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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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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浓重而晦涩的悲哀宛如深渊冰潭之水,缓缓的流转他全身,他冷峻无波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古感觉到他周身气息的微微波动,瞥了他一眼却没有多想,她的整颗心都被愤怒和痛苦充满着。

冰丝悬腕,银刃挥洒,雪光横扫之下顿时血落如雨,剩下几人只留下一个活口,其余都在瞬间毙命!

众人都心惊于小古的身手,只有离她最近的袁槿看得真切:她的面庞染上嫣红粉霞,唇角却有些发白干涩——这是劳累伤病的迹象!

袁槿心中咯噔一声,匆匆上前欲扶,却被她眼风一瞥阻止了。

“谁派你们来的?”

小古的嗓音冰冷,却宛如冰山下蕴藏的地火狂燃。

那人受伤倒地。眼中幽光闪烁不定,随即却是哼了一声,身子一僵倒下。

不好!

袁槿一个箭步上前。掰开嘴唇,发觉其中冒出黑血。一颗牙齿下有些异样颗粒。

“是嘴里含毒,必要时候宁可自裁也不肯招供。”

他沉声道,却见小古眼中闪过一道阴霾,凛然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到底是谁……”

她低声喃喃道,与其说是疑问,还不如说是一种不确定。

她心里大概有些眉目了吧……

袁槿这么想着,却听小古沉声道:“这里也已经暴露了。我们赶紧离开!”

官牙管所内隐约传来人声喧哗,显然外面的激战和尖叫已经让里面的人觉察了,只是因为惧怕,一时不敢出来看个究竟。

郭大有上前来重新召集女眷们。除了二姐以外,还有一人被射中胸膛当场死去,剩下几人都是皮外伤,假以时日就能痊愈。

但这些女人却是各个惊惶瑟缩,腿脚酥软都迈不开步了——连番的凶险追杀。命悬一线的恐惧,让她们几乎崩溃。

眼看有人呜咽着抖成筛糠,小古黯然叹息,沉声道:“不用多想,赶紧上车吧。”

仍是有人无视她的呼唤。蹲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抽泣不停,小古的脸色如浸冰雪,重复道:“赶紧上车吧,否则他们又要追来了。”

“到处都有埋伏,人家肯定是知道我们往哪逃!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那个阿琼又伶牙俐齿上了,她瞪着小古道:“你到底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去?你找的这婆娘是个奸细差点害死我们!早知道你们这么不牢靠,我还情愿回去——”

“你闭嘴!”

小安在旁边突然暴怒,抱着母亲的尸体低吼道,那凶狠而悲伤的眼神,让阿琼瞬间语窒,说不出话来。

“我娘是被胁迫的,不是奸细!”

小安斩钉截铁说道,面对她满是血丝的泪眼,阿琼撇了撇嘴,终究没敢再说下去。

小古见人心涣散,忍住心中烦躁与火气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听她说。

“我知道,这些日子都委屈大家了,尤其是今晚,大家疲于奔命还受了惊吓。”

她柔声说道,顿时引起一片轻微的嘈杂抱怨,小古环视周围,继续道:“但你们也许不知道,若是被抓回去,你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阿琼在旁嗤笑,“不过是重新伺候男人而已,总不能把我们杀了吧?”

小古冷冷一笑,眉眼间的讥诮让阿琼一呆——

“他们会逼问你们叛党的下落,而你们显然是不知道的,不说的下场,比死还要难熬。”

女人们都经受过苦难,听着这话只觉不寒而栗,小古的嗓音压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力量,“跟我们走,还有一线生机,否则的话,你就留在这里静待官兵吧,什么水银灌顶剥皮,再做成人皮灯笼,这类手段想必你们已经见识过了。”

说到这里,竟然心中莫名一痛,这一瞬,她想起了景语的父亲景清,更想起了,那个称作爹的男人,胡闰。

他们都是如此惨烈的死法,痛到极致却无法挣扎,死后仍然被悬挂在仪门上,以阴森恐怖来震慑世人。

女人们倒抽一口冷气,浑身的惊骇又被推高一层,绝望之下反而迸发力量,一个个争先恐后爬上了车。

马车隆隆而去,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尸体,清晨的日光照在蜿蜒凝固的血痕上,越发显得惊心动魄。

“接下来要去哪?”

