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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未经人事,自制力本来就较差,司律从小看著澄远和昂非长大,对於情爱,有洁癖也有向往,不是像爹爹那样的不要,不娶无用之妻,却也深深期望能拥抱一份真情,体会那种灵体交融的感觉,以致…一时惘惑,铸下大错…
他未经深思,脱口而出御昂非云雨中常拿来安抚情人的话语,司澄远酒醉不清,也迷糊回应,其全心全意信赖的姿态,让司律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成了主角,成了感情的当事人,一个冲动,再也不可收拾,甚至在隔日清醒後,有那麽一瞬间,还起妄念,妄想弄假成真,妄想自己能真的拥有这份自小憧憬不已的感情。
他想要情,却伤了人,伤了疼他十几年爹…
「…远主子也明白。」所以愤怒归愤怒,还是不舍痛下杀手,若司律真是对亲爹起了不该有的绮念,以远主子的烈性子,断是留不得人的。
「远爹…」司律趴在桌面上,怔怔想著爹爹,想著很多事情,两张位子空了…一个归去,一个远行…都离开自己了…泪又泉涌……
他不敢回到这个宅子,他宁可睡在夏漱阁硬梆梆的椅子上…因为一回来…他不知道自己该怎麽生活…他已经不会过一个人的生活了…
「枭哥…我没事…我哭完这次就不哭了…你去追远爹吧…或许还能跟著上…」他要长大,不能再依赖别人…不能让爹爹蒙羞,他要做最贤明的沙相…
枭没回答,只是沈默的取来毛毯披在司律一耸一耸的单薄肩头上,陪他坐至深夜,直至哭累了睡去。
室内无光,窗外浩瀚星点,黑暗中的人缓缓开口,保证似的轻道:「…我会在你身边。」
此後的数十年岁月,枭一直遵守承诺。至於他和司律之间的发展,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119)
光阴冉转,岁月无情。时之沙漏不懈点滴流走,落於悠久的长河,奔至命运彼岸。
帝国人民幸得一代名君贤臣,安居乐业、繁荣小康,商业规模日益健全庞大,随便一间坊间书肆,都能藏书上万,但也有一半是归功於教育政策的彻底实施,现在四十岁以下的帝国人,几乎没有不识字的。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培育无数人才,今日的帝国,已非昔日那个思想贫瘠落後,处处要乞智於玄武的帝国了。而『襟学计画』就是一切的开端,读书人如果说不知其事,肯定给人笑得面上无光,此乃前沙相一手策划,当朝沙相付诸实行,计画之初还受不少阻力,那些视读书为特权的上流仕绅怎麽也不能苟同由朝廷出钱让三教九流的孩童百姓也一起受学的作法,不过律相竭力主张,甚至亲临反对者府上,加以说服,这才安稳定调。
事实证明,司相前瞻远见,律相果敢而为,这对父子的风格手腕,如今还为茶客酒人津津乐道。至於那些早八百年前的鸡毛事,人们已经觉得不怎麽紧要了。
「律相,你明日轮休吧?」劭阳羡慕的问。官吏假閒制度是司律个人独创,虽然此举被有心人多所攻击,为人民父母之官,理当时时刻刻戒慎恐惧,怎能有所谓的『休假』?但律相非常坚持,一向公事至上的白相居然也点头同意,於是乎,月假、年假还有特休,就成为同僚之间聊不腻的话题。
「嗯,我这件案子处理完就要回去了。」别以为人贪假就会撒懒,因为工作表现良好的官吏可以得到额外更多的休假,反之则会被消假,因此大家都是很拚命的。目前累积最多的是白相,不过他很少使用,估计他至少可以一整年不上朝,躺在家里领俸也没关系了。
俗话说熟能生巧,司律批公文的速度经千锤百鍊,简直媲美超音速,嘴里跟劭阳说话,手里啪啦啪啦的翻阅,一目十行,大笔一划,完成。
「枭哥。」他在夏漱阁的庭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轻唤。
那人立刻凭空现身。
「你今晚想吃什麽?等我把公文送到尹相那里後,我们一起去买。」司律每次都问同样的问题,可是枭只有一种答案。
「都好。」将他从冠内垂落的几绺发丝拨至耳後,墨黑色的深瞳隐隐情真。
「那你在南门外等我。」时刻有点晚了,司律暗叫糟糕,尹叔要是到陛下那里去就见不著人了,说罢,便匆匆往冬言阁的方向快步前进。
「嗯。」
枭和司律单以外型来说,就十分引人注目,再加上身份地位的因素,哪更无人不晓了,话说堂堂一国宰相亲自在这种市井小民的场所穿梭来回,不会显得降贵纡尊、格格不入?此乃多虑,多半有点店龄的商家都是自小看著御大爷领司律上门,早不觉奇怪。
两人采买足了,一同散步回府,话也不多,手紧紧牵在一起,已经说明一切。
「咦?飒总管人呢?」他虽嘻皮无赖,但尽忠职守、非取巧之人,当了好几年总管,今日怎麽连门房也不顾了。
「………」枭察觉有异,房舍内有股杀气,咄咄凌人,分明有不速之客,又是杀手…他将司律护在背後,轻轻抽出墨剑,摒息,气劲一吐,瞬间突入正门,剑尖直刺向来人後脑杓。
该人神定气閒,缓缓转过头来,枭大惊,连忙扭剑闪避,可是剑势急猛,收不回来,正当以为真的要刀下刃血之时,那人伸手一抓,便把剑身牢牢握在掌心,却毫发无伤不沾红。
「真是盛大的欢迎啊,先是被人档在门外,又被人拿剑戳,我是该回来还不该回来。」他笑道,松手。
「远、远爹…!?」跟著进门的司律不敢置信,他用力眨眼,浑身剧颤,深怕这是幻觉,那是真的麽?是真的远爹麽…?
