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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出了雀儿的事,这些日子以来过的颇为舒心的小杨氏,如同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冷水一般,只觉得那什么患难见真情都是假的,日子稍微如意一些,苏清和的本性又露出来了。因为这事,再兼苏慕轩被苏清和逼着学习又病了,她如今心凉又兼体乏,更显得苍老,年轻时候的窈窕身子,清秀气质全不见了,仿如市井平常妇人一般,只是比她们更娇嫩一些。
“二婶万福。”绮罗立在一边行礼道。
小杨氏用鼻子唔了一声,觑了眼绮罗的穿着,又盯了眼她手中的马鞭,就要走过去了,又立住脚,说道:“你要出去?”
“是。”绮罗回道,万没想到小杨氏会过问她的事。
“见人?”
“是。”
小杨氏疲惫地叹了口气,说道:“别去,楼家纳采来了,别出去见了。”
绮罗一怔,须臾回道:“多谢二婶关心,他人就在门外了。”
小杨氏哼了一声,嗤笑道:“算我白说了,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去吧,去吧。等着你成了我这个模样,就有得你后悔了。”说完,又带着丫头向前走去。
绮罗看着她过去,雀儿闹上那么一场,不管苏老夫人护不护她,总归都是小杨氏心头的一根刺。
“二夫人还是关心你的。”初一冷不丁地插话道,说完,又闭紧了嘴,不敢再说。
绮罗抿着嘴,下巴动了动,也不责怪初一,依旧向外走去。现在她与绫罗再无冲突,小杨氏与大杨氏的争斗也消停了,小杨氏如今又有闲心来关心她了?
出了门,绮罗也不上马,自己牵着马一步步向楼翼然走。
正靠在石狮子上的楼翼然,见她脸上神情恍惚,但又不似是生他的气,快走两步,上前道:“怎地了?”
绮罗忽然听到楼翼然的声音,抬头看他,忍不住笑道:“你怎这身打扮?”
楼翼然将衣襟拉了拉,露出两根锁骨道:“你还笑,娘亲不喜我跟五叔一个德行,我避过她才出来的。”
细细打量过去,绮罗摇头道:“五叔穿着像是魏晋风流人物,你穿着就像衣不蔽体的花子……”
说道衣不蔽体,脸上一红。
楼翼然将衣襟拉住,笑道:“果然这身还是在房里穿合适,没了旁人,爱怎样衣不蔽体,就怎样衣不蔽体。”
绮罗咬住嘴唇瞪他一眼,两人牵着马一同向大街上走。
“你刚才怎么了?”楼翼然问道。
绮罗低着头,心想不过几日没见,怎么这会子再看楼翼然就不同了,似乎觉得他不一样了,但又觉得这样的他也很是熟悉,说道:“方才我见着二婶,她劝我别出来。”
楼翼然沉默了一会,又道:“她是好意。”
“我知道,所以才难受。”绮罗说道,若是小杨氏一直冷眼对她,她对她不理不睬也心安理得;如今又给了她好脸色,她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就别想她了,今日咱们去春分湖吧,在那亭子里说话。”楼翼然说道,如今苏家的情形他也知道了一些,绮罗表面上与小杨氏没有过节,但看着她们母女二人互不搭腔,便知她们间不是那样简单。
绮罗应了一声,上了马,忽道:“你知道绫罗的事吗?就是她在京城里的事。”
楼翼然也上了马,蹙眉道:“你怎么关心起她来了?”随后顿了一下,又道:“我只顾着你了,并不知旁的事。”说完,又去看绮罗,见她脖子上隐约还有些青灰色的印子,喉咙一动,又觉心中另有一番得意涌出。
“只是觉的蹊跷,他们说是魏王殿下为了绫罗做的,我是不信这个。”绮罗担忧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她先前便是再怎样恨苏家,也不敢拿着一家子的命去赌的,说完,觑着楼翼然的神色,小心道:“若是我说我去寻何羡之问话,你会不会生气?”