袁槿低声问小古。

小古眸似寒星,咬牙思索片刻,却叹了口气,“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只有去找我七哥了。”

“金兰会的七哥?”

袁槿眼中波光闪动,“连续两个秘密据点被泄露,你们连连遭遇背叛追杀,接下来还能让你敢于前往的,那地方、那人必定是你绝对信任的。”

小古毫不犹豫的点头,眼中闪过坚定光芒,“七哥确实是我最信任的人。”

她随即先开蓝布棉帘,指点郭大有行驶路线,正巧遇上路途颠簸,她一个踉跄跌回了车里,落入一个温暖沉稳的怀抱。

“小心!”

袁槿扶住了她,却发觉怀中少女面色苍白发青,哇的一口喷出鲜血来。

他大惊之下一摸她胸前衣襟,却发觉湿漉漉一阵血腥味,“你受伤了?!”

“是昨夜的旧伤裂开了。”

小古微微喘息着答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惊变

连夜的奔波、疲劳和激战,再加上情绪激动,终于让昨夜受到的箭伤裂开了。

小古的嘴唇干涩发白,额头微见细汗,袁槿伸手一摸,竟然有些发烫!

“你受伤了还敢这么胡来!”

他皱眉瞪着她,低声怒喝道,毫不犹豫的撕下衣袍内衬,替她重新包扎裹上。

“我也没料到,今夜竟是如此险恶……”

小古低叹一声,却是不动声色挣脱他的怀抱,倚在柔软的靠垫上,只觉得整个身子都有些乏力。

她抬起头,却是郑重向袁槿道谢,“这次真是多亏你襄助,但你终究是侯门公子,跟我们这些逆贼叛党混在一起,只会给你惹来天大的麻烦。”

“再大的麻烦我也能应付。”

袁槿毫不犹豫说道,他盘膝坐在车厢中央,四角明珠的莹润光芒照在他的侧脸,却不能显示他眼底的神色——小古只是直觉感到,那是一种复杂而迷离的眼神。

那般一闪即逝,在迷离的光与影交错间,快得好似幻觉。

“一定要去你七哥那吗?我家有几个庄子就在附近……

小古摇了摇头,“王霖之死是前车之鉴。”

“王霖……”

袁槿喃喃低念着这个名字,脸上肌肉又微微抽动,万千复杂心绪,却是一字也无法吐露,只能化为一声叹息,“你说的对,我们袁家的地方,也算不上安全。”

小古见他神情黯然苦涩,心中却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轻声问道:

“你如此费心帮我,就是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婚约?”

她低声问道。

“也是,也不是。”

袁槿的回答可算是玄妙,也可以说是极度敷衍。小古瞪了他一眼,却觉得整个人一阵晕眩。

看着小古双颊嫣红却星眸涣散,显然已是伤重疲惫到了极点。不由分说的将她抱起,却惹来意料之中的一声惊呼——

“你做什么?”

“别逞强了。赶紧躺下。”

不容置疑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他摸索着,从自己荷包里摸索出个瓷瓶,倒出药来凑到她唇边,“吃下去再睡一觉,到了目的地我再喊你。”

小古自己身上也有良药,正要婉拒。却见他双目炯炯盯着她,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服药了。

那药好似有安神舒缓的作用。不多时,她就感觉神思松缓模糊,不知不觉间进入了黑甜乡。

看着她眉心的皱褶慢慢散开,巴掌大的小脸渐渐陷入了安静甜睡,袁槿心中百味交杂。望着窗外越发明灿的日光与树影陷入了沉思。

小古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推醒,睁眼看时,却感觉车帘上的日影微热而刺眼。

她眯起眼,适应了好一阵。才看到袁槿正坐在自己身旁,而小安仍是缩在角落,紧紧抱着母亲的尸体,整个人悲痛至极显得有些茫然。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小安转过头来,两眼通红却哭不出泪来,“小古姐姐……”

“小安,我们马上就能安顿下来,让你母亲入土为安。”

小古安慰她,却发觉自己的嗓音嘶哑难听,额头的热烫虽然稍退,但浑身仍是酥软无力。

袁槿用指尖挑开车帘略微观察地形,然后道:“已经到了兰庆班所在的街上了,马车停在这里还是绕到后门那条巷子?”

袁槿问她的意思,小古不家思索,正要选择后者,话到嘴边却又改了方向,“还是停在这里,我先进去见七哥吧。”

袁槿何等聪明,立刻知道她的意思,俊眉一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到了地方就要过河拆桥,让我滚蛋吗?”

