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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京官都该死!”他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言语间透出很深的恨意。
“公子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就算讨厌京官也不能不辨忠奸。”
绿衫男子贴近她的脸冷哼了一声,“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顾曦淡淡一笑,温声道:“我的人品怎样不敢保证,可从未有人说过我生得是一副大奸之相,公子不能太武断了。”
见他垂眼沉思,她试探性的握上他的手,男子神色一紧,匕首向前递了几分,她的后腰缓缓开出一片血花……
“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这刀子可是不长眼!”他回过了神,又死死的盯着她。
顾曦无奈的摇头轻叹,衣袖一掩遮住两人,凑近了几分道:“你此时杀了我,也走不出去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有什么话慢慢说……”
绿衫男子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隐藏在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杀我吧,为了逞一时之气而动手,岂不是暴露了你自己?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罢,冲动行事对你也没有任何好处。”
男子思虑了半晌,才开口道:“姑且就信你一次,你若是敢耍花招,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对面的官员们只看见衣袖下映着两张紧贴着脸,暗自窃笑,这位顾大人还是个色急心切的,在席上就轻薄开了!
顾曦放下右手搂住那男子,感觉他的身子一僵,十分的抗拒,完全不似刚才勾引她时风情万种的样子,她轻笑一声对着众人道:“子廉不胜酒力,怕是不能再陪诸位了,请各位大人见谅!”
众人立马会意,张宗年放下酒杯道:“既然大人已经醉了,那下官就送大人回行馆歇息…至于如月…”她瞥了那绿衫男子一眼,笑道:“大人身边也没个照应的,就让他一同跟去吧!”
“子廉就多谢张大人成人之美了!”她低头看了眼怀中之人,他状似羞涩的垂下了头……
出了颐风楼,如月才收起了匕首,搂上她的腰挡住那一片血迹,在门口与众人告辞后,两人上了轿子向行馆而去……
顾曦倚在轿椅上闭眼调息,腰上血流不止,让她唇色有些发白,如月见自己的衣袖上殷红一片,瞧着她气息微弱的样子,蹙眉道:“你没事吧?”
顾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轻摇头,伸手道:“有帕子吗?可否借我一用?”
如月迟疑的从怀中取出绢帕递给了她,她接过来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不同于风尘男子的脂粉香,是处子身上特有的幽香,她自嘲的笑了笑,用帕子紧捂着伤口处。
如月坐在她身旁,心里一时有些过意不去,没想到此人真的没有出卖他,刚才她明明有机会揭穿他,却由始至终帮他掩饰着身份,自己对她确实是下手重了些,思及此他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递给她,“服了这个,会好一些……”
“多谢!”她接过来打开就倒进嘴里吞咽了下去,如月猛地抓住她的手臂沉声道:“你就不怕是毒药?”
顾曦收起纸包,淡淡一笑,“此时只有你我二人,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
他轻哼了一声,松开了手,坐在一旁不发一语。
顾曦也懒得理会,调息了一阵子,发现气息顺畅多了,血也止住了,确实是疗伤之药,不禁暗道这位如月公子果真是个口硬心软之人,不然刚才那一刀早就要了她的命了 ……
轿子在行馆面前停了下来,下轿之前,她附耳轻声道:“麻烦公子扶着在下,莫要让人看出了异状……”
如月点了点头,搀着她的胳膊扶她下了轿,搂着腰挡住了伤口,两人的身子贴得严丝合缝,他面上一阵烧红,浑身僵硬了起来,顾曦见状侧脸低声道:“顾某无意冒犯,实在是情势所逼,得罪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如月微微颔首,面上缓和了下来,扶着她躲开了下人向客房走去……
陆衍中早已在房中等候多时,见一个男子扶着她走了进来,面上吃了一惊,上前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顾曦摆了摆手,“无妨!快把门关上,我有事要说!”
如月扶着她在桌旁坐下,陆衍中连忙关上了门,“大人,倒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看见她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她一抬眼狐疑的盯着那男子。
“是我伤了她!”如月毫无惧意的与她对视,沉声道:“我以为她跟那些狗官是一伙的,所以就想杀了她!”他眼中满是恨意,双拳紧握了起来。
陆衍中摇头叹道:“你要是真杀了她,那些狗官就真的要逍遥法外了!”
