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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日蓝涛终有悔-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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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协议,我国有义务将逃难至此的白国人士应遣送回国,陛下惜才欲意重用御昂非,圣意甚远,但也应谨慎为上,莫要给白国留下把柄,陛下此番大张旗鼓的拔擢与御昂非关系密切之人,恐有未妥,恳请圣上三思。」老相国委婉规谏,立得许多臣子同声附和。 

「恳请圣上三思。」一排排臣工像波浪般层层下跪,恁是壮观。 

「相国言重了,朕重用的是澄远,与御昂非无关,不必过想,趁此机会,见见列位臣工将来要共事的同僚吧!」老相国三代侍奉王家,忠心不二是不容怀疑的,但终究是老了,糊涂了,语中口气好像沙巴是白国属国一般,唉,自祖代定疆域以来,沙巴以守为职,凡攻出国土的战役,凶多吉少,这才养成众臣缩萎不前的心态。 

「宣!」 

宫门远方一抹身影逐渐走近,当他一脚跨进大殿,众臣鸦雀无声,仍跪在地上傻看著那人,红黑是沙巴最高贵的颜色,红色代表战士抛洒的热血,黑色代表不畏恶劣环境求生的坚毅,在沙巴非陛下能著红黑之服者,象徵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老相国的朝服都仅有红色而无黑色,这… 

「拜见陛下。」虽言拜见,却实无跪拜之举,不合朝仪的行径,让众人愤慨不平。 

澄远将长发规矩梳盘於顶,戴箍式搞冠固定,宽袖朝服,衣襟盘曲而下,由金带扎系,庄严又不失简便,白玉无暇的颊颈完整的展现优美弧度,更增书生之气,而其绝美的相貌,若非那双凌人的眸子,怕是被误认为女子也不无可能。 

「朕已允澄远殿前免礼,看座。」这番话是说给蠢蠢欲动想要先参一本的臣子听的,昊悍对这些不上不下,大事做不成,小事很计较的臣子,也是无奈多年,若沙巴人才济济,量能给职,这些臣子顶多是个地方府县官员,还轮不上中央殿臣。 

澄远没有落座,只是恭谨的站置一旁,不著痕迹的观察殿上同僚,心底大略有数,他现在颇能体谅昊悍为什麽求才若渴,若是位居一国顶峰的重臣皆是如此,的确不虑也难。 

「陛下,驻在太平馆的白国使节已经向老臣停出严正警告,并要求尽速交出御昂非等白国人士,否则不惜撕毁协议,再度兵戎相向。」老相国再度进言,老脸满是徬徨不安的忧惧,觉得自己的地位面临严重威胁。 

「澄远,你怎麽看。」 

「没有必要理会白国,今日出兵,三月之内,臣定让圣上北面无忧!」拜这恶劣国土所赐,沙巴男人能吃苦、擅搏击,军队素质十分优良,欠缺的只是一名能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将帅,带领他们在国土之外迈向胜利。 

昂非前几次能轻取沙巴军,就是看透了他们主帅无能这点。 

「陛下莫信此人狂语,先月交锋,我军决战境外,溃败而归,与白国为敌实非明智之举,我国北部的畜牧还赖白国山水供应,若持续中断,损害恐难扩大,陛下三思。」老相国再谏,仍得多人附和。 

「就是有你们这群糊虫涂,国家才如此艰困。赖人以水,听人以命,韦燕王雷横连亲父都能反目,撕毁个协议又算什麽。今日应他这些,明日就要从他更多!真是可笑,天灾的是白国,祸乱的是白国,易主动盪的也是白国,而沙国之臣竟在大殿之上,姿态卑微的请求圣上企与白国求和,我都要不知道谁是堂上臣,谁是阶下囚了!」澄远冷声叱责这些脑袋烧坏的笨蛋,切中要害,众臣羞愧,一时寂静无声,无人敢再辩驳什麽。 

「陛下,请授臣军权。」拿下白国,为昂非…也为主上。 

「好!朕命澄远为三军统帅,领帅印、御剑,谁敢不从,立斩不赦!」大笔挥毫,圣命已下,谁都无力回天,纵有满腹不满,也只能保持缄默。 

「在臣率军之前,有一物献与陛下。」司澄远仰头看著昊悍,效忠这个男人没有想像中的困难,他既不觉屈辱,也不觉受限,反倒是像突然开了好几扇窗,让他看见不同的世界,多了许多值得思考的事情,生活也顿时不无趣单调了起来。 

