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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雄张张嘴,欲言又止,长叹一声,闭目不语。
此际门楼外各路执事,闻得鼓声已陆续赶来集合,庄外一批人刚好也正赶到,李豪入内报告,福星却已举步出来,道声:“辛苦!”轻一抬脚,人已跨上五丈之外的门楼。
黑无心不待吩咐,已疾步跟了上去。小雀原得指示,令她留心黑无心。自觉身负监视重责,便也随后跟上。
李豪则回到广场,自动下令两队队员歇马,散于四周,负起监视责任。
黑无心见庄中重要执事到齐,便清清喉咙举手作势,敞声大吼“肃静”,道:“本人向各位报告一个惊人消息,本庄庄主屠盟主,今午与天衣坊少坊主相约玉皇庙,会商之时,暗下毒药,想害别人,不料自己却先中毒。天衣坊少坊主指出屠盟主行为不当之处,已令屠盟主口服心服。现在李少坊主已率诸夫人与麾下男女卫士驾临本庄,要彻查屠盟主以毒害人,勒索行商巨贾事宜。现本人奉李少坊主之命,召集各位会集于此,少坊主有事要交代,盼大家遵命行事,勿蹈庄主后尘!”
大家静悄悄听着,都愣了一会,陡然有人大鼓其掌,刹时间,大家受到感染,也跟着拍手大叫,场中一时陷入一片混乱。
福星上前一步,双手轻举,清声道:“本座李福星,奉家父之命,与屠雄会于泰山。本为谈每年缴交保护费问题。屠雄暗藏祸心,毒人害己,而今已似废人!”
他这番话,声调不高,虽在嘈杂声响中,仍似平常与人对谈一般。场内近千人及一旁店铺中伙计,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之间,众人惊骇相顾,哑口噤声,到此福星语气停顿之顷,场中陡然又爆发如雷掌声。屠雄愣坐厅内,也听得见,不由长叹连连,潸然落泪。
福星心中自也明白,稍停之后,又清声道:“本座此来,是按江湖规矩接收此庄,并全力调查屠雄劣迹。各位往日追随屠某,当有许多奉命而为、助纣为虐之事,本座决定于清查完毕后,稍做惩处,若有不服者,随时可向本座或手下男女卫士挑战,只要能胜一场,本座便许你为所欲为,否则便得各安现职,静候裁示!”
说至此处,下面又早已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也有些执事跃跃欲试,但想到适才所见,四百多人被强押回来的卫士刀手,个个垂头丧气,显然吃过苦头,不禁又有些犹疑。
福星见状,微微一笑,抬头见十丈之外一树高枝上,立着一只喜雀,举手一招,将之慑入手中,笑道:“谁要能将这喜雀在空中抓住,本座便将这安宁庄送他掌理!”
说着,手掌一举,那本在掌心挣扎的喜雀,陡像失去约束,一飞冲天,已入五丈高空。
这手“捉、放”绝活,震慑了场中每个人,愣呆半晌,才暴起另一阵掌声。
福星微微一笑,又清声道:“庄中人亦或有受居某毒害者,三日内亦可向黑无心主持的‘执法堂’申诉,查证属实,转呈上来,本座亦必主持公道!”
他到此一顿,双目中闪闪放光般扫视众人,又道:“总之,三日内本庄封庄,任何人不得任意出入,三日后本座做出决定,必有详细交代!”
场中近千人,每一个都被他目光所慑,心中发毛,暗叫:“可怕!”“厉害!”福星道声:“散会!”声出人已无踪,谁也不知他怎么走的。
其实,福星只是回了院中的厅堂,同时传音吩咐院外李豪,自行安顿,分派任务,第一先了解全庄环境,第二则派出少数人,择要设立岗哨,以防万一。
李豪对这种指挥方法已然习惯,便即依命行事不提。而大厅内的福星,则已瞑目端坐,以天眼、天耳查察内宅情形。
黑无心与小雀随后进来,见状对望一眼,小雀打个手势,叫黑无心噤声坐下,以待后命,她则转身悄然出去。
黑无心感激、感慨,又惊奇的坐向角落,心里却是愉快得很。他想到今后跟着这位俊如金童、能赛神仙的人物,无论做啥,都必与助人有关,这起码能稍赎从前几十年黑道生涯中所积恶孽,不由更感觉满怀希望,心底满是平安与平静。
福星的天眼偶尔扫过,察觉他身上灵光,更加纯正温和,而且还是童身,不由暗自点头。他心中灵机一显,摸出一粒“赤龙丸”,传音悄语,叫黑无心张口。黑无心毫不犹疑,才张开大嘴,一丝轻风吹入,不由令他一窒,嘴巴闭了一下,一粒甜中带辛的清香药丸,已然滚落腹中。
他仍然张开嘴巴,耳中却已听到另一句话:“瞑目运转内功心法!”