万水千山,他曾经想过无数次,这麽遥远的旅程,可有归乡的一天?这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毛头年轻气盛、闯荡江湖,他的爹爹三十六岁远走,四十多年音讯沓然,每当午夜梦回,他都不由得恐惧地胡思乱想,疑畏不安,深怕此生无重逢之期……
司律泪如雨下,望著澄远哽咽得什麽也说不出来,思亲之念未尝有一刻忘怀,随著远爹应许御爹的时日年年越近,他就越徬徨不安,胃的深处像吞进许多铁块一样,沈重难眠。
「不过来麽?」张开双臂,浅笑。四十多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亲情…是不会改变的。
「哇──」司律不小了,他一肩扛起三分之一个帝国,有声有色,人皆赞他青出於蓝,其名望在哈萨克边陲都赫赫显然,此刻却如同黄毛小儿扑到澄远怀里放声大哭。「远爹!远爹!律儿好想你…」他哭泣著紧紧拥抱,那太阳般的暖香与记忆一样,依旧让他眷恋依赖。
他有好多事想问,也有好多事想说,但此刻,只要能这样就好…
「傻瓜…」银亮的发丝批散在颊侧,映照著眼底的晶莹,风霜在澄远脸上并未刻下苍老,反而酝酿出更为睿智的成熟,他知道律儿这些年有多努力,他都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激动的心情才稍稍平缓,枭拉起司律,以袖擦净他涕泪纵横的脸庞,司律任他摆布,半晌才想起还未向远爹报告他与枭哥的关系,如此亲密似乎不甚得体,连忙红著脸推开那堵胸膛,谁料一向懂他的枭不仅不动如山,还一把环住自己腰杆,搂得更为紧密,出乎意外的说道:「欢迎爹回家。」
司律见鬼模样的瞪著枭。他的口气就像在谈论天气一样稀松自然,不对,枭哥是不谈天气的…这到底是…啊啊啊───!?
「有进步。」远爹没有纠正枭哥的称谓,反而一脸理所当然的笑意…这演哪出…?