虽然昂非颇有微词啦…想起今晨赖床,连早饭都来不及用就匆匆出门时,昂非一脸哀怨的模样,看来回去要多吃一点补偿他才行了。 

「哦,是什麽?」昊悍小为吃惊,澄远不是会献礼搏求欢心的臣子,自己也不是贪求珍宝的君王,他实在很好奇,澄远想给什麽。 

只见司澄远从袖里拿出一叠书夹固定好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 

「臣针对王国的现状及病症,撰写了治国纲要,里头由近而远,由短至长,条列说明了各种必要施行的重大方略,首先一项,请陛下立即释放所有白国人质,好生怀柔,这些人都是白国富豪、旧臣,论财力、影响力皆不同常人,善待处遇,保障他们的安全与财产,让有钱人愿意定居流苏,让有才人愿意效忠王国,对日後的发展是大大有利,请陛下过目。」 

澄远清晰说道,高举书纸,却久待不到侍从来取,不禁疑惑,抬头,昊悍赫然立於眼前,清明睿智的双目温和的看著自己,有激动、有信赖、还有煦日般的关怀。 

「…朕没有要你这麽做。」他沙哑的拿起那厚厚一叠的纸张,端正的字体行行工整排列,从一而终,层次分明,毫不紊乱,这要花多少精力来计量,寻常人要花多久才能办到?澄远怕是自那日开始便夜夜挑灯书写… 

他昊悍自登基以来,有臣子,也无臣子,王国是他一手撑起来,也由他一手扛下去,好坏成败,都由他一体承担,他早已觉悟,却没想到在此刻有一臣子,竟让他比拥有整个王国还要欣喜若狂!!! 

「是臣自愿的。」他轻笑道。誓言是真的,或许初衷是为了昂非,想利用沙巴军队收复白国,但後来已非那麽回事,他对昊悍效忠,百分之百是出於自己的意志,只因…昊悍值得。 

自他称臣至今,昊悍没有命令他什麽,没有藉机在他身上榨取什麽,甚至没有指派半件任务。只是推心置腹,承认自己的存在,肯定自己的能力,付出信任,任他随意发挥,随意要求,昊悍给的太宽阔、太真切,让他无法把为臣子当作一件纯粹的工作来做,他输给昊悍了。 

他司澄远虽自傲,却有自知之明,自己跳脱一切束缚的个性永远不会是一名称职的君王,只因他太自负、又太自私,怒气上涌时什麽也控制不住,国家社稷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名词,毫无意义。 

单论才干,他胜过昊悍,但若为王为皇,适合的人不是他,所以,他甘做昊悍之臣。 

「臣三月後归,陛下珍重。」 

暂别主上,他旋身离开,背影如同展翅欲飞的大鹏,谁也阻挡不了他的遨游。 

(51) 

昊悍本来要赐座府邸给澄远,但他不喜欢那些铜门高墙的大宅,显眼又难管理,奴仆一多,人多嘴杂,徒增烦扰,因此婉拒了昊悍的好意,独自在城西偏僻觅得了一处院落,不大,屋前的老槐树枝叶茂密,提供了遮蔽的隐私,也多了分古意,凉风吹来甚是舒畅,澄远雇了个原是乞丐的哑子专门洒扫,又把酒楼里那个店小二请来当门房兼管家,加他与昂非,仅四人而已。 

「你回来了。」御昂非就坐在树下读书,见他回来,笑著迎去。小远穿官服煞是好看,有顶天立地的味道。 

「陛下已准我出兵,日落前要到北营赴命,明早出发。」接过昂非递的茶水,润润喉,沙巴的气候真是乾热,不动还好,一动就出一身汗,黏黏腻腻的,唉,看来自己要快点习惯。 

「我也随军。」御昂非坚持。 

「当然,我们一起去。」微笑,白国有昂非失落的东西,是一定要取回来的。 

「离日落还有时间,你去擦洗身子,瞧你满脸沙尘,我把菜热热,等一下好用。」这情景好似回到了桃源仙境,虽有那麽些不同,但有小远在,其他的都是次要了。御昂心中非满溢幸福,足以让他暂时不去想那伤他甚深的国度。 

「嗯。」 

******************************* 

三军易帅,挥师北伐。 

今日之前,众将都以为协议将成,停战休兵,没想到一夕翻转,陛下选任新帅,还命再进白国。沙巴军阵中,有人不满,有人怀疑,有人叹息,更多人都在等著看此人到底有什麽本领,能让陛下如此全权信任。 

新官上任,一把火就烧灭了所有不服之音。 

当晚,北营破天荒的举办『摔跤大赛』,胜者赏金百两,军中好汉无不摩拳擦掌,急欲一攫千金,可那个看来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司帅一下场就粉碎了所有人的轻蔑,连战百人,脸不红气不喘,如猫戏老鼠,游刃有馀,赏金从百两、千两,最後提高到万两!全营气氛疯狂至最高点!连副将、参将都褪去军装下海参赛,各班精锐尽出,却无人能从司帅手中获得一胜!气煞人也! 

