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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就是萧老爷子为什么一直供养曾瑞祥念书,考秀才的真正原因,对外一开始是说老阿婆供的,老阿婆走了,也的确是对田氏不放心,把曾瑞祥托付给萧老爷子。
田氏后来让曾瑞祥放弃科举,依着萧老爷子的脾气,就想把事情真相告诉曾瑞祥,无奈当初答应了表妹,立了重誓,又加上曾老爷子苦苦哀求,说萧老爷子要说出来,这个家就散了,曾瑞祥也未必能过上好日子。
萧老爷子一走,这事知道的只有老姑婆曾氏和老爷子、田氏,再无第四人知道了,田氏自然不会往外说,她还等着曾瑞祥养她和她的儿女们呢。
老姑婆说完了这个故事,摸着曾瑞祥哭着说道:“这都是报应呀,是我做的孽,所以,我这辈子没有儿子养老,老来孤苦,你就别怨恨你爹你娘了。”
这时,厅堂里只听见一片唏嘘声,难怪老姑婆两口子对曾瑞祥如此照拂。
“大姑,我能不能知道,她埋在哪里?”曾瑞祥含泪问道。
“你姑爹怕她成了孤魂野鬼,只得以萧家小老婆的身份让她进了萧家的祖坟,就在你姑爹的旁边。我记得有一年,就是你中秀才那一年,你姑爹带你去,祭拜过了。”
曾氏一说,曾瑞祥倒是想起来了,那一年,萧老爷子回家祭祖,好好的非要带着他,还让他对着一个没有名字的墓磕头祭拜,说是就当一回萧家的后辈,当时,他也没有细想,总觉得姑爹待他恩重如山,祭拜一下萧家的祖先也无可厚非,哪里知道是因为这个。
曾氏见曾瑞祥神色哀恸,想了想,干脆说道:“其实,你能娶玉梅,也是我和你姑爹的主意,你大表姐嫁入沈家,回来常说起玉梅,性子好,还有一手好绣活。你姑爹动了心思,特地先去相看了,知道能帮你养家,让你安心念书,才撺掇你表姐去说和。你娘原本不同意,她想让你娶一个她相中的,好由着她摆布你,可这事架不住我和你姑爹都乐意,便逼着她同意了,你不是总问我,我跟你姑爹为什么和你娘几十年没说过话?”
曾氏这一说,子晴也好像记得没见过阿婆上后房去过,要上镇里,都是从小巷穿过去,只不过自己没细琢磨这些。还有,记得子晴每次说要给老姑婆送西瓜,田氏总是要刮刺几句,非得阿公说她几句才罢。
可是,子晴他们还来不及感慨,只听秋玉喊道:“娘。娘,你怎么啦?”
田氏终究还是晕倒了,大概还是受不了这些刺激,曾瑞庆打发秋玉赶紧去找周大夫。这时,林旺接了夏玉跌跌撞撞地进门了。
夏玉都不知先顾哪头好,看看老爷子。看看田氏,老爷子见曾氏已经把往事交代清楚了,便招手让曾瑞祥过去,曾瑞祥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孩子,你和你亲娘太像了,善良,心软。凡事只为别人考虑,是我对不住她。你小的时候,爹的确嫌弃过你,觉得你的存在,时刻提醒爹是个没有担当的人。总想着那些不光彩的事情。所以,爹总忽略你,你怪爹也罢,不怪也罢,爹把你带来这世上走一遭,临走,爹对你说一句真心话,你是爹的好儿子,爹却不是你的好爹。我要去见你亲娘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理我?我还记得,她走的时候,连看我一眼都不肯的,我也难受呀,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我一步错,后来就步步错,孩子,你说,你娘还会认我吗?”老爷子这番话,断断续续说了好久。
夏玉在一旁听的莫名其妙的,拉着春玉问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爹突然就说二哥跟咱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大姑刚讲了一个故事,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春玉说道。
这时,周大夫来了,先给田氏看了看,做了针灸,一会,田氏也就醒了。
周大夫给老爷子搭脉,出来跟曾瑞庆摇了摇头,说还没见到的赶紧带来见一面。
曾瑞庆听了便让子福安排车子接人,商量好了子福自去安排。
曾瑞庆让大家都进屋看看老爷子,老爷子先看了一眼子福几个,子福忙带着子禄几个上前。
“阿公没有别的想法了,福儿和喜儿清清白白地做官,做一个好官。禄儿和寿儿,好好教书,都是为曾家光耀门楣,阿公死而无憾了。”
子福几个听了忙跪下去答应了,磕了三个头退到一旁。