楼翼然见着她这小媳妇模样,心中越发得意,只想着绮罗就算不像其他女子那样乖,但凡事只要能想着问过他就好,便道:“你去就是了,那就不去春分湖了,我带了你去寻他。”
绮罗应了。
两人在大街上走着,楼翼然憋了半日,颇为大方地说道:“你也不必事事问过我,只要你觉得好,觉得合适的就去做好了。”
“我想问你,问了你,我安心。”绮罗笑道,虽说就算楼翼然不叫她去找何羡之,她也还是会去,但总归问了他,感觉凡事有个人商量,要舒心一些。
楼翼然听她如此说,先是得意,随后又觉太大方了也不好,细细想了一番,说道:“其实你也不必去问何羡之,我替你去问了老十也是一样的。老十的消息不比何羡之少,他们日日混在一起的。”
绮罗立住马,伸手指向前面几人道:“不必分开问了,他们都在。”
楼翼然闻言,打眼看过去,绮罗说的“他们”中,不光何羡之、楼燕然在,就连诸葛子钰、何觅之也在。
绮罗话音落下,那边四人也回头看他们。
楼翼然鼻子里哧了一声,与绮罗下马迎了上去,斜着眼问道:“不在学堂里学习,青天白日的,你们游荡什么?”
何羡之负手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朗朗乾坤下,那边尚未议完亲,这边你们孤男寡女就开始幽会了。”
绮罗忙指着身后的初一等人道:“我们一群人一起的。”
何羡之又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着几步外跟着他们的仆从道:“那也算?”
楼燕然浅笑道:“羡之莫非是方才考的不好,才这样大的火气?”
何羡之见楼燕然回护楼翼然,不理他扭身先进了身后茶楼。
“今日你们考试?我都忘了。可顺利?”绮罗问道。
楼燕然答了一句顺利,又觑着楼翼然的神色,笑道:“你们寻我们有事?方才模模糊糊地听着你的那句话。”
“是有事,关于,诗词的。”绮罗看了眼虎视眈眈地何觅之,小心地说道。
“那便进来吧,喝了茶,等会子咱们再讨教。”楼燕然见绮罗偷看何觅之一眼,也猜到她问的应当是要避忌着何觅之的话,既然要避忌着何觅之,那应当便是苏绫罗的事了。
绮罗忙应了,何觅之在诸葛子钰之前,抢先一步问道:“为何不见绫罗出门?你们家未免太偏心,你都能时时刻刻想出门便出,绫罗为何不能?”
绮罗见着何觅之义愤填膺模样,心中叹息一声,又觉何觅之与绫罗相处时日尚短,却对她念念不忘,也算是起奇缘。
“能叫别人偏心也是本事,苏绫罗为何不能叫苏老夫人偏心一下,放了她出来。”楼翼然侧着身子,挡着绮罗半身道。身后的一只手,偷偷去牵她的手,被掐了一把,也觉被掐的地方酥酥麻麻的。
“……绫罗如今换了新先生,她正忙着学习呢,等着她学好了就出来了。”绮罗说道,心想有机会要告诉楼翼然,她听何觅之说话,鲜少生气过,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让他过过嘴瘾,说说好了。
“学什么?她身子骨柔弱着呢。”何觅之追问道。
绮罗见着他脸色越发白净,病态的白,将一张消瘦单薄的脸,衬得宛如昙花一般美艳精透。
“……学五禽戏,强身健体的。”绮罗说道,绫罗尚未搬到新院子,新先生确实来了,来了那一日,先生的院子便关闭了,只有红袖这种有头有脸的丫头进去过,初一跟着红袖混进去一回,只说那新先生跳舞极为好看。
何觅之听了这话,才暗自点头,随后又道:“苏绮罗,你回去了告诉她,如今虽暖和了,但还有冷风要过来,叫她仔细保养身体。”
“是,我知道了。”绮罗应道,见着何觅之满意地点头进去才松了一口气。
“苏大小姐,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了。以后若有需要我诸葛子钰的地方,您只需吩咐一声,在下定会为你效犬马之劳。”诸葛子钰拱手说道,脸上仍因腼腆微微泛红,但总归说这句长句子的时候没有打颤停顿,依着他的性格,一看便知这话练了许久。
绮罗心里反倒愧疚起来,那日原本就是何羡之为了她才将他招过去的,况且她也没救他,出了水后,就将他给忘了,至今也不晓得他淹了水没有。干笑两声,讪讪地说道:“那日我是踩着泥,滑下去的,并不是为了救你。”
诸葛子钰直将绮罗的话当做谦虚,只微一点头,略带怯意地说了句:“我知道你的。”说完,也随着旁人进了茶楼。
“他什么意思?”楼翼然心中酸水冒了出来,皱着眉头掐腰道,一个个不是“我知道你”,就是“我懂你不懂”。
绮罗因诸葛子钰这样一说,心里更愧疚,她算计他,他还当她是在救他。
“诸葛子钰是好人。”绮罗肯定道,心想难怪那一日自己没有抓到他,这样的人只怕是老天不肯让她糟蹋的。
楼翼然嗤笑一声,大大咧咧道:“你看谁不是好人。”随即嘟嚷道:“我才注意何觅之那样跟你说话,要不是看他病怏怏地,我早揍他了。冷风来了,这样好的天气,我怎么不知冷风来了?”