他迷糊了。
「快去煮饭吧,想饿死你们远爹麽。饭後再给你们瞧瞧我带回什麽宝贝。」土耳其的绒毯、英格兰的牛角、诺曼第国王的皇冠、吉普赛人的卜具,还有葡萄酒、咖啡和可可,以及印度胡椒、非洲象牙、波斯红宝石等数不清的玩意,堆满整个後院。
司澄远催促他俩去,自个儿走到庭外,左看看、右看看,这景致真叫人怀念。眼角一瞥,瞄见搁置在屋檐下的某个东西,走了过去。
「居然保存得如此完好。」澄远抚情似的摸著扶手,轮轴看来都有定期上油,转动流畅,他一笑,坐上去,眯著眼放松靠著椅背,好像靠在昂非怀里。
「我回来了,你也跟著我回来了吧,这一趟好玩麽,居然还跑到非洲去,看见黑人肯定吓死你了。」他嘻嘻笑,觉得十分满足,要不是造不出坚固的帆船,时间不够,不然他还想去看看北美的风景。
天上白云几朵,清风徐拂,屋内传来唤人的声音,他一时兴起,自己转著轮椅进去。
吃饭,吃饭。
(120)
「远爹,今天感觉怎麽样?」司律端盆温水,轻敲房门後迳自入室,他预支了连续一个月的特休,全天候待在家里──照顾澄远。
远爹…怕是连一刻都不肯多留了…
「还不错。」接过递来的热毛巾,他缓慢的擦拭著脸。
「是麽。」司律对他过份精神的语调虑起双眉,此景似曾相似…远爹归来後又过了三年,他身子一向硬朗,少有病痛,比起年轻时毫不逊色,半年前却突然开始每况愈下,胃口也慢慢变差,近来更是只能躺著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将届满五十年…
「瞒不过你啊。」澄远轻笑,移身下床,在衣柜里东翻西找,拉出压在箱底的扁平长方木盒,启盖,是一套月牙白浅红边的丝袍,下摆还绣有丛丛青竹的浮案,典雅清逸。「这件衣袍跟我很搭配吧,来帮我穿上。」他理理单衣,回头说道。
「是。」那套衣服…跟御爹走时候穿的…是同一样式啊…司律别过脸,悄悄揩去水渍,端起平日的笑容,辅助他穿衣系带,将银发一丝一丝齐束在颈後。
「律儿,我想去一个地方。」澄远看著铜镜中英姿飒飒的自己,颇有股谪仙的飘灵,他笑意更深,满心雀跃。
「好。」什麽都好,司律此时终於明了,当年远爹是怀著怎样的心情送走御爹的,希望他快乐,希望他无後顾之忧,希望他此生想要的,通通都得到满足。
「那要快一点,我怕有点赶。」澄远步出门房,足下功夫一施展,便往东方跃去,忽上忽下,穿梭在房舍林梢,轻快掠过泥地,却不留半点蛛丝马迹。司律追在後面,看著远爹的背影就像是一个迫不及待的少年,兴奋地遨翔飞舞,追寻著什麽,渴求著什麽,即将如愿以偿。
一前一後追逐半个天日,过了午夜,还不止歇,晦暗阻挡不住他的步伐,阴冷和惊惧侵袭不了他的心,随时可能扑哮而出的野兽也不在他眼中,宛若一团熊熊火焰,往日升之处烧去。
繁华终有落尽之时,再绚烂的火花,也只存於长古一瞬,澄远力竭了。
「律儿…背我…差一点点…再翻过这个山…」他扶著巨木,努力支撑著自己,气力好像在一瞬间都被抽离了,刚才还这麽明显的风景,还这麽清新的空气,却在下一秒模糊、稀薄,这就是…濒临死亡。
「远爹你撑住,我们很快就到了。」绝不能在这里结束,绝不能让远爹抱憾而终,走!腿断了,心脏炸裂了,也得走!司律负起澄远,下颚全挂著咸珠,落了一滴,又流下更多,眼睛被落入的汗水弄得刺疼,他咬牙加快速度狂奔。
山头那端,是什麽?
──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在夜色中曳著浪涛之律,沈静若婴儿摇篮。司律呆了,他从未看过海,随即立刻领悟远爹要来的理由,因为…御爹像海。
「远爹,远爹,我们到了。」司律小心拣了一处平地放下,拍拍他的脸颊,一手按著心脏,还有…还有心跳。
澄远幽幽地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一片纯粹的辽阔深蓝,还有迎面的盐潮香,阵阵白涛,他陶醉地痴痴望著。「律儿…我很认真的对不对…这五十年…我有很努力的生活对不对…」原来昂非说的真的,五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嗯,远爹很认真,远爹做什麽都好认真,一旦远爹决定要做,您总是全心全意的投入,努力再努力,做的比别人更好。」别扭的远爹,嘴硬的远爹,六亲不认的远爹,浓情意深的远爹,不论爱恨情仇,他都百分之百的认真,性格分明,活得精彩。
「我想…昂非当年走得不难过…他应该是很幸福的…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人呐…当有一个很想见很想见的人…只有在死後才见得到的话…就不会…害怕死亡…」咚咚咚的心跳听起来是这麽珍贵,生命的声音,不要轻易剥夺它…要疼它到最後一刻…
「远爹…」
「律儿…不要伤心…你跟枭要快乐地…好好地生活…」原来这就是昂非的心情…亡者希望生者安心…生者希望亡者安息…「我这麽努力…没有愧对昂非吧…?」他微微挪动头颅,仰头期待的瞧向司律。
「没有,远爹你没有愧对任何人,你可以堂堂正正的去见御爹。」司律纵使泪眼晶莹,但没有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