“此话怎讲?难道你们还是来替百姓申冤的不成!”他嗤笑一声,面上满是不屑,朝廷派过那么多御史前来,没有一个不是和贪官勾结的,天下就没有不爱腥的猫,做官的自然没有不贪的!
“公子不相信也没关系,本官确实是有皇命在身,是来查清怀州的案子,公子若是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本官,也好早日将那些人绳之于法。”
“你当真愿意替百姓出头?!”他心里已是有些半信半疑,说不定此人真能替他申冤……
顾曦淡淡一笑道:“不敢当,此番也是因为皇命难违,圣上已经下定决心惩治怀州的贪官污吏,我若是办不成此事,怕是无法交差。”
听她说的合情合理,他一时打消了疑虑,思虑了片刻沉声道:“顾大人,实不相瞒,我并非是颐风楼的舞伎,我原名叫柳思颜,娘亲是怀州府同知柳华臻,半年前她上书密奏怀州府贪污一案,谁知后来竟下了大狱,被判了死刑,一日未沉冤得雪,我娘她就死不瞑目!我自小在碧青宫学艺,得知此事后就下山为娘报仇,定要手刃仇人为民除害!”他眼里泛起了泪花,双手的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此事我也略有耳闻,对柳大人之事深表痛惜,柳公子忍辱负重为母报仇实在令人敬佩!虽然你们江湖人的做法我不清楚,但杀人是要偿命的,我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柳思颜沉下了脸,恨了一声道:“我也知道,想取那几个狗官的性命并非易事,更何况就算杀了她们,我娘仍是蒙受不白之冤,我潜入颐风楼是另有目的!”
扫了她二人一眼,他压低声音道:“我是要找出怀州茶政司的账本!”
顾曦与陆衍中对视了一眼,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账本藏在颐风楼?!”
“这个消息我也是一个月前才得知的,颐风楼是当地官绅出资所建,实际上是官府的产业,除了供她们声色犬马之外,还是她们的销赃之地,每年贪赃得来的钱财就在颐风楼大肆挥霍,可最终还是会回到她们的腰包,却变成了正当产业的得利!”
陆衍中拍案怒道:“这帮狗官!当真狡猾!”
顾曦示意她冷静下来,又问道:“你肯定这是确切的消息?”
柳思颜一扬下巴,侧眼斜瞥着她,“你难道还怀疑我说的话?”
“公子误会了,顾某并非此意……”她正要解释,突然外面的窗子传来一声轻响!
“谁?!”柳思颜面上一惊,正要上前,顾曦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道:“别紧张,是自己人!”
只见窗子一打开,一身夜行衣的邵歌翻身进来,她扯下面巾向这边走来……
“这个黑炭头是你们的人?”柳思颜狐疑的看着对面的黑脸青年。
陆衍中嗤笑一声,掩嘴笑道:“这个黑炭头确实是我们的人!”
邵歌瞪了她一眼,视线落在了柳思颜身上,“你是谁?怎么会在这儿?”
“邵歌,不许无礼!他是怀州同知柳大人的公子,是来述说案情的,你今夜有何发现?”顾曦招呼她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她接过来一饮而尽,回道:“今夜我查探了知府张宗年的府邸,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有半点收获,除非她掘地三尺埋在了地下,不然不会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有!”
柳思颜冷哼一声,讥笑道:“像她这种贪官,府里早被人翻烂了,傻子才会把证据藏在家里!”
“那你说她把证据藏在哪儿了?!”邵歌一摔茶杯,心里十分窝火。
顾曦安抚住她缓缓道:“柳公子得到了消息,账本就藏在颐风楼。”
“那我现在就去找出来!”她起身就要往外冲,顾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沉声道:“你不要冲动!太过于急躁只会打草惊蛇!”
“顾大人说的对,我在颐风楼埋伏了一个多月,也没探清楼里的虚实,别看它是风月场所,戒备却相当的严森,品级不够的人连后园都很难进得去!”