绮罗拉了下他宽大的袖子,轻声道:“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性子扭,这么久不见绫罗还记挂着她,若是能改,早就改了。至于那冷风,”绮罗抬头看了眼骄阳,“十有**是真的要来了。何觅之身子弱,一点点变化他能都感应的到,如今他说冷风要来了,那应当,便是他知道自己又要病了吧。”
隐隐的,绮罗似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忍着何觅之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昨天的长评,拥抱某酱
118 啼笑两难
一一与诸葛何觅之等人问过好,绮罗便与楼翼然一同进了那茶楼。【 '
径自上了二楼,只见菊字号包厢靠窗一八仙桌上,他们四人已经坐下。
何羡之早已叫好了茶水点心,其余几个也已经开始说起今日的试题。
两人坐下后,正与诸葛子钰说话的何羡之瞄了眼两人的脖子,声音顿了下,有些怒其不争地瞅了眼绮罗,又与诸葛子钰侃侃而谈。
楼苏两人却不曾注意到何羡之的变化,因楼翼然不曾参加考试,绮罗又对考试不甚关心,两人坐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也有些无趣。仗着今日穿着广袖长袍,楼翼然用袖子罩着,只管在桌子下去摩挲绮罗的手。
绮罗挣了下,不敢惊动旁人,便伸手去掐他。
楼翼然躲闪了两下,却不叫绮罗将手抽走,只管逗着她玩。
“楼老九打算如何?”冷不丁地,何羡之开口问道,其余三人也一同看向楼翼然。
因不曾听他们说话,楼翼然也不知他们问什么,便去看楼燕然。
楼燕然会意,说道:“方才我们说要是过了考试,我们便一同结伴是京城赶考。大哥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
楼燕然自与楼翼然说了两人实际的排序后,便鲜少再叫他大哥,此次再用这个称呼唤他,便是有意提醒他:如今他这个“小弟”都将有了功名,他这做大哥的也该有些打算才是。
“原来你们说这个,”楼翼然嗤笑道,权不在意道:“我是没有你们那么大的胸怀,也不想去济世救民。老婆孩子热炕头,我就这样呗。”
“楼兄这就不对了,男儿立世,本该要心怀天下,哪里能耽搁与闺房之中。”诸葛子钰一本正经地教诲道,他脸板起来,却是连羞涩也忘了。
楼翼然哧了一声,侧脸对绮罗道:“你放心,我如今也算是文武双全的,待会寻个僻静地方,我叫你见识下我的功夫。”
绮罗看了眼楼翼然,心里盘算一番,若是楼翼然也与楼燕然一般去京城,她便只能留下来供养楼家二老,京城里清池郡主那等的郡主公主又多,再则,他如今越发的知人事了,若是开了眼界,少不得会迷了心窍……
见她久久不语,楼翼然自然晓得她又不知道想哪去了,正要略凑近些说笑,便听何羡之冷笑道:“你们本就不该见面的,见了面还想去那没人的地方,羞也不羞。”
“羞不羞是我们的事,与你何干?”楼翼然针锋相对道。
“他们见面也没什么,正如春花秋月,顺其自然就好。”楼燕然浅笑道,又给何羡之楼翼然添了茶水。
何羡之支着头斜睨向绮罗,说道:“你就要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家伙?”
“……志气不志气的,端看他自己怎样说。再者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跟治国都并列了,也没有必要去细究治国比齐家有志气多少。”绮罗缓缓地说道,微微侧了下脖子,隐约觉得何羡之看出她与楼翼然的事了,脸上微烫,心里强令自己镇定下来,心中安慰自己,便是被别人看出来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