“金兰会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合太深——所谓深恩难报,我也不想欠你太多。”

小古说得干脆利落,光明正大,迎着袁槿幽黑的眼眸,她微微有些愧疚,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婚约你也别惦记了,还是回去听从父母之命,迎娶门当户对的贵女吧。”

袁槿凝视着她,幽黑的眼眸中闪过苦笑,突然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

“唔……”

小古正待挣扎,却感觉他钳制的手臂暴烈而用力,浑身却又蕴藏着悲哀与激越的情绪——

“你是我的未婚妻子,这点谁也改变不了——包括你在内!”

他在她耳边断然低语,随即放开了她,毫不犹豫的起身,从车上一跃而下。

身影突然不见,但却抛下了一句话,“到了那,你要记得好好养伤。”

耀眼的日光随着他的离去而直泻射入,小古感觉眼角刺痛,微微闭眼之下,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兰庆班在京城梨园行里,可说是稳坐头把交椅的魁首。当家名角秦老板,不仅唱念做打冠绝京师,更妙的是风华隽秀、气质清贵宛如王孙公子,让无数男女戏迷都为之倾心沉醉,为他散尽千金也毫不心疼。

但要看到秦老板也殊为不易——每十日会在街对面的兰庆堂粉墨登台,往往只是在压轴时惊鸿一现。原本岳香楼还在时,他还会偶尔去帮师弟替个场,自从那里出事后,他是越发深居简出了。

小古小心绕过正门,到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侧门,敲动门环后,与守门人暗语对答,费了一番周折,终于见到了秦遥。

午后的日光金灿而慵懒,照在倚窗而坐的那白衣男子身上,他闭目凝神,仿佛正在小寐。窗边小几上有一卷古雅乐谱,却凌乱翻开着丢放,显然主人此时心绪不佳。

小古轻微的开门声惊醒了秦遥,睁眼看见是她,眉心霍然一跳,眼中神光宛如春雷初绽,灿亮一闪。

“十二,是你!”

秦遥站起身来迎上前去,速来沉稳的步伐,此时却带了三分激动。

“七哥!”

小古见到他的这一刻,几乎要喜极而泣——整个人都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她也快步上前,正要叙说。

下一瞬,她只觉眼前疾风一闪,白芒扫来,根本来不及躲闪,便有一柄利剑逼在了她的咽喉!

而这柄利剑,正稳稳的持在秦遥手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叛徒

事出突然,小古没有任何防备,直到雪刃及颈,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冰冷的锋芒刺得她眼睛发痛,她只觉得眼这一幕宛如噩梦一般。

“七哥,你这是做什么?”

她睁大了眼震惊喊道。

秦遥静静看着她,眼中并无往日和煦温暖的笑容,而是变得冷然严肃。

他就那样凝视着她,好似要看透她内心最深处的一点一滴,而小古又是震惊又是愤怒伤心,更多的却是满心疑惑——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对视了整整一刻,秦遥终于开口道:“你眼神里满是清澈坦然。”

“那是因为我没做过亏心事,因此问心无愧。”

小古不假思索的答道,随即又问,“为何一见面就要这样对我?”

秦遥眼中闪过冷冽怒意,宛如冰山最高处的日影——冰冷沉静,却又燃尽最炽热焰,“当年之事颇多疑点,这些年我静下心来,也曾细细思索,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他看向小古的眼神,越发显得犀利,“没想到,你父亲胡闰,才是真正寡廉鲜耻的告密者!”

“你到底是在说什么?”

小古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秦遥拿起几案上的乐谱,从中抽出一份信笺,看那墨痕新鲜显然是刚刚收到的,他默不作声的递给小古,手中长剑却并未收起。

小古展开看去,信笺里附了几张发黄的旧纸,上面还有殷红的印章和指印,最后的那个签名,却让她眼角霍然一跳——

很是熟悉的笔迹,果然是胡闰的亲书。

照理说,胡闰待她们母女如此狠心。小古不该对他的字迹如此熟悉,但世上的爱恨情仇,往往却不是能以常理来论的——小古母亲直到过世前。最珍藏的一只盒子里,就有胡闰亲笔所签的婚书。

那是十几年前。他唯一一次写给她的,签名潦草漫不经心,实在是泛善可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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