐在这里呀.林小姐要去看灵仙,奴婢正要带着她去.小姐也一起来吧。”
陶姑姑的邀请.欧阳暖并不好拒绝.虽然林元柔的脸色已经难看起来.倒是朱凝玉朝她露出友好的表情,其他小姐们也对欧阳暖颇有好感,纷纷走过来和她说话。
所谓的灵仙,便是狐仙殿。说实话.欧阳暖对宁国庵里面供奉这么一位狐仙是很奇怪的.据传是因为太祖一次山中狩猎.曾因为迷路差点挥下山崖.关键时刻有一只浑身雪白的狐狸出现,引得他的御马离开了危险的山崖,自此这里就供奉了这么一尊仙位.说起来.倒是有些不伦不类.只是.皇族的权威.又有谁敢质疑呢?
灵仙殿的正殿上.也有一个很高大的神两幅绣着花朵的绸幔,这两幅绸幔的中间,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座朱漆金字的神位.上书”敕封白狐大仙之神位”九个正楷。神余之下,便是一张供桌.桌上有烛台香鼎。
白狐的传说并不仅仅从太祖开始.民间传说白狐经常化身为慈眉善目的大夫,替人间百姓们医治疾病。因为它的法术非常的精妙.不论什么样的疾病都能医治得很好,于是它的声誉竟一天一天的兴盛起来了。如今的善男信女来宁国庵,除了去拜菩萨.凡家中有生病的人,都会来这里祷告一番.祈求病人尽快痊愈。
林元柔听到这里,好奇地问道:“陶姑姑,我很少出门,还真是没听说过.这灵尊是如何看病的呢?”
陶姑姑笑着看向一旁的小师偻,小师偻双手合十,解释道:“求签者拿着竹筒,等得了签上的号数,告诉我们殿内的师傅,师傅便根据着这号数.替他们捡出仙方来。”
欧阳暖向右边的墙壁看去.顿时明白过来.所谓仙方乃是一条条很狭很薄的黄纸,上面印着十几样的药名.一叠一叠地用线穿着,依次挂在壁上,需用时只要认清楚号码.拉下一张来就行了。
欧阳暖走过去,随便看了几味药方.大都是力量很温和微薄的.她猜想.这样的药方病人喝下去之后,应该是对病情没有妨碍.有时候,正好药方合乎了病情,加上病人自己的心理作用,便容易见效了。这样偶然的见效了几次.人们便把多数不见效的一概归诸天命,这便是所谓的治病救人了。 陶姑姑一直微微笑着.问欧阳暖道:“欧阳小姐对药方也有研究?,. 欧阳暖淡淡笑道:“弟弟小的时候身休不好,我经常看大夫们开药方抓药.却实在是一知半解。”
陶姑姑点点头.朱凝碧看到这情景.十分不高兴.她是丝毫也不愿意欧阳暖引起陶姑姑的注意的,不由突发奇想要让所有人目光集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