黑无心依令而行,才收聚丹田之气,便感觉到药丸已化温热劲流,随他意念,与真元逐渐化合融会,活泼泼流向全身,原先想都不曾想过的生死玄关,片刻之间已然畅通无阻,小、大周天经脉,均如康庄大道,可以任意之所指,无远弗届,无窍不通,让他欢喜得心花朵朵,几几乎要跳起来。
便在此时,耳中又听到福星的提示:“收心猿,去思虑,澄志如一潭无波之水,水中镜花皆云烟,只有一片光明境!”
黑无心跟着默念,果然过不片刻,便已入静入定。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无心方始醒来,只觉得全身轻飘飘恍似一羽,伸臂伸腰下坐,全身骨节一阵轻响,倒把他吓了一跳,怕是吵了“少主福星”。偷眼一望,少主座上已然无人,却遇上一双含笑的目光,正是小雀。
只见小雀“嗤”的一笑,美似天仙,声如仙乐般道:“你大约得了少主厚赐,否则怎会好端端长了一头,人也变得白了?”
黑无心心头一跳,忙低头瞧看,只见裤脚袖口,果然都短一大截,露出的部分,也白嫩嫩大异往昔。
他喜中有惊,惊中有些羞臊,忙道:“姑娘见笑了,失礼得很!小人得赶快换衣服去,否则若是犯渎了诸夫人,岂不该死?”
说着,低头便往外走。小雀跟上去,笑道:“少主吩咐,令小婢同你坐镇执法堂,以备庄众前来申诉告怨,那执法堂在哪儿啊?”
黑无心去似飘风,比以前不知快有几倍,同时边走边道:“如此请姑娘随小人来吧!就在…………”
下面的话,还未说完,一抬头已到广场左侧一堂门前,上面有个横匾,刻着“执法堂”三个大字,门口站着两名堂丁,担任守卫。
黑无心对一高个子说道:“周五,快去拿你一套衣服借我穿穿,…………”
那周五听清是堂主声音,“噢”声应了。还没转过念头,眼前一花,堂主及一位美姑娘,转眼都进去了。
堂里分三进,前面是听审问案的“公堂”,二进则是住的地方,后面则是牢房与堂丁宿舍。
黑无心独身住在左厢房,右厢房则空着。后面牢房只关了五个庄内的“三只手”,堂丁则有十二名。
黑无心一见小雀跟来,心中窘羞得很,推开左厢房门,请小雀入内宽坐,他自己等不及,去后面找衣服去了。
小雀独自入内一瞧,左厢一明两暗,陈设极是简陋,和屠雄内宅相比,简直有如天壤之分。但她却不由暗暗赞佩,怪不得“少主”赏识,这人果然有过人之处。
但,她想:“少主为何派我来呢?若是不放心他,怎会赐予灵丹妙药?难道是别有用心…………”
她不是笨人,仔细一检讨,不由跳了起来:“哎啊!糟啊!少主误会了,我怎会看上个老头子呢?”
她心头意念电转,自怨、悲伤自是有的。但又想,只要自已坐得正,表现得好,还怕人误会吗?故此立下决心,先装糊涂,把交代任务做好,再找机会向主子及少主剖白心机,倒也不迟,反正少主身边女人多得很,哪一天能“幸”到自己,有得等呢!
想到这事,又使她身上燥热,有些儿不满。自己哪点比不上小丫头小竹、小兰四个?她们不但一齐被“幸”,鬼丫头小竹居然还做了三夫人!而今四、五、六、七跟着进门,她这做丫头的,岂不更得靠边站吗?
正胡乱想着,黑无心已换了合身的短衫,双手捧了杯热茶,恭恭敬敬送上来,诚恳的道:“姑娘请用茶,小人这里一切简陋,请多多包涵!”
小雀眼珠一转,伸手接过,甜笑道:“黑堂主客气了!少主之意,令小婢在此三日,以便协助堂主处理申冤案件,但不知这里可有住处?”
黑无心搓搓手,垂头道:“对面虽有空屋,缺乏用具,不过小的马上着人去买,只要姑娘不厌粗陋,应无问题!”