顾曦听了他的话沉吟半晌,吩咐道:“这几日,我先拖住那些人,你们白日里四处搜集证据,若是遇到了账目上的事就交给陆衍中,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破绽,夜里我们再想办法查探颐风楼!邵歌,你通知凤卫在城外埋伏随时听命行事!”
“是!”
见两人颔首领命,她的视线又转向柳思颜,“明日我会去颐风楼为你赎身,你的身份多有不便,就暂时留在这里罢。”
“不必了!这件事我已经查了这么久,怎能前功尽弃!大人请放心,我绝不会拖累你们,请让我也出一份力,早日为母报仇!”
见他固执起见,她也不再强求,温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勉强你,只希望你遇事不要冲动,就算是想为柳大人报仇,也不能平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大人的话思颜一定谨记于心!”
她点了点头,环视了三人一眼,“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房歇息,明日还有正事要做!”
两人领命退下,柳思颜却犹豫不决的留在了原地,顾曦看了他一眼道:“柳公子,为了不引人怀疑,你这几日你就留在我房里吧。”
他身子一颤,低头咬了咬唇道:“这…怎么方便…”
顾曦见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柳公子,你误会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当然是你睡床我睡那边的软榻,你是江湖中人,应该不介意与我共处一室吧?”
柳思颜一抬眼,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毕竟是我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好意思占你的床,还是让我睡那边吧!”
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了身,“你是男子,我是女子,这种事就不要跟我争了!”
柳思颜见她腰上的血迹,迟疑了片刻道:“那就让我为你上药吧,不然我于心难安。”
顾曦脚步一顿,轻笑出声,“我伤在此处,男女多有不便,还是不劳烦公子了,顾某已是有家室之人,公子还是避嫌的好,你莫要多想,早点歇息吧,我先出去了,等你梳洗完了再进来…”说罢,她已是出门而去。
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柳思颜粉唇紧抿,蹙起了眉头……
☆、第二十二章
次日晌午过后,一辆马车在怀州府衙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的衙差连忙打了车帘行礼道:“见过御史大人!”
顾曦微微颔首当先而出,身后跟着邵歌和陆衍中,进了府衙一路行到后堂,张宗年早已是等候多时,她迎上前拱手道:“顾大人大驾光临,这府衙是蓬荜生辉啊!”
“张大人客气了!”顾曦拱手回礼,两人一齐步入堂中,后堂高敞轩昂,宏利精致,主位上的太师椅后,设屏风一座,绘着满江崖海水云雁图,富丽华贵。堂上匾联高悬低挂,匾额上书明思堂三个大字,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为政戒贪贪利贪贪名亦贪,勿骛声华忘政事;养廉惟俭俭己俭俭人非俭,还从宽大保廉隅。”
顾曦见了,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扬,为官者要戒贪,不可贪名贪利贪财,要以身作则节俭养廉,可又有几人做得到,能吏寻常见,公廉第一难!这副对联挂在这儿,未免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意味。
两人在右首边的红木椅上坐了下来,随行的人立在身后,下人连忙奉茶待客,顾曦端起茶杯一掀茶盖,顿时茶香四溢,沁人心脾,低头轻啜了一口,只觉得茶味鲜醇,回味甘甜,隐隐带着兰花的香气……
“此乃今年明前的贡茶,名曰顾渚紫笋,有诗云:牡丹花笑金钿动,传奏怀州紫笋来。当今圣上与安国侯都十分钟爱此茶,下官想顾大人也定会喜欢。”
听出的她话里别有深意,顾曦面上不动声色,淡笑道:“子廉不过是个小小的御史,今日能饮到此茶,实在是万分荣幸,还要多谢张大人了!”
“顾大人过谦了!大人深受皇恩,又得侯爷信任,日后加官进爵、富贵荣华享之不尽,怕是连金山银山亦不会放在眼中,这区区贡茶又算得了什么,只望大人回京之后,能替下官多多美言几句,自是感激不尽!”
“这是自然,张大人尽忠职守,凡事都面面俱到,本官回京后,定会向圣上明言!”
张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