老爷子看向曾瑞庆,曾瑞庆一家上前,老爷子拉着子全的手,说道:“全儿,你是曾家的长子长孙,也要学你几个哥哥,好好上进,不可再贪玩嬉闹。”
子全听了也跪下去答应。
“瑞庆,你娘,以后就跟你了,好不好也是你的亲娘,你娘手里应该还有些银两,是老二一家这几年孝敬的年礼,也够她自己过几年的了,你好生照料她吧。还有,这些年,原是爹和娘亏待了老二,是非曲直你也明了,你不要再跟他过不去了,好好过你自己的小日子。”
曾瑞庆唯有点头应是,周氏一听以后田氏要由她一家负担,满脸的不乐意,开口说道:“爹,你老人家要走,还是先说句公道话,老二虽不是娘生的,可是还是叫了几十年的娘,人家都说,养恩大于生恩,怎么能把娘丢给我们一家呢?我家的条件爹也不是不清楚,这烂摊子也不能让我们来收拾。爹…”
曾瑞庆气得把周氏的嘴捂上了。
隔壁屋子的田氏听了,也闭上了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浸出。今天老爷子把曾瑞祥的身世翻了出来,这个结果,应该说,她已经预料到了,毕竟,跟周氏相处了这些年,她还能不了解周氏的性子?不说周氏,曾瑞庆也是个面冷心硬自私凉薄的性子,以后的日子,没了曾瑞祥的资助,可要怎么过?田氏真心为自己的将来担忧了。
瞒了这些年,哪知道这老头子要死了,也不给她留一个好念想,非要把她的后路给绝了。田氏这会对老爷子是恨得牙根痒痒的。
“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计较这些。再胡说八道,当心我休了你,还不快磕头给爹认错。”曾瑞庆瞪了她一眼,忙拉着她跪了下去磕头。周氏跪下去还犹自嘟囔,曾瑞庆听了踹了她一脚,方才老实了。
几位老舅公和姨娘阿婆听了气得脸都发黑了,拉着曾瑞庆要好好说道说道。
第三百三十九章、殇(二)
“大外甥,你娘的事,你可得说清楚了,当初,可是立了契的,你娘可就你一个儿子了,你可不能做那猪狗不如的东西,连自己的亲娘也不要。”田氏的大弟弟先说道,两位姨娘婆婆在一旁只知抹泪。
“二位舅舅,二位姨娘,你们放心吧。只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姨娘和舅舅年纪也大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我们再告知各位长辈。还有,今天的事,还望各位长辈存在心里,毕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这个自然。我们晓得轻重的。”几位长辈点头答应,毕竟田氏也是欠了一条人命,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毕,他们四个又去看了看田氏,嘱咐田氏几句。
原本曾瑞庆让康平安排车子送人,可他们都拒绝了,离得也不远,说就不添乱了,小田氏也不回家,估计老爷子也撑不过今晚,索性跟着大田氏回去住一晚。
老姑婆原本想留下来,曾瑞庆还是让她先回去了,担心她受不了这场面,说道:“大姑,该见的面也见了,该说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老人家年纪也大了,身子又不好,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们可如何担待得起?”经得她女儿的同意,强行要送她回去了。
曾氏坐在床前,拉着老爷子的手,哭着说道:“连你也要先离了我,我这辈子也没什么盼头了,横竖大家不久就会见面的,我也就不留下来送你一程了,你放心。你这儿子孙子都是出息的,见了爹娘也有话说,不像我,这一辈子。什么也没留下。”
又是一行清泪从老爷子的眼角流了出来,“大姐,不要这么说。要没有你,我也不能有瑞祥,曾家也没有这份荣耀,我见了爹娘,告诉爹娘,大姐替我谋划了一个好儿子。”
“你要真这样想,这是大姐这辈子唯一做对的一件事情。可惜,我对不起小慧,你见到了她,替我赔个不是,说用不了多久。我就会亲自去找她认错。”曾氏哭着说道,拉着老爷子的手不忍离去。
还是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她,曾氏才一步三回头就走了。