「没有了吗。」他返手一扳,该名壮硕的队长便狠摔个狗吃屎,被头昏眼花给抬了下去,他扬声问道,回应他的只有呼呼风声及满地瘫倒将士的呻吟。 

沙巴男人崇拜强者,从不屑,到无法置信,到心口折服,仅一晚而已。 

「这里是万两黄金的银票,谁摔赢我,就可以拿走,此约随时有效。今晚大家累了,早点睡吧,明日天亮前拔营,迟者军棍伺候。」命人将银票钉在军议大帐的告示牌外,以”刺激”众将士。 

澄远想的很简单,想快速带起军心,就必须在沙巴将士最自豪、又对自己最有偏见的地方,狠狠的扎际强心针,一则除去过往将帅不振的阴霾,二则也对士兵们武艺的提升产生鼓励作用。 

看来他的小手段还挺管用啊。 

隔日,身为随行监军的御昂非好笑的看著一群将官,还没正式开战呢,走路就已经一跛一跛的,脸上青紫交杂,好不精彩,尤其个个不时用又敬又畏的眼光偷瞄著小远,也不枉昨日小远打的腰酸背痛了。说来也好笑,小远辩称要人的命,抹脖子一刀就成了,不费力气,可与同袍耍摔跤,要拿捏准力道,不能太重,伤及根骨,又不能太轻,有损对手颜面,玩得小心翼翼,放不开手脚,简直比他练武还累。说来说去,还不是让自己舍不得,为他揉捏按摩了许久,真是。 

话说要正大光明的待在军队里头,没个正职还是不妥的,所以昊悍附带了份手喻,让昂非以监军的身份同行,图个便利。而澄远之前就放出御昂非就是白国十七王子首席谋士的消息,将士们一听这是曾让他们惨败的主因,就有三分畏却,昂非再以蓝眼之姿出现在众人面前,那畏却之心又掺进了鬼怪之说,更显惶惶不安,可此时只要稍加引导,让将士们相信昂非现在是站在沙国这边的,而蓝眼之瞳乃是天赐神眼,能洞烛先机,反而会大大激励士气,让他们有如得神助之感,也不再畏惧昂非。 

此番出征,他虽得三军兵权,但并未调齐所有人马,只携驻扎在流苏城北的北大营士兵三千人赶赴边境,其馀仍配置在原地驻卫。边境另有万馀士兵,越过迷陀山後,白国估略亦有相当守军待命,自昊悍终止协议之後,韦燕王暴跳如雷,愤而增兵,目前边境上已发生数起零星战役。 

军队急行,七日内就抵达北界的沙巴大营。沙白之间征战已逾半年,人心疲惫,白国切断了水源供应,这边军营用水都改由南方运输,但天炎地热,长路迢迢,送水不易,因此仍是拮据限水,将士痛苦不堪,原以为可以停战归乡,但却化为一空,满腹怨恨,只能闷在心里,因此面对澄远的到临,基层士兵就显得沈闷不乐。 

拒绝了几位将军好意的洗尘宴,澄远正与昂非在帅帐内商讨军议。 

「小远,迷陀山久为两国界山,谁也越不得雷池一步,就是因其地势险峻、易守难攻,仅有一条狭窄山道可供通行,谁把大军开过路上,敌方只要在隘口以逸待劳,就能重创敌军。若要拿下这地方,只能暗渡,不能强行。」御昂非对照著地图,为澄远解说。 

小远连日恶补一切有关沙巴及其邻国的知识,虽吸收得很快,但有些具体情形还有赖昂非提点,军务也是一样的,他可不敢告诉沙巴士兵,他们的元帅是第一次带兵,肯定动摇军心。 

「你说的没错,但你看,就算我们能顺利拿下敌阵驻守的隘口,後面还有丰嗣、辰扬、汉隶三城,军探回报这地方都驻有重兵,大军越过了隘口,将反陷於背水之姿,甚为不利,再者,就算咱能突破三城包围网朝白城挺进,一路上还有层层天险关口,那雷横狠毒,倒也有眼光,你留在雷初府邸的军事布略图想必都给他搜罗去了,这布置跟你设想的相去无几。」摆下一大堆的地图,澄远倚在昂非怀里,长舒口气。 

「阵势是我创的,我自然破的了,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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