小雀笑道:“小婢出身丐帮,什么苦没吃过。堂主不必太过费心,随便找床被褥就可以了!”
黑无心连连称是,又告罪出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让小雀初次感觉到被人奉承的愉快,灵活的心眼里想:“若是一辈子被他当天仙般捧着,不比看人脸色、等人临幸强得多吗?”
这一念转过来,心头舒坦多了,兹后三天,果然和黑无心合作得非常愉快。
且说福星在引导黑无心入定之后,天耳中听到各处夫人、女侍的谈话,以天眼观之,也瞧清内院各屋情景。当发现夏荷伴同孟丽丝,正检查一间地下室时,不由心中一震,迅速赶了过去。
那是最后边一间屋子,外观似黄土砌成的一间矮屋,乃堆放杂物器具之所,实则里面钢铁铸制,有暗门通道,直下数丈,才是一间石砌的巨室。
室内不仅有许多瓶罐药草,另一边养了许多罕见毒蛇、毒虫。最可恶墙上钉着人皮,铁笼子关着三个奄奄一息的裸体少女,旁边放着一大桌子整人工具。最里边还有丈许方池,池水浊黄,臭气薰天,丝丝白雾不时浮起,更增了许多可怖气息。
夏荷与孟丽丝无意中闯进来,见三少女肤色发绿,气如游丝,不由大起怜悯之心,都想赶快先把人救出去再说。
两人一商量,正要打开铁笼,福星已闪电般出现身边,喝上两人:“且慢动手!”
二女见福星突地现身,不禁惊喜。尤其孟丽丝转身偎入他的怀内,妮声说道:“少主怎么来了?这里好臭啊!!”
福星摸摸她的金发,闭目以天眼注视三女片刻,出指连点,已封了三女死穴。三少女长叹一声,伸腿死去,李福星推开孟丽丝,伸指在空中画了三符,一口舌血喷上去,火光三闪,符光拥着三名少女魂魄,冉冉上升,都对他不住合什礼拜,福星长叹一声,道:“此生苦孽已尽,来世之福可享,去吧!”
三符光一闪而逝,送三女转去地底。
这时福星才张开眼睛,苦笑一声道:“看来天命如此,想不犯杀孽已不可得。这三女乃是屠雄特意培养炼制的毒人,再过一年半载,就太可怕了!”
孟丽丝又偎过来,奇怪问道:“怎么可怕?我觉得她们好可怜!少主你为何不救,反而杀了她们?”
福星苦笑道:“若是能救,怎会不救?这三女已然毒入骨髓肌肤,任何人摸她一下,便会中毒毙命。炼成之后,精力恢复,表面上会变得比常人更加妖艳,若屠雄用她们除杀异己,更易如反掌了!”
孟丽丝又问道:“少主为何画符喷血,和谁说话啊?”
福星温言解释道:“我一者为世除害,二者解除这三名少女痛苦,不得不杀害三人。三人之魂要往地底报到,我画符喷血,也是为了她们。只盼她等来世有福可享,以补今生所受折磨,你明白吗?”
孟丽丝点点头,笑道:“你真是好心肠,怪不得这多女人喜欢你呢!我找你找了三百年,也受了不少苦啊?如今总算如愿,想想你方才的话,满对的呢!但…………今世之福,是否又是来世之苦呢?”
福星笑道:“来世苦不苦,须看今世作为。今世多行善,来世怎会再苦?今世苦勤加修为,脱出轮回,又哪有来世?”
这话让两女大有彻悟,都不由凝眸细思。福星却不管她们,闪身走近铁笼,双袖一挥,近千斤的铁笼子已平平飞出丈余,落在方池之上,缓缓沉了下去。
刹时间池水中冒起阵阵浓烟酸臭,三女尸体已渐化去。
福星一边叫二女上去,一边将室内毒物、药草,统统拂入池中,方始出去。
三人在土屋外大吸了几口长气,夏荷娇声道:“这屠雄当真死有余辜!死后尸体也当投入此池,也让他尝尝味道才好!”
这话刚刚说完,便听玉凤公主脆声传音,道:“少爷快回来吧!这屠雄已然服毒自尽了!”
福星牵了二女,闪电般越过几重院落,返回大厅。见屠雄已在角落座椅之上,七孔流血而亡,一只小小空药瓶,跌在地上,想来便是装药用的。
他不由叹了口气,道:“孽由自做,罪有应得。他后面既无亲人子女,就通知黑无心,派人抬他出去,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