这时,春玉两口子哭着上前,老爷子歇了好一会,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二毛要是能留一条命,就让他好生改了吧。以后,我走了,你不许再烦你二哥一家,自家日子自家过,你也该学着靠你自己,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春玉听了呜呜大哭,被曾瑞庆黑着脸给提溜出去了,夏玉和秋玉两家近前了,老爷子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两家爹是不愁的了,爹知道你们的日子越过越好,是沾了你二哥的光。以后,不论你二哥怎么做,你们都不要有恨。还有,秋玉,你离你娘近一些,以后,你娘那,只怕你要多尽点心了。”
这也是老爷子能为田氏最后考虑的事情了,他也知道田氏跟着曾瑞庆未必有好日子,可是,他要不把曾瑞祥的身世说出来,他走了之后,田氏肯定会没完没了地找曾瑞祥的麻烦,到时一顶大孝的帽子压下来,曾瑞祥想拒绝都没法拒绝。还不如这样说出来,大家彼此认清身份,他也能没有牵挂地离去。
夏玉和秋玉也都跪着答应了,老爷子又单拉着木木和小文嘱咐了几句,要好好念书,要上进。
曾瑞庆低声问秋玉衣服备好了没有,秋玉点点头,哭着说道:“秋天那会见爹不好,我就预备了出来,偷偷放在学堂那边,原本想冲冲的,还是没过去,呜呜…”
子晴这才知道,这装裹的衣服是由女儿预备的。
曾瑞庆听了打发秋玉两口子亲自去取。
子晴见曾瑞庆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曾瑞祥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自己确实帮不上忙,也有点累了,便带了子雨先回家。两人经过了这一下午的冲击,也没有谈话的,各自安歇了。
可是,子晴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想着那个可怜的小慧,她是招谁惹谁了,无端被人强暴了,还不能声张,只为了对方是恩人表嫂的亲弟弟,可谁料对方是一个如此没有担当的人。本来已经躲开了这一切,上天眷顾了她一个孩子,还没来得及欣喜,却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本以为自己找到了依靠,萧老爷子也是一片好心,却没料到福祸自来相依,纵有千般不舍万般挂念刚出世的儿子,终究还是香消玉殒,撒手人寰,徒留一片唏嘘。
子时初,林康平回家来换衣服,说是老爷子不好了,连水都喂不进去了,只怕就在今晚就过不去。
子晴听了只得爬起来,喊了子雨,跟着林康平一块过去。
一进院门,只见人影憧憧,厅堂里也站满了人,曾家的第四代基本也都来了,除了子喜家和子寿家两个奶娃留在家里由丫鬟照看。
剩下的还有子萍一家,大毛一家,桂英一家,都是晚上刚通知到才赶来的。
子晴有好几年没见桂英了,典型的农妇装扮,看着出浓浓的岁月痕迹,想必日子很是清苦。子晴看见自己进门时,桂英咬着牙看了林康平和自己一眼,有哀怨,有痛恨,也有嫉妒,总之很复杂。不过,此时,子晴也懒得计较了。
曾瑞庆和曾瑞祥以及子福仍在屋里陪着老爷子,春玉几个则守着田氏。不一会儿,只听见里面大喊:“爹,爹”以及子福几个的哭喊“阿公”。
不一会儿,只见周氏和沈氏红着眼睛出来,忙着在堂屋用凳子和木板搭了个简易床,铺上稻草,几人把老爷子移到堂屋。
这时,只见春玉跪着爬出来哭喊道:“爹,爹,我是你的大女儿春玉呀,你睁眼看看我,你要走了还有谁管我?可怜我一年到头吃不饱穿不暖的,也没有孝敬过你,你要走了,我孝敬谁去?”
“行了,都这会了,你还好意思说这些,早干什么了?要不是你,咱爹还能多活几年。这会哭给谁听?你要有这心,爹能这样吗?千交代万交代,爹娘都不能受刺激了,你听了?成天就拿你家的那点破事来烦爹和娘,现在好了,想烦也烦不上了。”秋玉对春玉嚷道。
“行了,爹都这样了,你们少说几句。”夏玉也哭着出来了。
老爷子似乎听见了春玉几个的呼喊,抬了抬眼皮子,嘴唇动了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众人忙喊了起来,曾瑞庆看了看,带头跪了下去,这时,曾家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媳以及第四代全都跪了下去,边哭边烧送行的纸钱。
木木和宛晴几个外孙外孙女陪着田氏在屋子里呆着,田氏也不说话,也不流泪了,只是睁眼呆着。
春玉、夏玉、秋玉三人则和子萍、子晴和子雨进了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